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墟〗大梦欢喜录（坑，慎入）》上想

14、14、屋内杀机

　　风中疾驰。
　　一扫这些天活动起来的艰涩，简翦只觉得自己轻的像一只飞鸟，正在自由展翅翱翔，身下三尺就是汹涌浓黑的草涛，拍打着，卷动着，无边无际的蔓延开去。远处一个小小的黑点，很不协调的嵌在中间如同孤岛，那里住着她现在唯一想要看到的人。
　　只是见到了又如何呢？告别吗？
　　一个起跃翻过了城墙，踏屋脊而行，发疯一样的找到天光大亮，她终于找到自己曾经住过不到半个月的小屋。
　　简翦怔怔的看着稀薄的茅草屋顶，半塌的篱笆墙，以及那一扇似乎永远有昏黄灯光透出的小窗。
　　怎么会不知道这间屋子有这么残破了呢？
　　对新建城市来说，出现这样破旧的房屋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而它的出现全是为了折辱屋里的人，能够引动草原上的王做这样的折辱，那人的身份，一定很特别……思路越来越清晰，简翦叹口气，她究竟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以前以为知道的越少人越快乐，其实没错，只不过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如果快乐是用无知来换取，她愿意，但如果无知的代价是伤害自己和其他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她情愿放弃这交易。
　　慢慢的走到屋门口，虽然以白烟状态做这个动作很惊悚很灵异……
　　说话的声音隐约传出来。
　　“……辰公子如今还是不愿意为我大炎出力？”
　　屋内，朔于文虢披着乌亮的狼茸大氅，大喇喇坐在厚重的花梨木椅子上，脚边一个热烘烘的火盆，身后，数名娇花一样的年少侍女笑盈盈地频送秋波，尽管是春寒时节，她们穿的都是些很薄的轻绫衣裳，举着高高的烛台，诱人的曲线若隐若现，一派奢靡景象。
　　对面，辰锦依旧坐在桌子旁边，面容枯槁，光耀之下有些不适应的眯起了眼睛，发丝软软的铺在他膝上，仿佛一袭华贵的黑缎，为这个虚弱的病人平添了几分生气。
　　两人之间，一道光下的暗影蜿蜒在地板上，像楚界，汉河，分割开两个世界。
　　“辰某沉疴之身，蝼蚁见识，不敢有负国主厚爱，斗胆请葬回故土，当感激涕零。”
　　朔于文虢冷笑了几声，站起身来，在光照下的那一小块范围走来走去，就像雄狮在巡视领土，完全没有丁点窄迫感：“当初朕从盗匪手里将你一家人救出，原本没有打算要回报，但辰公子不该锋芒毕露，因为私怨杀人，杀的，又是不该杀的人，才导致了今天局面。朕若再力保你，难以对那些忠心将士交代。”
　　“将领在外，挟君恩自重，辱人妻女，不得不杀，不可不杀！”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转而厉声道：
　　“三年前，西琏女国主病重，为防乱，将国都豪富贵族屠杀一空！逃出的唯有你一族之人。既然入我草原，就该安分守已，否则……你以为你的族人得了朕的许诺，就可以不惧仇敌，安然度日？”
　　“先逃出来的那人以为他自己是那场屠杀里唯一幸存的人，但听国主所言，真相并不如此？”枯瘦的手捧着热腾腾的茶杯，微微颤抖，那是寒冷带来的虚弱症状，但辰锦好整以暇的答话，似棋盘边眼见胜利来临的棋手。
　　“哼！”朔于文虢目光如冰，直勾勾的瞪着眼前瘦弱男子，像要把他冻结住，“你很聪明，但朕不喜欢有人在朕面前卖弄聪明。”
　　“辰谷笍，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辰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眼瞳中陡然闪过一道厉色，话音森沉：“家族叛逆，人人得而诛之。”
　　满心都是喜悦的端详了这个对手一阵，朔于文虢重新坐下，表情不变的问：“若落在你手里又如何？”
　　“当以家规处置。”
　　“好！你交出辰家宝藏，我必将为你报此大仇，连叛逆人头，一起送上！”
　　“辰某不敢有负族人嘱托，且追讨叛逆，当亲手为。”
　　泼剌剌连带着噼里啪啦的一串响，原来是朔于文虢拍裂了几案，盘碟瓜果碎了一地又或滚了一地，他喝道：“你以为朕当真不会杀了你来平民愤？！”
　　简翦眼前一花，一直侧对着她的辰锦已经振袖站起，伶伶立在暗处，挡了大部分光源后更像个单薄的影子似的，让她担心会不会转眼就消逝。
　　“杀辰某不过是平陛下一人之怒。辰谷笍既然说出宝藏一词，无非是想绕陛下如此作为，好看着辰家后代纷纷散落殒命，以偿她怨恨。陛下明主，万望谨慎查辨！”
　　朔族族长，如今的大炎国主脸色阴晴不定。他在外征战的时候发现那个女人，本想当女奴收在身边，她却说出，辰家灭亡之际将所有财产、人脉交到独子辰锦手中这么一个惊人的事实。建国初期需要大量钱财建设，他不可能不动心。
　　严刑逼供容易，但这人已经气息奄奄了，万一一命呜呼，平白浪费这么多天心计令他不甘。
　　旁敲侧击套话不是没有试过，但这人太聪明，滴水不漏的封死每个漏洞，让他无计可施。
　　“西琏辰家……”
　　沉吟般的念出这名字，他平静相问：“西琏女子尊而男子卑，男以妻为天，妻死归母身边，不知道她们死后，你又能何去何从。”
　　“辰某……”
　　终于出现表情的剧烈变化，辰锦惨然笑道：“若当真如此，全家黄泉团聚，不负本心，不辱先人，甚好！”
　　侍女们听了这段对话，无不骇得瑟瑟发抖，花容失色。辰锦话音一落，顿时一长而薄冷的刀剑刃劈向这些女孩子中间，血肉四溅，尖叫声只持续了片刻就熄灭，快到门内门外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朔于文虢已经一把掐住对方颈项，残忍的笑着说：“罢了，就算你惊采绝艳，能助我一统天下又如何？你横竖活不过几天，不说宝藏下落，教你全族受尽酷刑，齐下阴曹地府！说出来，我还能饶你们一条烂命！”
　　突然间，房门口白烟大作，一道身影凝聚成少女形状，晃了几下，抢在辰锦身前，传出个清脆柔弱的声音：“你休想！”
　　看了这一幕，朔于文虢大惊，草原上原本就是鬼怪灵异传说最多的地方，这白烟化人，又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的奇事，不由产生了夺路而逃的念头。但他毕竟是一族之长，胆量极大，顺手扔了刀，抄起几案劈头盖脑的砸了过去！
　　出于义愤跑了出来，这股冲动一过，简翦就被扑面的阴影吓呆了。
　　“闪开！”
　　身后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她仓惶回头，只看见辰锦跌倒在地，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光华又起，潋潋滟滟如屏风挡在将落下的几案之前。
　　朔于文虢双臂举着沉重的家什，死活砸不下去，抗衡了一阵，终于力竭，一丢手就后退撞破了房门离开，没在夜色中。
　　灯火尽灭，两人静静的坐在黑暗笼罩的地面上，等待呼吸均匀下来，最后还是辰锦微微喘息着开口：“你走吧，他是枭雄，虽然会因为恐惧而早早离开，但也会回来查看。”
　　“你不懂怎么使用自己能力，留久了，会很危险。”
　　“我走不得。这些日子来，多谢有你相伴，我……”他微微偏过头，眼睫忽闪，即使在暗中也可以看见瞳子晶亮荧荧。简翦终于回过神来，慢慢挪到他身边，认真看向那张绝对说不上漂亮，瘦得像骷髅一样吓人的面孔，艰涩的说：“那个，我从来都不知道……”
　　“我居然会穿越到有女尊的时空里，而且还遇上了个活生生的鳏夫，不对，寡妇，呃，也不对，寡夫？……”
　　“西琏这点向来招人诟病。”辰锦自觉心跳的快了很多，不由一手按住没有受伤但无端闷痛的胸口，“你……很介意？”
　　联想到越来越奇怪的地方，简翦顺口就说：“没有没有，反正世界之无奇不有，难得穿越一趟，要是啥都见不到，那我才亏死了。对了，我到底应该称呼你什么来着？夫人？”
　　辰锦低头闷笑：“不用，西琏也和其他地方一样，除了尊卑秩序，无大变动。”
　　“哦。”她讪讪的应了声，完全想象不出那得是个多奇怪的地方。
　　“对了！你没有受伤吧？还能不能走，我们要赶快离开案发现场才行啊，被抓住是要坐牢的！”想到自己刚刚是吓跑了这个国家的君主，简翦忍不住抖了抖，三两下跳起来，到处搜刮地上滚落的碎片。
　　“……你在做什么？”
　　“捡钱啊，你木有看见刚刚那家伙一拍桌子砸碎了好多玉碟子，银盘子吗？就算是碎片，拿出去也可以当钱的吧？”
　　“………………………………………………”
　　正在捡的起劲的简翦突然发现自己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她半跪在地，抬起头来，看见了无声无息伫立在自己面前，一双布鞋，一袭麻衣，素净而清冷的少年。
　　越轻尘垂眸，轻轻盈盈的微笑，即使是凡俗之眼也恍惚能见那种光华，和之前简翦身上三次出现一样的灵动光华，他笑起来的时候气韵流溢，围绕在被他注视的事物身边，既是温柔的庇护，也是坚定而不可动摇的封锁。
　　“告别结束了吗？你出来的太久，该回去了。”
　　“不……”简翦意识到了这一点，抿紧了唇，下意识的握住才找到的盘子，余光向一旁的辰锦看去。
　　“神庙有天池水，可令死者复活，白骨生肉。”越轻尘没有动作，略带怜悯的看着他们，“回去吧，这样他才有可能活下来。”
　　简翦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勾起嘴角：“拜托，不要拐弯抹角的说话。我智商不高，听不懂的。”
　　“我可以回去，但你要先治好他。”
　　一个怀抱从后面圈住了自己的身躯，尽管冰凉生硬，她心里却是一暖，更加傲气的仰头挑衅般看着对方，不去理会那人焦急的劝说，莫名的想着穿越了那么久总算也有女主样的时候了，还有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维护身后那个人呢？难道是因为传说中的穿越之爱恋在起作用？不过也太快了吧她还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