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七月》阳子

35、尘埃落定

　　既然要走，便要去向曹修文拜别。
　　我原想将浣纱和缇儿托付给他，可终究是官宦之家。
　　饶他再怎样不拘世俗？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况浣纱和缇儿做了那么久的奴婢，留在曹府，再怎么善待也不开心的。
　　若没了自由，这好吃好穿便成了捆绑人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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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知道曹修文必定会挽留，他是个淡泊的人，却总为别人想的多。
　　于是我这样说：“日子纵使艰难，但天下之大，总能让我等立锥，粗茶淡饭，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了，忙碌一辈子，也不过是求个裹尸之地”
　　他便笑了，不过笑里隐着担忧。
　　也许我的言论实在像极了看破红尘。
　　我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出家的，只要心里宁静，哪里不是庵堂？哪里没有青灯？不过寻个偏僻的地方，每日里有食果腹，衣可保暖，我们便都知足了”
　　他便像被我看出心事般的赧然一笑。
　　曹修兰倒是显出十二分的不舍，红着眼睛哭道：“姐姐这样说法，倒是想着去个穷乡僻壤呢？这比出家又好的了多少？”
　　一边拉过浣纱和缇儿；“我看倒不如都留在这里，曹府虽比不得宫里，但粗茶淡饭总是有的”
　　我笑笑：“曹府再好，总归不是自己家里，曹小姐也总要出阁的，难道我们还跟你一辈子不成？”
　　“姐姐是觉得兰儿没心还是觉得曹府连那些穷山沟也比不得了？姐姐们若不嫌弃，跟了一辈子，又如何？”
　　她任性的质问倒让我觉得无可回答。
　　曹修文看出我的为难，接道：“兰儿，七月说的没错，哪里的锦衣玉食比得上外头的广阔和自由？”
　　我感激的看他一眼。
　　他却仿佛更胜憧憬之意望向远方。
　　原来想要挣脱牢笼的不只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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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三个女子带着一车的首饰、玉器之类的贵重物品实在是太不安全。
　　曹修文帮忙让换成了银票。
　　又让管家另雇了一辆马车，找了个忠诚可靠的老车夫。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我相信今日离别，是为了今后的重聚！希望他日能再见”
　　他微微笑着，衣袂如水。
　　说不出的温然舒心，好比临风玉竹。
　　我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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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州老家实在很老了，我原先住过的房子已经残破不堪。
　　村子里因有一道日夜流淌不息的泉眼而得名，再怎样干旱，这个泉眼永不干涸。
　　清泉村来了三个眉清目秀的小后生，看中了曾办过私塾的房子。
　　村长老伯很是客气，说看得出我们是读书人，在知道我们要修缮重办私塾后，更是热火朝天的帮我们张罗起来。
　　村里只出过我爹一个秀才。
　　我爹死后，村里便没了私塾，没了村里人钦佩的读书人。

　　乐天知命的庄稼人很轻信，知道我们也不过是来谋生的，私塾修缮落成那天，鸡鸡鸭鸭、蔬菜瓜果的送了一大堆。
　　村东的胡大娘还说：“你们这几个教书先生肯定不会种地，往后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来我家菜地里摘”
　　其实她家里全指望这一两畦菜地过活。
　　大大咧咧的小伙子憨厚笑着：“你们若想吃什么野味，我们也可以上山打去，庄稼人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图个肚饱”
　　但是我知道山上的野味是让他们进城换银子，添补家计的。
　　他们把他们最引以为重的东西倾心送到面前，朴实的言语却让我感受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清新。
　　我笑；“各位别客气了，我们不过是百无一用的读书人，闻听清泉村民风淳朴，便想到此谋生，以后请诸位别送这些东西了……”
　　黝黑脸的小伙子赧然道：“我们知道念私塾需要银子，不过我们只有这些……”
　　他挠挠头，我知道他为难的脸红了。
　　村长也为难的说道：“戚公子，我们这些都是靠天过日子的穷庄稼人，实在是……”
　　原本雀跃的孩童们也静了下来。
　　我含笑解释：“诸位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大家不必付银子，也不用送这些东西来，如果村长能分给我们一两分畦地的话，我们也能自食其力，像这位兄台说的……，
　　我笑着指指刚才说打野味的小伙子，图个肚饱而已，现在有片瓦遮身，不受风吹雨淋，更有大叔大娘，大哥大婶们的关心，我们已是十分感激了”
　　浣纱和缇儿也拱手致谢：“多谢大家对我们的关心！”
　　他们喜出望外，更觉不好意思。
　　村长老伯呵呵笑着：“你们几位自己去选，选中哪块地就哪块？若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们虽是粗人，种庄稼还是在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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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朗读书声在这简陋的书院中透着希望。
　　其实都是些小孩子，只教些字，念三字经等。
　　不过大字不识几个的他们却说很了不起。
　　便一心想着感激我们。
　　外头缇儿又在推搡：“周大婶，真的不要，您拿回去吧！”
　　抱着一个大冬瓜的周大婶依旧不退让：“我家三娃子全靠你家先生教导了，怎好意思总白教着？拿着？”
　　说着不由分手的把半人高的大冬瓜推到缇儿怀里。
　　缇儿退后不及，只得硬着头皮抱着，沾了一身的白冬瓜毛。
　　周大婶见东西已经送到，便笑着快速跑了。
　　这样的情景，这两个月不知见了多少次？
　　有时是几天也吃不了的大白菜，有时是老爷爷出嫁女儿送来的果脯，更有一次，丁生送来一只血淋淋的野兔，还硬往浣纱怀里塞，把浣纱吓个半死。
　　好说歹说才让他拿了回去。
　　缇儿苦着脸说：“看样子今天晚上要吃冬瓜大席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这样一个大冬瓜，不多吃几顿，没有四五天绝对吃不完。
　　我和浣纱扑哧一笑。
　　无奈而又透着快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种的地也有了收获。
　　碧绿的生葱，嫩嫩的豆荚，我们尝到了“自食其果”的快乐和满足。
　　村里人看我们的眼光是尊敬而又感激的。
　　我想这样过上几年，大概可以忘记心里的伤痛。

　　不过目前最大的担忧是如果我们暴露女儿身之后，村里人会怎么看我们呢？
　　这致使我们在安逸和开心之余也有一丝丝小小的隐忧。

　　夏日炎炎，很多男人都光着膀子或穿得很少。
　　独我们几个，总是包得严严实实，好在别人知道我们是读书人，并不觉奇怪。
　　谁知更让我心惊肉跳的还在后头呢？

　　村里的媒婆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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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最近总有几个害害羞羞的姑娘家给我们做什么鞋子、褂子之类的。
　　我以年纪尚轻、事业未成为由拒绝了。
　　可是下一次呢？

　　缇儿抱怨着；“再也装不下去了，姐姐，今天我去地里，那个丁生光着膀子走过来，要帮我的忙，害我菜都没摘就跑回来了”
　　说着，红了脸。
　　我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吧！等到来年春试，我们便借口去应考，再另找地方吧”
　　浣纱也拉着一张脸：“只好这样了”
　　“都是我连累了你们，要是不带你们出来，就不用……”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其实这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他们虽然好象有点不太识礼，但是比起宫里的那些实在让人安心多了，如果不是担心暴露身份的话，我真的想在这里过一辈子的”浣纱恳切的说。
　　我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我看村里有几个小伙子对你特别热情呢？”缇儿笑着打趣。
　　“你这个碎嘴多舌的死丫头，再混说，看我怎么饶你？”浣纱作势要打缇儿。
　　缇儿笑着避让，躲到我身后。
　　浣纱不依不饶，非要拉她出来。
　　“好姐姐，饶了我吧！再不说了”缇儿躲在我身后求饶。
　　“好的不学，竟跟学着东长里短的混说，我看你倒是像真留在这里的”浣纱强了她一句。
　　缇儿不依，又扑了上去
　　两人嬉笑着闹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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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绿了，又黄了，已经是深秋。
　　好冷，秋天的风照样凛冽。
　　晚上，围着火炉，我和缇儿烘着手。
　　有人敲门，缇儿飞快跑出去开门。
　　“姐姐回来了！”
　　果然是脸冻得通红的浣纱。
　　“村长老伯真是热情，非要我多拿些柴火来，我差点抱不动了，都……”
　　浣纱一边把怀里的木柴放下，一边笑着吸吸鼻子。
　　“冻坏了吧！我说不用，一晚上熬就熬过去了，还非得借些柴火来”我心疼的责怪她。
　　“哪里？昨夜我看姐姐的腿一夜都没暖过，不生炉子，还怎么睡啊？”浣纱不以为然的说。
　　心下感激，只有她们比我自己更为我想的多的。

　　“叩叩”门外又有人敲门。
　　“不会是村长老伯又送柴火来了吧？”
　　敲门的声音很轻，一叩一叩。
　　浣纱侧耳听着，“是村长家的彩鸯送来的吧！怕冻坏你这个乘龙快婿啊”
　　我瞪她一眼，缇儿也歪歪嘴，做了个鬼脸，露出得意的表情。

　　我去开门
　　“吱呀”一声，伴着刮人的北风还有一股暖暖的墨香。
　　天黑，我看不清面容，但我知道不是村长，更不是彩鸯。
　　“是谁……？”这里只有三个女子，不是不害怕的
　　忽然一股强劲的力道把我卷入那股温暖的淡香之中。
　　男人的手臂很紧，我挣扎。
　　“喂，你在做什么？”缇儿提着油灯出来。
　　看见我被他困在胸膛之中，大声叫道。
　　油灯照着他的脸。
　　“咚”缇儿竟失神把油灯掉在地上。
　　“三…三…”她半是惊恐半是不信，连话都说不清楚。
　　浣纱也连忙跑了出来。
　　见此情景，忙嚷道：“救命……”
　　话没出口，便被还过魂来的缇儿一把捂住嘴巴，“是三皇子”
　　三皇子，我如中惊雷。
　　浣纱也吓了一跳，将油灯凑到我前面。
　　感觉他放开了我。
　　我抬头一看；依旧是轮廓分明的俊脸，只是不知是夜色太暗还是真的变黑了，倒添了几分成熟。
　　他星亮的眼睛含笑，嘴角轻扬，青巾束发，一袭灰衫。
　　他那样干净的站在我面前，笑着。
　　好比荒芜已久的崖壁忽然开出一朵花来，那么大，那么好，艳丽的让人不敢相信。
　　原来除了花圃，心里也能开出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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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而复生的不只是他，还有我的心。
　　曹修文，谢谢你。
　　是你的细心和周到让他找到了我。
　　虽然我们现在更像两个相依为命的落魄书生

　　但我相信有希望了，一切都有重生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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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空如洗，云淡风轻，身边有不知名的野花开放，散发着自然气息。
　　春天，我们在众人的留恋和不舍中离开清泉村。
　　失散多年的哥哥找到了弟弟，两人一起上京赶考，指望有一天能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村里从今开始便会流传开这样一个佳话。

　　我们到了另一个地方，买下一个破败的茶庄和一座茶山。
　　茶叶采摘之季，会有附近村庄的人受雇来采摘，雾气萦绕中那么多的碧绿和笑声。
　　他们都知道山上茶庄住着一对衣着朴素的夫妇和俏丽可爱的一对姐妹。
　　我们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将茶叶批给小生意人，他们会把这些拿到城里去卖。
　　我们并不图挣钱，除去浣纱和缇儿的嫁妆，宫里和谨王府带来的银票也已经够我们衣食不愁的过完平淡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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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清晨，山里的空气特别清新，小小的茶舍飘出了茶叶的清香。
　　我知道是浣纱和缇儿在炒制茶叶。
　　后面有人替我批上披风：“早上露重，也不多加件衣裳”
　　嗔怪中带着温柔，似乎不像我认识的那个霸道的三殿下了。
　　我转头凝视他，笑了：“这样的生活，三殿下可以过上一辈子吗？”
　　噶，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随后认真道：“这里再没有三殿下，而现在的子末喜欢这种生活，真的喜欢，没有规矩，没有束缚……”
　　他随手指茶舍前一处空地，“我打算在那里开一片花圃，另辟一处种些蔬菜……”
　　他娓娓道来的口气倒像是在大辟疆土。
　　也许这里就是我们一生的王国，一生的天地。
　　他轻拥我入怀，我微笑着，汲取他的温暖，熟悉彼此的怀抱。
　　从此后，看云散风聚，花开花落，怡乐田园。
　　粗茶淡饭虽比不得神仙。
　　做一对逍遥的眷侣，岂不更好。

　　——为了大多数人的期望，我冒着“恶俗”的名声写了这个喜剧结局，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了吧！
　　以后请大家不要再问为什么男主会莫名其妙的喜欢上女主这种问题了！她是没什么特别之处，可重点是她是女主角啊！只要大人我喜欢，哪怕她再没特点，再没姿色，我也自然会让所有的帅哥都对她情有独钟的！呵呵 （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