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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真好看 ...

  •   悠悠被塞在一辆小马车里,按照停下来吃饭休整的时间粗粗来算,从赭凤王都出来约莫已经过了七八天的时间。

      这队人马人数不多却训练有素,赶路的时候,只有车马发出的声音,停下来休整的时候也安静,黑衣侍从们各司其职,没有人多一句话。除了她这辆小马车,另外还有一架看起来十分结实低调的乌木马车,悠悠有时候会看到一个灰袍文士躬身禀报着什么,有时也能听见乌木马车里沈砚低低的咳嗽声。

      她有点愤愤地扒拉着大碗里的饭菜,说不上难吃,但也不是什么精致珍馐。好在她到底不是真帝姬,随便给口吃的,也能凑合。嚼着饭菜,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像黄鹂鸟一样娇弱的崇明帝姬。
      真帝姬又怎样?国破家亡,成了落架的凤凰,没准……没准还不如她呢!

      和所有人一样,她也是一天两顿饭。不知是怕她闹腾,还是怕出别的岔子,每隔一天的饭里都加了让人手脚发软的软筋散。只是……有这么小瞧人的吗?饭菜里加药,还是当着她的面儿加的!

      起先她也硬骨气地不吃,把装了饭菜的大碗扔出马车。
      “饿着。”
      沈砚听了黑衣随从的禀报,就回了这两个字。
      第二天她就发现,到了整个队伍停车休整的时候,没有人再给她送饭来。她眼睁睁看着沈砚的随从提着食盒从她马车前经过的时候,恨不得都能闻见那里头飘出来的饭菜香。

      她稀里糊涂地被这个奸相救了一条命,这会儿再显示气节,好像……好像有点儿晚?
      悠悠想了想,也觉得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反抗恶势力好像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自己想通了,她就合作了,饭来张口。

      沈砚的车队不从城里过,居然都在野外走,实在是奇怪。这七八日的路程,应该已经走出了赭凤国界。这是……应该往大昭走了吧?

      “相爷,太后那里送信来了。”乌木马车内,一身灰衣的青年双手送上火漆封口的信件,“这是第三封了,看情势……”

      “襄阳王还真是沉不住气。总想趁着皇上年幼羽翼未丰把他拉下龙椅。”
      眉眼精致的宰相接过密信看着,唇角微微抿了抿,“一听到我去了赭凤,‘音讯全无,生死未卜’就按捺不住了。”他说着便想笑,然而面色突然变了变,抓起手旁绢巾掩住嘴咳了起来。

      灰袍青年有些担忧地望着他:“相爷,请保重身体!”
      “行了。”沈砚似不耐烦地皱起眉,“我的身体不需要你们操心,殷商,我交给你的事怎样了?”

      殷商道:“赭凤的余孽已经按您的意思全都押去了晋阳。那崇明帝姬……回到太冲之后的出降①仪式,只留她一人便可?”

      沈砚点头:“赭凤开国以来,皇族沐氏不是没出过女帝,只不过如今这代,在孙皇后把持下子息艰难,除了那逃亡在外的靖王世子沐云霄,崇明帝姬……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一面说着,修长指间玉管狼毫笔沾了墨,在一张小笺上寥寥写了几笔,交给眼前的心腹:“你先行赶回太冲,将这信交给太后。”顿了顿,他又道:“依现在赶路的速度还是太慢,你去,将帝姬带来与我同乘,所有人轻装而行,三日之内我会赶回太冲。再久,我怕生变。”

      **

      悠悠爬上沈砚的马车的时候,他正在假寐。那双狭长漂亮的冷眸只是睁开一线,视线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很快又懒懒地闭上了。这样的举动让悠悠觉得,在他眼里,她甚至还不如一本摊在他身旁的兵书值得关注。这样也好,那双眸子似乎有着洞察人心的能力,她怕他盯着她看。

      马车动了,车队又开始赶路,悠悠四下里看了一圈,发现这架马车在这样的疾驰下居然很稳当,比她那跑起来就颠得七荤八素的小马车舒服多了。不过没想到的是,像他这么嚣张跋扈,恶名在外的人,座驾居然是这么低调的马车。

      车里不知道熏了什么香,闻起来清新冷冽,让人觉得心中宁定。时已入秋了,马车跑起来又快,风从马车的门缝里丝丝缕缕的透进来,像一只只冰凉的小手拍在身上。悠悠觉得冷,她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平民衣裙,这样也很好,她发誓自己再也不羡慕能穿着那身华贵衣裙的人,也再也不想穿那种差点要了她小命的衣服。

      按了按身下的软垫,又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脸上结了痂有点发痒伤口,悠悠偷眼细细端详这个安稳假寐的男人。
      他还真是好看。

      俊俏五官不像普通男子那样粗疏,却又不显得娘气,而是搭配得自有韵味,他闭着眼不言不动的时候,整个人神奇地没有了平日里让人畏惧的锐气,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小小阴影,鼻子挺直而秀气。人说俊美俊美,这个人还真是……既有英俊之气,又有颀秀之姿。
      她都有点嫉妒他了。

      如果说他的黑眸让人不敢迎视,那么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就是那双色泽美好的唇。她曾听赭凤皇宫中的老宫女说,唇如果薄,那么这个男人一定冷情寡义,多心善变。
      悠悠想着想着,不自觉轻轻叹了口气,哎,还真是人无完人,好好的美人儿,却让这性格毁了。

      “水。”
      薄情寡义的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
      悠悠抱膝,呆呆地看着那好看的唇,没动。

      “水!”
      唇的主人皱眉头,还是没睁眼。
      “啊?噢噢!”
      悠悠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温在小炉上的茶壶里倒了一盏茶给他递过去。
      沈宰相接了茶盏却没有立刻喝,白净修长的手抚着茶盏流连,就着温热的茶取暖。他看了她一眼,嘲讽道:“你伺候人还挺顺手的。”
      “废话,不伺候人还伺候狗啊?”她咕哝。
      “嗯?”他低头喝茶,动作优雅,却没听清她的嘀咕:“你说什么?”

      “没什么。”
      悠悠摆手,表情有点讪讪的。

      他喝了热茶,终于拿正眼看她:“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你真好看。”
      她没过脑子张嘴就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不妥,她在心底骂自己,叶悠悠!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子!且不论你现在是“帝姬”,而他是敌国宰相,单说男女有别,身为女儿家的矜持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她一头想着一头更觉得尴尬欲死,那俏美的小脸便腾地红了,只觉得从脸颊到耳朵热辣辣一片。

      “……”
      不知道是被她不着边际的话气着了,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不要脸的姑娘,一时之间居然没听见沈砚言语,她刚才那话……算不算调戏他啊?
      悠悠忐忑着拿眼角儿瞥他——
      啊啊啊,那双能冻死人的黑眸又在瞪她了!她实在是怕他,赶紧低了头假装数手指头。

      沈砚冷着脸,没有因为她夸他好看而高兴。
      这个崇明帝姬,还真是奇葩!
      “帝姬,你思春了?”
      他哂笑,俊脸上讥诮意味很浓,“赭凤沐氏素来出美人,你好歹也是皇室之女,看来真是在深宫久了。”

      身为大昭宰相,皇亲贵胄见过不少,却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皇族之女……像是猛然间想到什么,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片刻便又回复了常态:“我曾听说,赭凤国君曾有意要把最疼爱的幺女崇明帝姬嫁去北遥和亲。”他转了转手中茶盏,语气凉薄寡淡:“只可惜区区一个帝姬,填不饱北遥狼的贪欲。”

      听他提起赭凤,她像被触及了痛心之处:“我、我母后!你们把我母后怎么了!”嘴里叫着,她坐直了身子,努力撑起“末代帝姬”的气势,语气却惶急:“皇宫里的人呢?那些宫女……太监……都、都杀了?”
      他态度轻松,没回答她的问题,显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泥菩萨,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我?国破家亡,什么都没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到“国破家亡”的时候,她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疼痛,作为赭凤人十五年,一朝兵祸,她就连家、国、娘亲和原本平静的生活一同失去了。

      娘亲……虽然她自小长在爹爹身边,可是母女天性,翊坤宫里发生的事情,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只把娘亲令人心寒的行为归结为孙皇后逼迫。
      端着破罐破摔的气势,她抬起小小下巴想要睥睨他,可惜在人家的掌心里,实在扑腾不起来,只好嘴上逞逞能:“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得了。”
      宰相大人觑着她,冷冷道:“是谁扑在我脚下,痛哭流涕求我救她?”
      他把手中的茶盏放在小几上,看着她俏丽小脸儿上的结痂伤口,又道:“孙皇后许是觉得,与其让你落在敌人手里,不如亲自送你上路。深宫妇人,居然有几分烈性。倒是你,真是半分皇室风骨也无。”

      悠悠被他带着冰碴的话刺得几乎坐不住:“皇室风骨?皇室风骨能当饭吃吗!人这一生只能活一次,我才十五岁,流连这花花红尘,为什么要苦大仇深地去死?往后的日子,我要自己选择!我……”
      她还要再说,却被沈砚烦躁地打断,“闭嘴!”
      他的语气嘲讽,表情也嘲讽:“自己选择?由得你吗?从现在开始,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砍你一根手指。说两字,砍两根。”
      她咬紧嘴唇,看着他脸上阴狠的神色,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马车里安静下去,只听得车声辘辘和黑衣侍从们挥鞭催马的声音。
      悠悠转过头去,使劲揉揉眼睛,把眼中的水汽揉去,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个喜怒无常的混蛋看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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