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七月》阳子

19、心沉谷底

　　我在气势非凡的赤芜宫门外侯着，不一会儿孙公公那尖细地嗓音在里头响起：
　　“宣花房凌七月晋见！”声音拖得很长，如同我此刻的思绪。
　　我深吸了口气，不是不紧张的。
　　只见一个身着淡紫皮袄的美貌妇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略施脂粉，却又不显得十分粉光脂艳，满头乌云上只一只珍珠簪，却又实实地透着贵气，眉眼和顺，却让人横生一股敬意，想必这就是芦妃娘娘了！见我进来，便挥退了左右。
　　一干侍女、太监等人便全退了下去，偌大的内堂顿时显得空旷起来。
　　“奴婢见过芦妃娘娘！”一转头，却看见左侧站着太子—子颉，依旧不愠不火的神情。
　　右侧坐着太子妃，披着葱黄色的撒花披风，虽然也带着笑意，但是脸色有点僵硬。
　　更让我意外的是三皇子—子末也在，他的眼神复杂！站在一旁，看不透他的心思！
　　“奴婢见过太子、太子妃，见过三殿下！”我只得再次行礼。
　　我低头忖道：要弄出一出三堂会审不成？

　　“起来罢！”芦妃先开了口，声音平静、温和。
　　我起身：“谢娘娘！”便站在一旁，等她发话。
　　“你就是凌七月？”她问道。
　　“奴婢正是！”我躬身回道。
　　她抿了口茶，仔细打量起了我。
　　我只穿着一件半旧的蜜合色褂子，一条被洗得有些发白的素色棉布裙，头发只用粉色布绳绾了个宫环，实在是寒酸的很，在她眼里总不会是个狐媚的样子。
　　“嗯，长得倒也干净！”她又喝了口茶。
　　掩了掩帕子，说道：“子颉说你有些才识，他身边正缺个人，便想把你调了去他书房侍侯！”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便用平静的眼神看我。
　　我不带任何表情或眼神地听着，继续恭敬的站着，并没接话。
　　她继续说道：“本来也不用带你过来，直接调了过去也便罢了，她睨了一旁的三皇子一眼，笑道，可巧，子末要说要个随身的丫头，偏巧也点了你！这让本宫倒难办了？”

　　三皇子，他凑什么热闹，扰的我还不够吗？
　　我有点震惊，但很快平静下来，继续听着。
　　“且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但却难了我了，不论将你给了谁，都会落个偏心的罪名！这不，想来想去，还是叫你过来，自个儿拿个主意罢？”
　　我正欲回话，她又缓缓说道：“你慢慢想，可要想仔细了！再回话也不迟”眼里分明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冷冷的光。
　　好一个芦妃娘娘，定是把我当成那种有心想借机攀高枝的宫廷女子了，他必定是希望我选了太子，但是太子妃明明在这，无论我选了哪里，恐怕都不会舒坦，但却偏要我当着两个皇子的面说了出来，无论做了什么决定我都是两头不讨好！
　　随便去哪儿，只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我略忖了片刻，便回道：“回娘娘的话，古来便没有做奴才的自己给自己拿主意的理儿，今日既承娘娘的恩典，奴婢就斗胆说句实话：奴婢实在是乡野粗鄙之人，难登大雅之堂，在花房和花草、泥巴打打交道也便罢了，别的奴婢也只怕侍侯不来，恕奴婢只能辜负太子、三殿下厚爱！万望娘娘恕罪！”
　　听了我这话，芦妃便笑道：“你们俩可听清楚了？并非是本宫不允，实是人家觉得花草比你们好侍侯，不愿揽这活儿！”轻松的语气中倒有打趣的意味。

　　“母妃，儿臣不管，儿臣是定要讨个人去的！”子末突然出声，语气霸道，执着地目光却转向我。这个任性的三皇子，是傻子也看的出你母妃绝对无意将我调到铉王府的，偏偏弄出这样，不过是把我做个推头罢了！
　　你再这么说，岂不是更让她误会我深有心机成心勾你了！
　　七月又何德何能，能担地起你们如此的厚爱，别害我粉身碎骨了罢！
　　果然，芦妃一听此话，便一掀眉，嗔怒道：“又说孩子话，既缺人，秀儿、巧儿我早说要给了你，你偏不要，实在不行，伴香与携画我也可与了你，当着你皇兄的面说出这等话来，倒把你皇兄搁哪里了！”说罢，冷冷的眼神射向我。
　　太子并没有什么动作，只用淡淡地眼光不易察觉的带到了我。
　　想来，今天这事，他也没预料到罢！比如太子妃、比如子末。
　　谁成想……我头愈发低下去。
　　三皇子涨着脸想说什么，也终没有说出来，也看着我。
　　我不敢抬头看其他人的眼神，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复杂、尴尬的气氛。

　　“娘娘莫恼，慢说三弟，这七月姑娘我也是十分合意的，若不是三弟也开了口，我倒真想求娘娘将她赏了我呢！”语气柔柔地，不是柳解语是哪个！
　　柔声细语顿时化解了这份尴尬的气氛。
　　她笑意盈盈地说道：“我看这七月是个极伶俐的，倒比秀儿、巧儿她们强上一些，”说罢，顿了顿，抿了口茶。
　　芦妃的脸色缓了些，太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不过如今为这无端的小事争论起来，弄得大伙儿都不愉快，却是不值当的！我倒有个好主意，既能成全了太子与三殿下对七月的抬举，又不会让娘娘为难！”
　　“好孩子，难为只有你想着我的难处，说出来听听罢！”芦妃的语气轻柔带着点欣喜。
　　“前几天，养心殿的四儿不是没了吗？薛公公也说起过，只是一时难找着合适的，恰眼前受太子和三殿下的垂青，倒有现成的人选了，倒不如调了七月去父皇那里侍侯，也算是娘娘与殿下们的恩典！”她的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笑脸能漾出朵花来。
　　我的心里却不由一寒，什么好主意？怕是早谋划好了的罢！

　　好一个小鸟依人的柳解语，养心殿是什么地方？好了不说，不好了便是个杀头的事，把我弄到那边，太子和三殿下不敢去要人不说，明着却是个升职的事，我还得承谢她的恩典。
　　她敢明着驳了太子的意思，必然对我是十分忌惮，这后宫的女人果真是天下最可怕的女人。
　　芦妃听了这话，却是十分受用，高兴道：“这倒真是个好主意，还是太子妃想得周全！”一边问我：凌七月，难为太子妃的好心成全！做的好了，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好差！我来问你，你可愿意去养心殿侍侯？”明着是征询的语气，却带着十分逼问的威势。
　　我还能再推脱吗？我样貌普通，把我放在见多美貌女子的皇上身边定是安全无疑，性格更加普通，也不会很是张扬，若硬说我有什么过人之处的话，便是我比别人更切实际，更识时务，想必这芦妃方才也看出几分来了！
　　我只能装做千恩万谢的跪道：“谢娘娘、太子、太子妃恩典！”又转向脸色已然铁青的三殿下：“谢三殿下恩典！”

　　太子带着几分恼意地看着柳解语，但是柳解语却不着痕迹的转过头去饮茶。
　　“很好！不愧是个懂事的丫头，养心殿那边人多，事儿也杂，有不懂的只管去求教薛公公，我会打个招呼，总少不了你的好处！但若做出什么错事，即便是太子与太子妃齐保的你，我怕也担待不了！你好生想明白本宫的意思！” 几句话，恩威并施！果然是厉害的。
　　“是，奴婢谨记娘娘的教诲！”心越发往下沉，似乎沉到了无底洞，弄晴，想不到这么快你的话就成真了，这么快我就要离开花房了！
　　“我也乏了，你跪安罢！她一掂手，明儿自会有人带你过去！一边向太子妃说道，你们都留在这用膳罢！”
　　柳解语依旧是千古不变的温柔笑脸，道：“谢娘娘！”
　　“来人，传午膳！”芦妃喝了声。马上便有三三两两的太监、宫女鱼贯而入。
　　和乐融融的合家欢宴，只是何苦要惹上我呢？
　　“奴婢先行告退！”我不顾三殿下灼灼的目光与太子无奈地神情，自顾退了出来。
　　反正没人会理会我的！我的命运好比在他们手上的一只蚂蚁！在谈笑间便只能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