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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李代桃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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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的春,最好下牛毛细雨,沾衣欲湿,潮气氤成一层又一层或浓或淡的雾霭,在傍晚的时候天色暗得格外早,滋畹宫里早早地点上了烛火。点点火光在各间宫室摇曳,在雾气里染出一圈圈黄色光晕,远远看去,仿佛天上萤火点点;又仿佛眩晕时,眼前那无尽的幻光。
潘纫佩扭着手中的一缕青丝,咬着嘴唇不安地斜倚着门栏。好久,突然看见远处逶迤而至的数十盏小灯,渐渐变大变清晰了。阿寿在她耳畔轻语道:“陛下来了!”
潘纫佩已经是一脸喜笑,回首打量了一下阿寿,特意为她整了整双鬟发髻上侧插的几枝新鲜兰花,又小心拂拭了一下阿寿耳边的珍珠耳珰,才悄声吩咐道:“在此一举,你别害怕。”
阿寿的脸瞬间红了,忍不住用手掩着,想用手上湿湿凉凉的水汽,冰一冰脸蛋上的热辣。潘纫佩笑道:“小家子样!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栽培你!以后我们俩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今儿好好表现!”
说话间,刘义隆的步辇已经到了门槛边,罗安服侍他慢慢下来,潘纫佩俯身请了万福,刘义隆笑道:“地上都是水!当心别污了你的漂亮裙子!”
潘纫佩笑吟吟过去,亲自搀着刘义隆的胳膊:“陛下今日身子好些没?”
刘义隆道:“好了也就好了。只盼着秋季不再发作,现在倒是可以好好过一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诧异问道:“怎么,雨中的兰花,芳香反而馥郁起来了么?”
潘纫佩掩口笑了:“陛下今日眼拙!兰花的气息馥郁,还不是因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俏伶伶的目光瞥向一旁的阿寿,阿寿的头低得不能再低,恰好把发髻上半遮半露的一枝兰花给露了出来。
刘义隆却一皱眉:“这好好的花!唉!”
阿寿的脸瞬间煞白,顾不得地上潮湿,急忙跪下请罪。潘纫佩也不意他这爱花之人居然不爱人戴花,见事情要黄,只好转圜道:“陛下莫要错怪阿寿!花儿匠说,兰草开花太密,反而有损香气,妾寻思着剪枝也是剪了,何不干脆做头上的饰花?”
刘义隆回过颜色来,微笑道:“原来是这样!”低头对吓得战战兢兢的阿寿道:“朕错怪你了。起来吧!”
阿寿暗暗舒了一口气,起身怯生生瞥了刘义隆一眼。这一眼,目光明媚而意态十足,刘义隆心头怦然一动,赶紧扭转过眼神,不自觉地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潘纫佩最善察言观色,立刻笑道:“陛下今日要赏阿寿!”
“为何?”
潘纫佩笑道:“人家吃了这么大一吓,今晚上一定睡不好,明儿早上一定吃不好!我好歹有陛下陪伴,人家一个人孤零零地睡通铺,岂不可怜?”
刘义隆不由又看了阿寿一眼,此刻他们正步入门厅,灯光幽晦,朦胧间倍觉阿寿那张脸白皙细腻,光致生春,连那并不出色的眉眼,此刻也显得水光盈盈,似若多情。刘义隆打个哈哈道:“哈,那赏什么好呢?阿兰你帮我想想。我可不知道女子们喜欢什么!”
潘纫佩盘马弯弓,故意撅着嘴不做声。只等刘义隆坐下来要茶,才吃惊打怪说:“啊呀,妾今日好像……好像要不便……”她觑了觑刘义隆没有一丝不快,便把阿寿拉过来:“我去烹茶吧。阿寿先服侍陛下洗脚。”
阿寿怯生生地端了热水过去,声音细细的:“陛下,奴来伺候吧。”
刘义隆因刚刚的一眼,对这个姑娘心生好感,点点头说:“好。刚刚朕吓到你了?”阿寿红着脸摇摇头,埋头帮刘义隆解脱鞋袜。刘义隆伸手抚了抚她乌黑的头发,赞叹道:“平日来滋畹宫没有细看,不意你也有这样一头好头发!”
阿寿声音依然如蚊子叫一般:“陛下过奖了!”转而抬头媚生生地看了刘义隆一眼。后宫女子,各怀心思,各种法儿地邀宠。只要不过当,刘义隆甚至颇为享受这种被女子们拥趸的感觉,所以当年才有羊车随幸的荒唐做法。如今心思渐定,后宫美人也渐渐有了规模,那样的玩法才逐步消失了。
可是此时,他又感觉到了一番随遇而安的快意。面前人儿有着他最喜欢的洁白肌肤和乌云发鬓,这些小细节,总难免会勾起他对过往那些求而不得的人和事的绮思。他轻声问:“阿寿……本来姓什么?”
“姓夏。”
“哦。”他的声音略带些梦幻的调子,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平时服侍辛苦吧?喜欢些什么?”
阿寿的脸上流露出很淡的一点失落,很快又转为谄色:“上回陛下到滋畹宫,奴奴正在给兰花分株,奴奴挺喜欢种兰花的。”她抬头瞟一瞟皇帝的神色,见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动容,又道:“奴奴闲暇时,还会和淑妃娘娘下两盘围棋。”
“你也会下围棋?”
阿寿道:“奴奴下得不好!”
刘义隆笑道:“能比淑妃下得还糟糕?”阿寿未及答话,潘纫佩从门外端了茶进来,笑道:“好!给妾听见了!陛下在说妾的坏话!”
刘义隆笑道:“你耳朵倒尖,难得说你一次坏话就赶过来了!你不是今日不方便么?倒是要早早休息为善啊。”
潘纫佩故作轻愁:“妾若是只顾着自己休息了,怕陛下大病初愈,不能乏人照料!”刘义隆笑道:“病好了,没大碍的,何况朕也不想再到其他宫里了,就在你这里暂息一下算了。”他瞟了一眼阿寿:“你还有人服侍么?若是不缺人手,就让阿寿伺候我吧。”
阿寿的脸顿时红透了。潘纫佩想着自己的谋算,便能忍着心里“蹭蹭”蹿上来的妒意,笑道:“好。阿寿手脚麻利,最会服侍了!我也放心呢!”她冲阿寿使了个眼色,阿寿心里正狂喜着,佯羞诈臊,忸怩万端。
第二日早上,刘义隆听朝去了,潘纫佩叫来阿寿,斜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她半天,才皮笑肉不笑地说:“昨儿承了恩露了吧?”
阿寿手捏着衣襟,脸跟熟透了的柿子似的,半天才“嗯”了一声。潘纫佩笑道:“挺好!将来,有我的,就有你的。不过如今皇后娘娘心情常常不好,前几日刚刚说要整治后宫,不许宫女勾引陛下,发现了定当打死。我想,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还是先藏一藏再说。若是侥幸有了孩子,肚子里是皇嗣,皇后就不能说什么了。你还是先委屈一委屈吧!”
阿寿的脸由刚才的通红,突然消褪了颜色一般“刷”地白了,呆呆地发了半天愣,才发现潘纫佩正在盯着自己,她急忙闪身跪下,恭敬说道:“是!娘娘体恤奴,奴心里懂,不敢称‘委屈’!”
潘纫佩满意地点点头,拉她起身道:“横竖我们才是一家子!你今日做的事,以后我会补报你。将来,你们夏家要出头露脸,也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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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修这阵常常睡不好觉,半夜醒来,犹记得梦中为大军追杀,来路一片血腥的模样。她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甚至能觉察额角的汗水一滴一滴滑落到耳畔的湿漉漉的感觉,可是长夜漫漫,除了听着在寝卧外值侍的阿萝等人平稳的呼吸声,她别无依靠,倍感孤独。
有些盼着拓跋焘来,但因为自己犯的那个错误,又极端地怕他来,仿佛就这么捱着,就不会东窗事发一般。
终于在这个午后,他高大雄健的身影出现在飞灵宫门口,阿萝雀跃着捅她:“娘娘,陛下来看你了!”谢兰修却心头惶恐,迎出去后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拓跋焘的神色,见一如既往,才放下心来。
拓跋焘笑道:“干什么这么看我?”然后自己仿佛明白了:“是不是怨我太久没有来了?”他亲昵地伸手抚她的头发,带着未曾变化的宠溺的微笑。
谢兰修松了一口气,对崔浩不曾欺诳自己也深为感佩,埋头在拓跋焘的胸怀里:“可不是。妾真以为陛下把妾忘了。”
拓跋焘吻了吻她的头发:“怎么会呢!只是怕见你又会忍不住,想想还是当心点好。来日方长,嗯?”
“嗯……”她小声地呢喃着,手指似若无意地来回捋着他的交领领口,“贺昭仪如今身子好吧?”
“好。”拓跋焘淡淡道,“如今她阿娘亲自服侍,自然是妥当的。你倒是瘦了!”他打量着怀里的人儿,检查似的顺手捏了捏她的背和腿,说:“瞧瞧,肉都少了一层。是不是阿萝服侍得不尽心?”
阿萝吓得忙跪下道:“奴服侍得不好,只是不敢有分毫不尽心!”
“佛狸!别老吓唬人!”谢兰修嘟着嘴说,“肉都长肚子上去了,其他地方自然要少长点。”她肚子一挺,果然惹得拓跋焘这个八尺男儿蹲下身来,把耳朵凑在那凸起挺高的小腹上,边听边笑:“咦,好像在里头‘咕噜咕噜’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