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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惊天霹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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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弄晴正和浣纱说着什么,原本苍白的脸蛋因为兴奋显出几分红晕,柔弱中更添娇媚。
我一进去,弄晴便高兴的走上前来,拉着我的手往桌前走去,这才看见桌上围着许多的布料和首饰。
她的神情也与往日大不相同,周身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气息。
“七月,你看这些都是昨日芦妃娘娘赏的,有几段棉料子想给孩子做衣裳是最合适不过了,即软和又贴身,还有这江西的流云纱,最是细密,颜色也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匹浅黄色的纱绸往我身上比起来。
“看你穿得太素净了,这几段料子给你做几件衣裳可好?”
她用征询的口吻问我,笑容更加灿烂。
浣纱也走过来,拿了一个玉器,笑着说:“这个玉玲珑晶莹剔透,给姐姐戴着可再配不过了”
我看着她们兴奋的神情,忽然有些恨起自己的多思多想来了。
我知道我的话一出口,必定会让弄晴脸上的笑容消失。
可是一定要问个清楚,我低声道:“姐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果然,她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随即放下手中的布料
吩咐道:“你们都退下罢”
“浣纱,你也出去一下”
浣纱虽然十分不解,但还是和缇儿他们一起出去了。
“七月,有话你就说罢”她坐在桌前,端起一杯茶。
“姐姐,我……”我心中有千言万语,无数个疑问,却如哽在喉。
她却仿佛不敢面对我的直视。
这样躲闪的她让我心痛,那个清高、磊落的程弄晴呢?
我不禁大声质问:“姐姐,你到底要躲我、瞒我到几时?”
她躲避我的目光,吱唔道:“妹妹在说什么啊?姐姐什么事情瞒着你了?”
我正色道:“姐姐,红菊的死是一个局,是你费劲心思设的局,对不对?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你?”
我终究无法用幕后凶手这几个字来代替往日那个细致、敏感的弄晴。
“七月,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这件事里,最受惊吓的是我啊”她大声指责我的话,却显得那样力不从心,中气不足。
我的心更痛:“可是最终得益的也是你,你利用金如珍对你的嫉恨巧妙的布下了这个局,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是最无辜的,而金如珍,则有人证、物证环环相扣,那样的天衣无缝,让金家辩无可辩,她永无翻身之日了,而你则顺理成章的成为王府的唯一女主人,你达到目的了,你很满意,不是吗?”
面对我的连声责问,弄晴发白的脸上落下泪来:“七月,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
她的眼泪遮盖不了她的心虚。
我站起来,拉起她,使我们平视对方,我轻声说:“姐姐,我真希望这是一个误会。如果你不希望我误会你,那么你告诉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七月的多心、多疑,你的确是无辜的,秀儿的出现和绿屏的背叛都是巧合?那么七月向你道歉”
弄晴摇着头,却始终不敢和我对视。
“姐姐,你看着我啊,我执起她的手,拉到我的心口,姐姐,你感觉到没有,它在痛,痛当日那个纤细、温柔的善良女子如今为了权势、地位,设下一个个套来圈住别人,痛无数次曾执手相携的知心人如今近在咫尺,却心各一方,更痛她利用别人的深情与关怀达到她不择手段的目的,用眼泪和柔弱来欺骗所有的人……”
弄晴终于在我的连番追问下崩溃,她甩开我的手,泪如泉涌。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下手,金如珍也不会放过我的”
弄晴失去控制的大喊:“你知道吗?我好害怕,我连吃饭、睡觉都会害怕,我好怕我的孩子会忽然没有了,我被这种担心折磨的快要疯掉了!金如珍表面上对我亲亲热热,姐妹相称,可我不会看不出她的嫉恨和阴厉的眼神……”
证实了我的猜测,我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从你进王府开始你就在谋划了,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弄晴开始语无伦次,一开始我是真的打算和她和睦相处的,可是自打我怀孕后,红菊便经常在我眼前晃,说我是侧室,我生的即便是儿子也只是庶出,不但继承不了爵位,要一辈子受人排挤,而金如珍哪怕一无所出,她永远是正房,是皇家名正言顺的长媳妇,如果她一宿得子……”
弄晴的眼神变得凄迷,她扶着微隆的腹部,“那我的孩子就太可怜了,他将永远上不了台面,让人看不起,我忘记不了红菊那轻蔑的眼神,我不能让她这样受苦”
“所以,你就放纵自己不择手段,精心设局……”我无奈而无力的问。
“是,从我有这个念头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了”
弄晴开始笑起来,带着几分落寞的得意。
我看着这样的弄晴,心如针扎。
她笑了一阵,却又哭了起来:“七月,我好累,好怕,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那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哭着抱住我,“七月,我好怕,你知不知道我也怕呀……”
我任由她喃喃自语般抱着我,不禁心酸。
好怀念当初那立于花丛间浅笑盈盈的程弄晴。
一如侯门深似海。
只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轻轻的推开弄晴,替她拭去眼泪。
“浣纱”我喊道。
浣纱进来,见弄晴流着泪,急问道:“这是怎么啦?姐姐”
弄晴匆忙背过身,用帕子抹了抹泪,“不过刚才和妹妹闲话,一时感触罢了,没事”
转过身来,眼眶依旧红着。
我笑却疏离道:“妹妹出宫不能久留,也不太方便,可能近日都无法来看姐姐了,还请姐姐保重,七月先回去了”
一边叫过浣纱,叮嘱:“好好照顾姐姐,自个儿也要当心身体,我走了
“七月……“弄晴想叫住我。
我头也不回的和等候在外的缇儿一道回宫。
程弄晴,曾是我的软肋,今后,她却是谨王妃,与凌七月再无瓜葛。
荣华富贵,她抓住了锦绣般的浮云,却注定了孤独。
吃饭,睡觉,周而复始。
我学刺绣、学画画,一刻也不让自己停下来。
只要有片刻的闲暇,我的脑里就会浮现弄晴凄弱表情后的充满算计的眼神和曾让我从梦中惊醒的浑身浴血的子末。
听说,两军正激烈交战。
不时有将士死伤的消息传到朝堂,但却没有他的只言片语。
毕竟是深宫内院,只能有零星的消息可闻。
也许对于战场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罢!
昨夜做了一个很美的梦,一身青衫的子末在山谷中向我挥手,身后是幽静的墨绿和潺潺的流水。
一觉醒来,便觉心跳得忐忑,十分不安。
用过早膳,便想去向芦妃娘娘请安。
我偶尔会过去与她说说话,因为共同的思念,变得有几分默契。
走去芦妃的卧房,门口却没有宫女守侯。
正觉疑惑,身后传来伴香的声音。
“奴婢见过承欢郡主”
“伴香姐姐,娘娘呢?”我转身看见她手上捧着一个盛着热水的赤金乌盆和一丈白布。
“郡主,随我来罢”伴香黯然的进了卧房。
我的心忽然跳得异常激烈,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
这眼睛红肿如桃的憔悴女人是芦妃吗?她发丝凌乱,好像未曾梳洗,
携画与其他宫女正跪在地上劝解;
“请娘娘节哀,为皇上保重身体”
节哀,我的心暮的发紧,节谁的哀?
“狠心的末儿啊,你怎么不把为娘一道带去啊?”
芦妃沙哑的呼喊在这寂静的房中如一道惊雷劈中的身体。
痛,只有痛,全身仿佛都痛得要揪成一团,心被撕裂般的疼痛化做一股黑云笼罩了我,尖锐的痛使我眼睛和脑里一片昏乱,我闭上眼睛,一瞬间没有了呼吸的力气。
耳边只听得缇儿的急喊声:“姐姐,姐姐”
然后是七手八脚的嘈杂声和叫喊声。
我身若浮云,我的背,我的手,我的脚仿佛都不属于我,我真想就此睡去。
但刺心般的疼痛却在这一片昏暗中显得异常清晰。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还是醒了,张开眼睛,是哭红眼的缇儿。
“姐姐,你总算醒了,差点把我吓死了”
死,我的心又一揪,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我闭上眼睛,转头朝里。
“姐姐,你别再睡了,你都昏过去两天两夜了,再加上娘娘,整个赤芜宫都乱成一团了”缇儿哭着说。
我强忍泪水,转过头,问:“娘娘怎么样了?”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低沉。
“娘娘也躺着呢,几天粒米未进了,皇上急得不行,把整个太医院都搬过来了,我看皇上也很是心痛的?”
为人父母的,怎能不痛?
“三殿下打了胜仗,使纳国俯首称臣,但却和那边的头领同归于尽,掉下悬崖,尸骨无存了,谁知道了都不忍啊!”缇儿的语气略带悲伤。
尸骨无存,我痛得喘不过气来,梦是反的,果然是反的!
眼睛好热,一摸脸颊,竟是湿的。
我挣扎起来,“拿毛巾过来”
梳洗了一番,对着一桌精美菜肴,却无从下咽。
不顾缇儿和两个御医的劝阻,撑着执意来到芦妃卧房。
门口站着几个御医,果然是整个太医院都差不多过来了。
“郡主怎么下床了?好好歇息才是啊!”
“是啊。是啊,郡主内虚外寒,理应好好调养生息才是啊!”
……
几个御医一见到我,纷纷忿杂了起来。
我想笑,却发现自己连嘴角都扯动不了,因为一动就感觉眼眶发热。
我深吸一口气,“谢谢几位太医,我想进去看看娘娘,不知是否可行?”
他们几位面面相觑,全没有出声。
伴香出来传话说:“娘娘请郡主进来说话!”
我微颔首,但每跨一步都如灌重铅般沉重。
眼窝深陷,眼皮却肿红,脸色苍白,半躺在锦塌之上的芦妃如一片柳絮般飘忽。
“七月见过娘娘”我轻弯下腰,却有一阵揪心的痛。
她示意身边的伴香与携画扶她,坐了起来。
用巾帕掩了掩眼睛,一轻挥手,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
“过来罢”她见我没有向前,招手道。
我慢慢地走过去,坐到塌前,轻声道:“娘娘……”
我想说请节哀,可连我自己却如哽在喉,拿什么语气安慰人家?
她戴着绿石纹指的柔荑拉过我的手,感受彼此的冰凉。
“末儿走了,我活着真是没什么指望,可怜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上天终究还是不怜惜我们啊!”
她垂首,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凄凉无比。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像堵着一团湿棉花,很胀又有点隐隐的痛。
我强定心神,使自己的语气平静。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皇上对您终归是最为宠信的,何况三殿下是为国……”
还是不行,我竟无法把整句话说清楚。
她凄然一笑:“宠信?人人都只当我风光无限,荣耀加身,又有几人知道这背后的凄凉与寂寞?皇上多来这儿几趟,只能招致别人多几分的嫉恨罢了”
“如今末儿去了,要是皇上来日大限,我还不知是个怎样的下场呢?”
她的眼神凄绝,更透出无限心酸。
“娘娘既已想到这里,皇上又怎么不为您考虑?娘娘只管放宽心,您若还这样,只怕三皇子看着……”
说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酸,又要盈出泪来,忙撇过头。
“好孩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她悠然放开我的手。
“来人,传膳”她终于要吃东西了。
伴香等人忙捧着食物进来,对我露出感激和钦佩的神情。
“待这事了了,是去是留你自己想定了!先去罢!”
芦妃的意思,是我可以出宫了?
向往已久的自由如今唾手可得,却是用三皇子的性命换来。
我退出来,脚都痛起来!
却不是久站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