《[古剑奇谭]忽然而已》林之书

22、笑忘录

　　旻天门毕竟是俗世门派，有些灵异的药材凡人医师实在无力驾驭，元勿跟随欧阳少恭修行，所以江都分堂的药房还可一用，其它分堂即使同样对欧阳少恭言听计从，也无甚助力。
　　欧阳少恭所需的药材还得请托巫罗帮忙收集，巫罗吩咐下去，自然有巫卫和信众给办到。
　　药方既定，药材到齐，欧阳少恭借了季丹的药房，开炉炼药。
　　保险起见，他还特地将尹千觞召回来，为他护法。
　　尹千觞听他说事情进展顺利，也为他高兴，更高兴终于能为欧阳少恭做点事，连酒壶都不带，大马金刀往丹房外一坐。
　　这一坐就是三天。
　　第一天尹千觞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丹炉上引火开始，欧阳少恭在丹房里呆了一天，半点动静都没有，巫卫送来的饭食只有尹千觞一个人的，尹千觞怕令欧阳少恭分心，不敢问他，食不知味地吃了两顿饭，眼见一天过去，终于还是隔着门小心翼翼地问：“少恭，你一天没吃饭了，没关系吗？”
　　尹千觞不知道炼丹的时候能不能分心开口，心说如果欧阳少恭不回答他，他就找送饭的巫卫替他传话问巫罗，好在欧阳少恭控制丹火游刃有余，尚有余暇，回答：“千觞放心，开炉之前我已服下辟谷丹，可保一日不食。”
　　尹千觞听他只吃了一颗，还道炼丹时间不长，才算安心，没想到过了一夜，第二天巫卫送来除了一人份的饭菜，还有一颗辟谷丹。
　　尹千觞盯着丹药看了半响，敲了敲门：“少恭？”
　　欧阳少恭应道：“可是巫卫送来辟谷丹？千觞拿进来吧，我怕药性干扰混淆，才没带在身上。”
　　尹千觞推开门，看见欧阳少恭盘膝坐在丹炉前，双手掐着灵诀，向他面前漂浮的烛龙之鳞灌输灵力，烛龙之鳞洒下一片幽幽青光，笼罩着丹炉。
　　恐怕欧阳少恭已经维持这个姿势一天多了，尹千觞有些忧虑，终究没说什么，把辟谷丹喂给欧阳少恭，重新回到门外守候。
　　他已经看出，这次炼丹十分繁琐不易。
　　从第二天开始，忐忑越发滋长，他倒不是酒瘾犯了，而是担心，这回不仅出于感性，更出于理性。
　　在江都同住，以及出关的这一路，尹千觞已经发现，欧阳少恭尽可能少动用灵力，他虽然不知缘故，却知事必有因，欧阳少恭并非藏拙之人，大量动用灵力应当对他有什么害处。
　　坐立不安过整个第三天，到了第四天，尹千觞彻底按捺不住，闯进丹房，道：“少恭，我看你现在也并非控制药材成分或者火势衰旺，只是维持灵力，这事难道我不能帮你？你还是去休息吧。”
　　欧阳少恭有些吃惊，几天不吃不睡对他没什么大不了，虽然他此世身体弱，精神却从来不弱，不过尹千觞说的不错，此时灵力通过烛龙之鳞做中转，被转化才汇入到丹火及丹药之中，不管是什么属性的灵力，只要量足够就成。
　　他隐隐露出笑意，尹千觞跟他相处久了，对炼丹也很有几分眼力。
　　尹千觞见到这丝笑意，才算放心下来，果然欧阳少恭道：“如此也可，那么千觞来接替我控制烛龙之鳞吧。切记缓缓施法，免得刹那间灵力暴增，毁坏药性。”
　　尹千觞也不多话，在丹炉的另一侧坐下，抬手捏个法决，送出一缕灵力进入烛龙之鳞，欧阳少恭顺势撤出一丝，如此一方增长、一方减弱，总量始终不变，两人极有默契，灵力过渡平稳。
　　待烛龙之鳞的控制权完全移交到尹千觞手中，欧阳少恭施施然站起，他施法维持烛龙之鳞，灵力游走全身，即使坐了三天三夜，身体也没丝毫僵硬。
　　精力集中时不觉得，此时欧阳少恭的确感到疲乏，道：“有劳千觞。”便回房间去睡觉。

　　欧阳少恭并不知道，他刚刚离开烛龙之鳞，就有一双九天之外的眼睛将目光投射过来，当他回到房间睡下的同时，祝融祭坛里，被世代供奉的祝融神像发出淡淡而明亮的火光。
　　身为火神的信徒，祝融之墟的祭祀立刻感应到这种来自神明的召唤，纷纷赶到祭坛之中，地位最高的季丹施法，请火神的分神降下，附在神像之中。
　　灰色的石像渐渐透出鲜艳的颜色，衣裳、头发都如火一般飘扬起来，僵硬的肌肤变得有血有肉、宛如活人，祭坛中的温度也在缓缓上升。
　　除了闭目专注施法的季丹之外，所有祭祀、包括巫罗在内，都跪地行礼：“拜见父神。”
　　祝融环视四周一圈，开口问道：“族中可有新生儿降生？”
　　巫罗讶然，仍旧回答：“据我所知，族中此前并无临近生产的孕妇。”说着他侧头看向一个小祭祀，这个祭祀会意，立刻跑出去，片刻后回来，禀告道：“回禀父神，没有。”
　　祝融闭了闭眼，那种感觉仍旧在，在他眷族统领的、神力能够覆盖到的地方，那个熟悉的气息仍旧在，而且越发鲜明，他继续问道：“祝融之墟可来了陌生人？”
　　巫罗回答：“数月之前，从中原来了两名男子。”
　　祝融慢慢确定了位置，看向所感知的方向：“在那里的，是哪一个？”
　　巫罗抬头看去：“那是他们住所，但他们两人现在应当都在丹房炼丹。”这回不用他示意，小祭祀就主动退下，前去丹房查看。
　　巫罗心中有所预感，火神要寻找的人如果在欧阳少恭与尹千觞之中，那就应该是欧阳少恭，不仅因为欧阳少恭信奉火神、尹千觞为无信之徒，或他们二人中总是欧阳少恭做主，而是在于与欧阳少恭相处相谈中逐渐诞生，方才被点明的感悟：欧阳少恭并非常人。
　　能引动火神化出分神下凡，这般大事，应当是为了欧阳少恭。
　　只是祝融没露出半分表情，到现在巫罗也不知事情是好是坏。
　　听到回应之前，祝融不再开口，祭坛中一片沉默，逐渐诞生令人窒息的压力，直到祭祀回来禀报：“丹房中仅有尹千觞一人，欧阳少恭已经回去了。”
　　果不其然，巫罗一声不吭。
　　祝融缓缓开口，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中终于有了情绪波澜，巫罗说不出那是多么沉重的叹息、多么悄然的期许，这样的话来自上神，让他震惊又震撼，不敢怠慢，如实回答：“风姿出众，温和体贴，沉静坚忍，博学多才。”
　　这十六个字让祝融再度沉默许久，终于发出一道谕令：“待他如吾。”
　　巫罗心中的震撼惊诧之情终于在这句话后达到了顶峰，抬头问道：“父神，欧阳少恭究竟是什么人？”
　　祝融的声音低沉有力：“他乃吾子，太子长琴。”
　　数千载过去，就在他神力越来越消退、对太子长琴的下落越来越绝望之时，他终于再次得到了这个他钟爱的独子的消息。

　　巫罗、以及所有的祭祀都被镇住了，所有祭祀都通读熟知火神历史，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人没谁不知道那位天柱倾塌后被打落凡尘的太子长琴。谁都没想到，不久前来到族中那个讨人喜欢的青年会是太子长琴的转世。
　　巫罗长长吐了一口气，再度拜下，道：“恭喜父神。”
　　普通祭祀并无直接与祝融对话的权力，并不开口，同样行礼表示恭贺。
　　疑问解开，巫罗心中却平添疑惑，问道：“少恭来到祝融之墟已有数月，父神为何此时方才察觉？”
　　分神的降临让祝融对这片土地的掌控力进一步上升，神力的反馈每一息都愈加清晰，他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那里有一件法宝，能够阻隔我的神力。”
　　巫罗见那是丹房的方向，他帮欧阳少恭布置丹房，自然知道他以什么炼丹，顿时会意：“烛龙之鳞！”
　　祝融道：“原来他得了龙族庇护，”烛龙乃开创世界之始祖，身躯所遗之物，就算有人侥幸得到，也无法运用自如，随时随地得到庇护，因此这枚烛龙之鳞的来历很容易想到，“甚幸，甚幸……”
　　巫罗听出这声音中的悲慨，忍不住道：“如果父神早日降下法谕，我族愿竭力为父神寻找……”
　　“不可。”祝融淡淡截断，道：“吾儿被销去仙籍，是受吾之累，倘若吾滞留人间，或令部族大肆搜索他下落，伏羲定会借题发挥，指控吾违反天条、插手人间之事，吾不惧天皇生事，却恐他再迁怒吾儿。吾儿原身已毁，命亦多苦，吾不忍他更添劫难。”
　　巫罗深感这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俯身受命：“祝融氏若有一日，必定照应太子长琴一日。”
　　祝融微微颔首，目光变得柔和而嘉许，众祭祀均觉深受鼓舞。
　　见状祝融神色放松了一些，双瞳却越来越亮，火红的瞳仁变成了两团跳跃的火，这两团火脱离祝融的眼眶，落了下来，在半空中融为一体，降到巫罗面前，已经只剩下一缕。
　　“将这一缕至纯之火交给吾儿，或有助益，”祝融的声音微弱了一些，在凡间凝聚出一缕至纯之火，让他的神力大为消耗，降下的这一道分神已经开始维持不住，“不必对他提起太古之事。”
　　巫罗恭敬地道：“谨领命。”
　　祝融又道：“留他到最少明年此时……或者让他明年此时再来一次。”
　　巫罗没来得及求问，空气中最后一丝鲜活的火灵之力已经散佚，神像重新变回石像，季丹结束法术，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说

　　祝融大大其实吃醋了：我儿子居家旅行劫道（？）防身的法宝居然不是我给的而是龙族给的东西，不开心，我先给儿子点好宝贝，再去把我好基友水神揍一顿掏出点好宝贝来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