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虫袭》黑色地板

9、第 9 章

　　被沈如沛呵斥，林雪跟小胡子二人才慌忙回过神来。

　　小胡子应道：“这个，当然见过。狂犬病接种疫苗本来就很正常。”在对着这漂亮少年说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放轻再放轻声音，似乎怕唐突惊扰了对方。

　　林雪也附和点头。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少年脸上。她看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绿眼睛，只觉得自己整个心神都被摄入其中。沈如沛的“无情翻脸”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付为彦看他们表情不似作假，是真的不知道。他再次沉默下来，心中则冷静分析道：“那么，不仅是记者先生们，包括镇上的其他人，遭遇攻击的时间应该都是在晚上了。而镇上抓住这些病患后，一定看押在某个密室之中，并未真正送医就诊。他们知道了问题所在，却故意隐瞒不报，还装模作样地给病患打药不对症的疫苗。目的是竞选？昆虫图鉴上没有记载这种虫子，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类也有力所不逮的领域。如果能再给我几个案例总结分析就好了。”

　　接下来如何处置小胡子跟林雪二人，付为彦并不关心。他从哥哥腿上滑下来，两手插在衣兜里，旁若无人地朝外面走去。沈如沛连忙支使两个仆人跟随其后关顾好他，自己则站起身，准备宣布入侵者的命运。

　　现在放走他们，以后肯定会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记者，警察，探访，命案，围堵，镁光灯，报道，炒作，公众舆论，各种麻烦。付为彦作为当事人，所受伤害更是首当其冲。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不能让自己胆怯怕生的弟弟遭到这种恶事。

　　所以，永绝后患最好。

　　可是，那毕竟是两条人命，可不是踩死两只蚂蚁那么简单……

　　那么，就用点别的什么手段，永远封住他们的口。

　　沈如沛侧眼看身旁的王管家。

　　王管家朝他慎重一点头，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能够依靠上瘾控制人心神的药剂，别墅里就有现成的。

　　沈如沛总算下定了决心。他张了张嘴，然而未等他开口宣判，一旁的王管家忽然往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少爷，请恕老奴僭越。”王管家那张犹如古木般布满干枯褶皱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的忧虑，“关于昨天晚上老奴跟你提的建议，老奴希望你能再考虑看看！”

　　沈如沛僵住动作，眼底浮现一丝古怪。

　　他想起昨天用餐后，王管家在书房对他提的，当时被他一口否决掉的建议。

　　——少爷，你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也许你需要一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孩子，这才是天地阴阳之道。你应该也发现了，林雪这小姑娘对你很有好感。她进退得宜，言辞得体，家世教养应该算是可以的。老奴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她。

　　沈如沛扶着沙发扶手，慢慢坐了回去。他捂住自己的脸，遮盖住眼底的迷茫和不安。

　　十九岁那个早晨，他信誓旦旦，要一辈子守护弟弟，绝不做伤害弟弟的事情。然而，随着付为彦年纪渐增，他拔高了身段，长开了眉眼，他越来越精致的容颜，玉质似的身躯，无不令他目眩神迷。好几次他窥见他踮起脚尖去够柜子上的书籍，露出一节皓白纤细的腰肢，和微微凹陷的粉色肚脐。头向后拗去，螓首宛如天鹅般柔美。裤腿随着前倾动作朝前吊起，露出两截细腻白皙的脚踝。

　　当时他就站在小孩的身后，理智要他立刻转身滚蛋，而事实上，他的两条腿却化成根茎扎进土壤，他的身躯长成枝节庞大粗壮的古树，把那个可爱的小小身影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树梢上或停落或飞翔跳跃的每一只小鸟，它们的眼睛里射出的，都是他沈如沛贪婪罪恶的目光。

　　自己真是个大变态，居然觊觎自己年幼的弟弟。真是肮脏丑陋啊！可是如何摆脱这种无望的祈望呢？

　　沈如沛茫然而痛苦地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弟弟在他的手心中慢慢长大，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枝小小的花骨朵了。他会有朋友，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跟家庭。他不能自私地剥夺他获取幸福的权利。他不希望他因为自己愚蠢的哥哥，而对这个世界的真善美产生怀疑，对美好爱情产生抵触。

　　他爱他的方式，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做他的强大后盾。永远的，安静的。演一个人的默剧，只能用表情，不能有声音。甚至连表情，也不能完全坦白。

　　计划是好的，亲密的相处却如此折磨。沈如沛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忍耐到什么程度。也许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份错位的感情——可是死亡！当他想到弟弟没了依靠，失群的小孤雁般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独自面对外界的险恶严酷跟冷漠无情，他就忧心不已。弱小的弟弟会被欺负，被伤害。再也没有人能够不带任何企图，不求任何回报地为他遮风挡雨。他光想到这些，就内心煎熬，不能瞑目！

　　沈如沛看了看已经被保镖堵住嘴巴架起身的林雪，她披头散发，满脸绝望，哭得眼睛红肿如核桃，还在拼命朝他摇头恳求。真是要多丑有多丑。他又看向身旁的王管家，深深地看进对方苍老浑浊的眼底。他感受到对方的“鼓励”。

　　王叔并不知道自己做了怎样邪恶的梦，不知道他在梦中将弟弟怎样肆无忌惮地对待。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彦彦也不能知道——沈如沛慢慢沉下心神，目光一片幽深。他的心坠入了一片混沌未开，无边无际的黑海。

　　“好吧。”他的语气里噙着一点不自然的愉悦，眸光清冷如水。他站起身，绅士般彬彬有礼地朝狼狈不已的林雪伸出手。

　　“林小姐，也许你愿意留下来，跟我共进晚餐。”

　　房间里，付为彦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罐中的黑虫尸体。

　　他天生的对未知事物，奇妙世界充满好奇与向往。他希望像蒂娜妈妈，像沈教授，或者像他那便宜爸爸那样，拥有自己的研究室，专业的器材，自由支配的时间，不受打扰的空间，应有尽有的实验材料，以及呼之即来的小白鼠们。但是大人们却总是根据他的年龄来片面决断他的生活。

　　他不止一次地渴望获得“掌控”的力量。他常常忆起小时候哥哥给他讲的故事。

　　“彦彦，哥哥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吧！”

　　某天午睡时，沈少爷给弟弟掖实被角后，突然说道。

　　每个小孩都应该拥有睡前童话，否则童年多么孤单！他自己的遗憾，绝对不能让弟弟重蹈。

　　付为彦闭了眼睛，争取尽早摆脱这位唠叨的义兄。

　　沈如沛讲了个睡美人的故事。这是他为日后讨要小天使的早安吻及晚安吻，特意提前做的铺垫。
　　付为彦沉默地听完了，他从这个故事中获得了受用一生的宝贵经验。

　　且不说这疑有恋尸癖的王子。那些被公主牵连着一起沉睡的下人，显然更值得关注。同样生而为人，却因为力量不足，被人为划分了阶级，就连命运也不能由自己决定了。同样的，贵为天皇贵胄，他们决定了底下人的命运，自以为高人一等了，却不免也是要被更厉害的人控制的。在这个权利金字塔中，无论哪个层面的人，其实都处于剥削与被剥削的矛盾命运中，即使是最高层面的人，也要困在这个金字塔的运作规则里面。

　　挑战金字塔的运作规则，超脱出世俗边框这种至高境界的自由，显然还不是他现在能够达到的。
　　就目前而言，他若想掌握自己的命运，首先一步，是必须先具有操控别人命运的力量啊！

　　付为彦觉得，这是哥哥讲过的最有意义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说

　　周末停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