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前尘 ...
-
世人不知玄境之地的奥秘,自是认为这入眼处无所凭依的水上长廊也不过如此,可伽莲却清楚明白,即使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这条路,在梦里,她已经走过不下千百遍了,只是没有一次是走到尽头,看见那神物罢了。
如今,生无所恋,却求死不得,即使没有勇气,也不得不去面对了。
玄境长廊看起来很长,伽莲的每一步都走得轻缓飘渺,跨过一个又一个的栏槛,眼底五彩的光芒越来越明显。若是寒别影在这里,定会认出这一片玄光幻彩就是花醉烟指尖的颜色,也同样,是封印神镜五灵之光。
最后一个栏槛,伽莲犹豫了,盯着身前一片虚无的白色,她的声音轻轻,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旁人:“过了这面屏障,就是五灵封印的玄境之地。若我今天做了决定,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再从这里出来了?”
伸出手,指尖轻点乳白色的屏障,如石子落到水面之上,圈圈圆圆的波纹瞬时荡漾开开,乳白色也逐渐化去终是无影。
玄境之地不大不小,恰似一片虚无的空间,地上的五灵散发着五种颜色的光芒隔绝出了另一个空间,花醉烟正在里面拿衣袖,擦拭着原本放在高台之上的一面比人脸要大不了多少的镜子。
那神物在他的手里,就好如一件普通的事物罢了,若是外人见了,惊讶得只怕那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下一个鸭蛋了。
见伽莲来了,花醉烟轻轻放下神镜,眼神却始终都不离身前的物什,眼底眸光温柔,“能进入五灵封印触摸到这面镜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幸福?伽莲自是知道他所谓的幸福是什么,前走一步,伽莲还是跨过了那道槛,“玉碟在那里,所以师叔才会觉得幸福吧!”
“对啊!碟子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转过身,花醉烟向放置在一旁的书案走去,那上面放着的,是一副仕女图。抬眼望去,那一身如火的红衣,笑容绚丽灿烂的女子可不就是玉碟。
但见花醉烟指尖抚上画中女子的面庞,脸上笑意依旧,可声音却是与之不合的哀切:“那天,她笑着对我说,她就是这面镜子的缺口,此生前来天灵的使命就是为了补镜,即使她不想也没有办法,天定的命数没有办法改变。于是,她便被神镜吸纳,我怎么也拉不住她。自从缺口补好的那一刻,她便从此湮灭于世间。不管,是前生,还是来世,我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
“玉碟……补镜……”伽莲闭上了眼睛,她似乎可以感受到那时玉碟不甘的心情。
“也正是因为碟子,我才成为唯一一个可以进入五灵封印的生死界中人。”
“生死界?”咀嚼着这头一次听说的三个字,伽莲不解。
却只听得花醉烟笑得有些玄奥:“伴着神镜这么长时间,我自然也知道了些,不为世人所知的东西……”
听罢花醉烟的话,伽莲盯着神镜半晌,说:“神镜,真的,是神物吗?”
“神镜是神物,你想知道的东西,它都知道。只要,你把自己的灵魂献祭给它,它会让你明白你一直都在探寻的问题,还有,你是谁。”花醉烟表情严肃,是难得的正经,但是眼底的一片空洞,却又显得一切不那么真实。
献祭……是神物,居然还要人拿灵魂献祭?
没有理会花醉烟,伽莲伸出手指想要去碰那五灵封印光幕,却又在不过间隙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相传,凡是接触五灵封印的人,都会遭受如雷击般的痛苦后而全身修为尽废。
我可以吗?
人不留,仙不救,天地之大,不知到底该身安何处。
一身修为?都死过一次了,哪来的修为?
雷击一般?诛仙台下恍如挫骨扬灰的痛都受过了,还怕什么?
神镜,你若能让我明白我所迷惑的,献祭,又有何不可!
就在指尖触碰到五彩玄光的时候,神镜突然晃动了起来,随后一道白光从天而泻,似一面放大的镜子般,将伽莲整个人都映了进去。
光华流转,事物变迁,再入眼的恍然已经不是伽莲,而是一座浩大威严的宫城。朱红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好不气派。
看着在眼前逐渐清晰的宫城,伽莲咬着嘴唇颤抖的后退了一步,眼中的泪水无声落下。
她记得,她记得,她记得这里是哪里!
这里,就是她的家啊!
是自己在还未来天灵之前,不知不觉就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千年以前,就在百川十二州第三州凡间暮羽王朝新帝登基三个月后,代表着这个国家荣辱与兴衰的长公主诞生了,而生下长公主的先帝后妃,也如同鲤鱼跃龙门一般,直接被封为太后。
暮羽王朝自建国起便有规定,帝国诞生的第一位公主有着与皇子同样的权利,可以登基为帝,可以入朝为官,或者更甚。并且在新帝登基成为长公主之后,还可以在不授任何官职的情况下协助君主管理国家,这时帝国授予长公主的权利,堪比国君。
据传说,这个规定是起源与建国之时国巫的一句话,那时夕阳西下暮色临近,国巫看着天边说自己不久将要归去,在离开之前打算为帝国的命运占上一卦。最后在夜色的掩映下,双目失神的国巫说:“天之上神者,分魂于世也;世间为人者,暮羽长女也。兴,此女也,亡,亦如也。”
短短的一段话,却将一个国家的命运牵在了一个女子身上,国君不解,遂问何解。
国巫凝神片刻,曰:“遇长女者,以君礼待之,遇生时天有异变者,莫自哀。天有命数,命里不敌,顺之。”
此话,算是将暮羽的未来说了个通透,天命!国巫说完这些话之后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天机不可泄露,许是他泄露太多的天机,天不容他吧!
只是从此以后,暮羽,再无国巫。
虽说话是如此,可暮羽历代以来却还是头一回将帝国的兴衰与荣辱加于长公主的头上,只因为这为公主出生之时,恰巧就应了国巫之言,天降异象,福祸皆有。
暮羽国姓伽,新帝与长公主都是“莲”字辈,新帝名莲袭,至于长公主之名,伽莲袭说,她生不同凡人,亦非仙神,天未定名,我等自不可随意而之。
于是,从此以后,长公主之名,便只以姓氏与辈分相称,谓之,伽莲。与国人见,皆唤莲公主。
虽然伽莲贵为长公主,也如同祖制里说的一样拥有可以堪比国君的权利,但她的存在却可以用可有可无来形容。空有名头却全然没有实权。
因为她的存在不仅会给暮羽带来繁盛,还会同样的让暮羽陷入亡国的境地。
国之危亡,并非只是改朝换代,亡国之君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国巫的话尤如一把利剑狠狠的刺入了伽莲袭的心里,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自己的这个亲生妹妹了。便封锁所有关于公主与亡国的消息,将伽莲以公主之身关养在宫里,不予重视架空权利任其自生自灭,希望这样国巫的预言就不会变成现实。
而自己,尽心尽力,拼尽全力,也一定要将国家治理好,决不能落人话柄,成为百姓去功力她的理由。
其实,这也应该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吧……
春去春又回,秋走冬又来,就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皇宫里,伽莲孤单的生活了六年。六年的时光里,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害怕的时候也没有求助他人,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从来,都只是静静地一个人,拥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孤寂。
见伽莲如此,宫人们便传言,莲公主是个痴呆并且还不会说话的傻子。
伽莲袭听后,自是亲自前来一看究竟,怎料伽莲不在长公主殿内。问及伺候的宫女们,一个个竟都是不知踪迹。虽然伽莲的存在着实不怎么讨喜,可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妹妹,伽莲袭不能真的放任她不管,便差了侍卫四处寻找。
伽莲并不傻,也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得人情世故了,她不想笑着一张脸去讨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欢心,外人怎么说就让他怎么说,不是事实,又如何成为事实。
娇小的身子走在由宫墙筑成的长巷里,伽莲抬头望天,她心里迷惑,国巫的那话,真的只是单纯的预言?
不知为何,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在一处看起来有些年代并且略有破旧的宫殿前停了下来。看着身前没有门匾的大殿,伽莲恍了心神,应是一股奇异的力量在牵引,所以自己才会来这里的。
吱的一声,结实紧厚的殿门就这么诡异的自己打开了,出乎伽莲的意料,这里面陈设如新纤尘不染,全然没有废弃了很久的颓圮感,就好像一直有人都住在这里一般。
“你……”在自己的侧身不远处,伽莲看见了一个一身蓝衣,脸上戴有银质面具的男人,刚发出一个音节,便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那那男子的笑好似能将人的魂魄就吸过去一般。
那男子目光如水,看着伽莲轻轻的笑着说:“我叫百川,是宫里新来的乐师,因不识路而走至这里。你是谁?”
百川的眸子清澈明亮,一看就不是坏人,伽莲抿了抿唇,心里想着,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我叫伽莲,是暮羽的长公主。”
“不。”百川打断她的话,“你不是,你不是长公主伽莲。”
“什么?”
“公主该回去了。”对上伽莲疑惑的目光,百川低眉将眼底的神情尽数敛去。
踯躅半晌,若伽莲没有看错,在这个自称百川的人打断自己话,说出不的时候,眼神中似乎闪现过一丝浅浅的欣喜,不过,却是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