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异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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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先生是个和蔼可亲的微胖大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塞给林乔一颗很好吃的巧克力。
“这个牌子很老了，现在已经很少看到有卖了。”妈妈也分到了一颗，在车子后座，她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这么跟林乔解说着。林乔撑着下巴看着街道两旁不断后退的树，闭了闭眼睛，时差的困倦让她有点难以集中精神。
“睡吧。”妈妈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睡一觉，就到家了。”林乔嗅到她领口跟自己小时候闻到的一模一样的熟悉气味，神经顷刻间放松，不一会就入了梦。
梦到了很模糊的没有逻辑可言的片段。
浅金色的发。有条纹的白色排球。草绿色的毛毯。白色的雪。嫣红的樱桃。棕色的防水创可贴。原木色的地板。红色的围巾。碧绿的眸子。黄白相间的猫咪。鲜红的蔷薇。黑色的红色的薄荷绿色的队服。刺眼的灯光。
其实按照常理，梦是灰白的，本根不应该出现这样强烈的冲撞色彩。
可还是梦到了——之所以会梦到，大概是因为太想念吧。
国外是什么日子，道听途说也不少，过来之后自己试一试，从前别人嘴里说出来的那些酸甜苦辣咸现今自己一样没少的都尝了个遍。
国外的天是天，国外的云是云，国外的马路一样堵车，国外的冰淇淋还没有日本的那几种传统口味——所有事情都在被慢慢适应，唯独总觉得日子像被无限延缓的镜头。
从爬上床到睡着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林乔能无比清晰地听到秒钟一点一点走动的声响。二十四小时如同被掰成四十八小时来用，多少人求之不得可她偏偏不希望这样。即使她在这里努力地学习温书，抱着大提琴申请学校的管弦乐团，跟着安东尼先生学习打理后院，剩下的时间去打零工赚零花钱......每个缝隙被她有条不紊地一点一点塞满，她以为这样充实而忙碌的日子能让她忘记时间——好像她只是睡了长长的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其实是舍友叫醒她的，立夏在对着镜子一丝不苟地束头发，千早瞄了一眼手机尖叫着说要迟到了，动作最慢的遥嚷着等一下啦我还在穿鞋。大家一起匆匆忙忙地从宿舍里跑出去，林乔哗啦一下拉开教室的门，那个银发碧眼的高个子男孩冲她笑得明晃晃。旁晚放学，她照例换好音驹的红色队服，在喧闹的体育馆里看着他们奋力扣球，砰砰砰的声音，如同热烈跳动的心脏。
可时间还是过得那样慢。时针分针秒针都怎么了，像被蜗牛拖着走。慢得理所当然，慢得心平气和，慢得所有回忆都历历在目。
她觉得二十四小时被拖长的其中一条理由，是因为周遭太少太少熟悉的人，连发脾气耍性子哪怕觉得委屈都无法理直气壮。好的坏的情绪都没人分享，如同大好的阳光刻在地板上而没人跟你晒太阳你就只会嫌它滚烫炽灼，燥热的温度总是半天半天才退下去一小格，哪怕是在最寒冷的冬天都不例外。
这里的冬天异常冷，这里的学雪下得异常大。干冷干冷的空气，阳光从灰扑扑的云后面偶尔露出一两绺，不咸不淡的。林乔踹了一脚堆积起来的白雪，看着雪花随着她的脚尖纷纷扬扬。
她摸出手机，又看到了来自灰羽列夫的邮件。
“对不起啊乔乔！真的！对不起！”
在这封邮件之前，还有好几封类似的，都是在一天之内收到。
“乔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
“不要不理我......难过得要死掉了！”
“乔乔你回复一个句号都好啊！让我知道我的邮件寄到了！”
“......这是不是一个错的地址啊？”
“邮件地址没有错！乔乔我错了啊——”
林乔对着屏幕上的旦旦话语翻了个十分无语的白眼。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林乔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有些气鼓鼓地往前走——那可是她的初吻啊初吻，那只绿眼睛的笨蛋要怎么补偿啊——可没走几步她还是软下了心来，她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无端浮现了灰羽此时十分愧疚的样子，耸搭着脑袋，像只淘气过头被训斥了的小狮子，没精打采地在草垛里窝着......嗯，或者这只狮子还在焦急地等着自己的邮件？现在日本那边，应该已经是夜里快十二点了吧。
林乔叹气，白花花的雾气氤氲在干冷的空气里。她找了个街道旁边的长椅坐下，重新掏出手机开始回复。
一封邮件漂洋过海地传到了日本东京某个手机里时，时钟的时间显示在十二点二十分。灰羽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可还是涩着眼睛握着手机在等。
手机不负众望地震动了两下，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迅速点开，接之欢呼雀跃。
而在这封迟来的邮件之前，手机三次震动，一次是天气预报另外两次是垃圾短信，总让灰羽提到嗓子眼的心一次一次重重地跌回肚子里。
好在，等到了。
灰羽在床铺上滚了两下，举着手机咧开嘴笑。
——“笨蛋列夫，我这里下雪了。东京呢？”
很快就是圣诞节。这是林乔在异国他乡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平安夜的时候，她第一次烤出来漂亮的草莓蛋糕——草莓是跟家人去农场里摘的，新鲜诱人。她看着蛋糕的时候，脑子里是千里之外飘雪的东京，天空树高耸着，塔身是香槟金或者是冷杉绿，圣诞那天还会被染成素雅的银白色，抬头时雪花会落到鼻尖上。
草莓蛋糕啊。还有，爱吃草莓蛋糕的那家伙啊——林乔忽然有点想念月岛萤。
他应该在好好地练球，牙尖上的毒液一点没少，还是好多姑娘明里暗里为他脸红心跳，他依旧挂着大耳机双手抄兜眼底无尘地走着，身上还是好闻清爽的味道。
偶尔，林乔走在街上，看到高个子的浅金短发的男生，目光会还是忍不住追过去。
“嘿！小姑娘，我发现了！你一直在看我！”有一次，那个男孩子转过头来，冲林乔飞扬跋扈地扬起一个笑。
“啊，真是抱歉。”林乔冲那个帅气的男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朝他解释到，“你跟一个我认识的男孩儿很像。”
“你心爱的男孩儿？”
“嗯。曾经，心爱的男孩儿。”
那个男生有些遗憾地眨了眨眼，“我很抱歉......你们，分手了吗？”
“不，不是的。”林乔漾开平静如水的笑摇了摇头，“我们，从未在一起过。”
圣诞节的时候，林乔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手机在响，胡乱地摸着床头柜，接起来，听到灰羽列夫格外欢快的大分贝声音冲进耳膜，“圣——诞——快——乐——”
她在睡得最天昏地暗的时候被吵醒，起床气都出不来，也只是无可奈何地揉着头发，“列夫，我这边可是早上六点十二分......困死我了......”没忍住，打了个很大的哈欠。她踢开棉被，把小腿伸到床边晃悠着，歪歪斜斜地坐起来。
林乔真的很困。昨晚上她拿到了演出时要穿的礼服，可尺码偏大了些，再送回去改就赶不上演出了，她一个人翻出针线缝缝改改直到凌晨四点才头晕眼花浑身酸痛地爬上床。
然后她明显听到那边兴高采烈的声音被她打击得气馁地降了个调，她都能想象那个个子高高的银灰色头发的男孩子正垂头丧气地举着手机，像只病怏怏的小狮子趴在窗口边里，亦或者，书桌旁。
她有些不忍心，翻身下床，一边抬手拉开窗帘一边调侃道，“啊啦......打个电话就只说个圣诞快乐？好贵的一句Merry Christmas呀。”清晨的阳光从窗口倾泄而入，窗沿上堆着昨夜的积雪，还有小朵小朵纹路曼妙的冰花凝在玻璃窗上。她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这个外国小镇被白雪覆盖的宁静早晨，“列夫，东京还在下雪吗？”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迅速恢复得元气满满。他说是的还在下，很大的雪，下了一整夜，踩进去能没过脚踝，天空树从十五日开始就被装扮得特别漂亮；他还说他高中后还是会继续打排球，因为很想入选国青队，到时候在集训的时候一定又能遇到曾经或敌或友的伙伴了；他最后说，乔乔我给你唱首歌吧。
Jimi And Lucy
果然是很适合圣诞节唱的歌。
挺可爱的歌词被发音咬得不标准的列夫唱得尤其滑稽，林乔实在忍俊不禁，但还是大方地给他点了赞。
“......怎么了？”林乔听着电话那头忽然没有了声音，有些奇怪，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她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没有啊信号满格的。重新接听电话，她不确定地叫了他的名字，“列夫？你还在吗？”
“嗯，我在。”灰羽深深吸了一口气，“乔乔，我......很想你。我想去......见见你。”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异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