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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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爱上一项运动。这个问题其实很难说清楚。
千百种运动，千百种理由——爱上足球的人或许是因为按着遥控器换台时无意间瞄到了绿荫场上球星A行云流水的带球过人因而被迷得一塌糊涂；爱上篮球的人或许是因为想完成球星B那样霸道帅气的扣篮瞬间；爱上棒球的人或许是因为受到狂热的球迷兄长或父亲的潜移默化；爱上游泳的人或许是因为天生钟爱于那种被水包裹住的温柔感觉。
国中时期坐在林乔前桌的是个热爱足球的姑娘，死忠于巴萨，其人生目标之一是定居在巴塞罗那，她要住在离那个最棒的足球只有四十分钟火车路程的地方。不仅是日本球员，连那些在林乔看来名字拗口难记的国外球星的名字她可以如数家珍地一一报出来。并且某段期间，这个女生总是黑着眼圈来上课，却也总是兴致勃勃地跟林乔讲起，上一场比赛梅西如何如何，再上一场比赛法布雷加斯怎样怎样，又上一场比赛皮克这般这般。后来林乔才懵懵懂懂地知道，那段日子是她舍得为之熬彻夜的欧冠。
唯一遗憾便是这姑娘因为早年脚伤过，无法亲自投身到足球运动中。
体育课上林乔问她，说希子啊为什么你这么喜欢足球。
姑娘一脸匪夷所思。
“喜欢就喜欢了啊，哪有为什么。”
2010年南非世界杯之前，这个勇敢而热血的希子姑娘省吃俭用了一整年终于攒够了零花钱，在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前订好了那边的旅馆和比赛门票，一放暑假就马不停蹄地乘飞机飞到了几千公里外的南半球。
6月14日晚上十一点四十分，林乔接到她人生中第一个跨洋电话。
“乔乔你知道吗？我正在布隆方丹的自由州球场上，现在日本国旗被挥舞得猎猎作响。我真庆幸我能爱上足球，我能在这样重大的赛事里亲眼见证到哪怕一次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听到最高敬意的欢呼。”
那晚是日本队在南非世界杯上第一个进球，本田圭佑在小禁区左侧近距离破门，1:0战胜了喀麦隆。
不懂运动的林乔举着电话不明觉厉。而听筒里传来的阵阵欢呼撞击着她的耳膜和心脏，她终于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血液沸腾了起来，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因子正蠢蠢欲动。
林乔也终于明白当年那姑娘的话。
其实，爱上一项运动和爱上一个人一样，不需要太多理由，一瞬间就够。
埼玉的夏天，略醺的风透着清爽的茉莉花香，藏在清浅月光下的草丛里虫鸣高低起伏。
月岛出神地站在灯火通明的体育馆门前，里头还没有散去的少年们正全力以赴地跳起来杀球，球网对面是两双伞一样压下来的大手，排球滚了满地。林乔默默地站在他身后，不动神色地看着他在月光下越发挺拔的背影。两道影子就这么安静地倾斜在水泥地面上。
月岛盯着体育馆里挥汗如雨的球员，有些发愣。很早之前，他就觉得人体的构造真是奇怪，为什么能像汪洋大海那样储存着那么多咸涩的液体，比如汗水，比如眼泪。而眼泪，却比汗水来得更苦更咸，特别是输了球败了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头溶解着浓得化不开的不甘心和懊悔。
但是月岛萤不想尝。
所以，当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山口忠愤怒地扯着他的衣领的时候。
——除了自尊，还需要什么啊！
当枭谷的木兔双手叉腰，脸上挂着理所当然的表情的时候。
——你觉得打排球开心吗？你确定不是因为你打得不好才没觉得很开心吗？
——关键在于，有没有过“那个瞬间”。
——将来会怎样啊，下一场能不能赢啊，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这些都放在一边。
——还有当自己发挥出120%的实力时的快感就是一切。
——只是，如果那个瞬间真的来了，那就是，你迷上排球的瞬间。
当他听到日向翔阳大笑着安抚惴惴不安的谷地仁花的时候。
——月岛他啊，是绝对不会做很逊的事情的。排球打得好与不好，哪个更帅气，不是明摆着的嘛！
他愿意横冲直撞地用淋漓的汗水代替咸涩的眼泪。
为什么会去打排球呢？因为排球，不仅仅是一项社团运动啊。
为期六天的合宿很快迎来尾声。
六天，藏在一个半月的暑假里不过也是不尴不尬的十分之一，五个学校的少年都以排球为支点，刻画下一场场相互较劲不肯认输的比赛。东京以北的埼玉县，这里的夏季才刚刚嚣张起来，可男孩子们却用比夏季的狂风更为惊人的速度迅速成长，盛大的阳光给这群在球场上汗水飞扬满腹昂扬的少年们多少带去了热烈的能量，如同树苗一样永远都在不知疲倦地欣欣向荣。
连最不肯改变的人，都已经滋长出了不服输的倔强。
林乔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后一个圆满的句号，略微燥热的风吹进窗口，翻乱了她的日记本。林乔眯着眼睛凝着窗口外头茂盛的榕树，随手合上本子。头一偏，从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一绺发丝被风吹得噙在了嘴角，她把发丝挑出来抬手将之刮到耳后——她的头发，也不知不觉长起来了。
时间，真是快得让人触目惊心啊。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便是教练给所有人准备好的烤肉宴。其实乌野那群家伙在打最后一场比赛时就已经是流着涎水一脸几个世纪都没吃饱的饿相了，林乔看到一群饿狼里万分淡定的月岛，忍不住笑了起来。
——少年呐，你这么傲娇到底是为哪般？
不过月岛的确向来吃得不多，几天前他还在饭桌上讽刺了一下西谷夕人小胃大来着，现在大家都在狼吞虎咽的时候他一个人端着还剩一半橙汁的玻璃杯，默默地捡了个台阶坐下，形影不离的山口已经加入了胡吃海喝的队伍，他身旁不远处是同样沉默地摆弄手机的孤爪研磨。
他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用眼神寻找着林乔。他看到在人群里跑来跑去的林乔也是没怎么动过筷子，不是抱着大瓶的饮料给伸到眼前的空杯子一个一个斟满，就是满世界地找餐巾纸去收拾那些被毛手毛脚的队员打翻的烧烤酱汁。
正值午后，阳光烈烈，晒得林乔都出了薄汗，裸在衣裤外的皮肤直接暴露在紫外线下，不过多时就被烤得微微发红。离她只有两米多距离的月岛盯着她忙碌的背影，低着头抿紧了唇。
好不容易偷了个闲，林乔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扯起领口扇了扇风，“好热......”她转身想给自己倒一杯饮料，却看到刚刚还剩大半的饮料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掉了。她不甘心地将瓶子倒过来抖了抖，最后只有伶仃的一滴苦哈哈地落出来。她咽了下口水，舔舔发干的下唇，准备去找水喝。
刚踩上一级台阶，月岛叫住她。偏开头，避开目光，手伸过去，被子里的半杯橙汁晃晃悠悠地晕开一个圈儿，月岛只留给诧异的林乔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喝吧。”半响，他又自圆其说地扯了个谎，“......我还没喝过的。”
林乔惊喜地接过杯子，一仰头就喝光了。没办法，她实在太口干舌燥了，略甜的橙汁虽然不太解渴，但也省得她再跑一趟去找矿泉水。
林乔开心地舔舔嘴角，还没来得及道谢，乌野的队长端着一大盘子菜和肉走过来递给月岛，满当当的盘子上还放着两个热腾腾的烤饭团，本就食欲不旺盛的月岛胃中一阵反酸，摆摆手说吃不了，却硬是强迫着接下盘子。
林乔刚想笑他那副窘迫的样子，自己的手里也被黑尾塞了一个堆着肉和菜的碗，刚刚挂上脸的嘲笑没维持两秒立刻垮了下来——她不比那些天天运动量极大的男生，高温天气里面对油滋滋的烤肉她只有干瞪眼的份却没那么好的胃口。
“乔乔也还没吃吧？不要客气啊还有很多！”
“给！蔬菜也要吃——”
“研磨别玩儿了，快吃！”
“喂，不吃长不高啊！”
各家队长围过来，七嘴八舌。林乔趁乱将盘子里的肉偷偷夹给月岛然后又从他那里偷来了爽口的时蔬，惹得月岛额头爆青筋又不好发作，只有在虎视眈眈的监视下咬牙切齿地一口一口把烤肉吃下去。
新的烤肉又被放上烧烤架，旺火烤得滋滋作响，四溢的香气终于让各家队长投身新一轮的奋战中。林乔吃空了碗里的菜，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打了个小嗝儿，摸着肚皮，安逸地坐在台阶上晃着腿。月岛被烤肉腻到不行，顺手拿走刚刚给林乔喝过的玻璃杯，问仁花讨了杯饮料，一口就下了肚。
林乔瞪大了眼睛。
“喂，那个杯子我刚刚用过——”
“吵死了！”月岛愤愤地抹了下唇，“还不都是你偷了我的蔬菜！”
林乔瞬间憋了个大红脸，站起身要走，没跨出一步又折回来，照着月岛的脚狠狠踩了一下，然后远远地跑到女经理聚餐的地方躲在人群里，一点不敢回头看。
清水洁子看她过来，递过去一串烤糯米团。她心不在焉地接过，一口一口吃掉，食不甘味，郁闷地咬着竹签，心烦意乱。
刚刚她几乎要哭出来了。她一直觉得月岛是聪明的人，她那样的小心思或许他早就知道也说不定，可看破就看破了罢，何必挑这样的事端来开她玩笑呢。月岛一直喜欢看她笑话不是吗？现在这就成了最大的笑柄不是吗？
嘎嘣一声，竹签子被林乔咬断一截，她坐在叽叽喳喳的女生堆里默默地红了眼眶。
一抬眼，看到月岛朝这边走过来，她揉了揉眼睛，迅速转移了阵地。
月岛萤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着就惹了林乔，远远地看到她杵在那边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来龙去脉都摸不清楚，他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想了想，最后还是准备了个好听的借口过去搭话。
——说起来，他都还没她的手机号码呢。
哪知道他一走近林乔就走开了。
居然又跑掉了？！这算什么！
月岛懊恼地低头切了一声，不远处的清水洁子却禁不住笑了起来——从一开始她就把所有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旁观者清，果然真理。她走过来拍了拍月岛的背，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我看到她回宿舍了”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云彩地开了溜。
月岛的嘴角终于狠狠地抽了一下。最后不敌心里的情绪，还是避开人群追去女生宿舍楼。
这次一定要逮住她。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