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柚》君彻尘

12、第 12 章

　　晨柚确定自己动心了，在这一刻。
　　他的世界一直缺少的东西，说生活的舒适太过肤浅，说亲情和友情又太过奢侈，他要的，是一束光，一束独一无二的，能够照亮他整个世界的光。
　　这么多年里，多少个日夜是他受伤后独自躺在黑暗刑房里，黑暗，血腥，肮脏，绝望，连地沟里的老鼠都不如。
　　而此时的苏殇，那么光明，那么圣洁，似乎是阴霾下破天而出的一道光芒，一瞬间似乎地狱也能变成人间，一瞬间恶魔似乎也能得到宽恕。
　　这个主人，从没有过对他的一点怜爱和温柔，也许以后也如现在一般，吝于去施舍一丝一毫。但飞蛾扑火，又怎是因为渴望光的给予，又怎不知会有生不如死的痛苦。
　　爱上了便是爱上了，若是更多的苦难能够让一直麻木的心重新变得鲜活，便是路途的最后只有令人绝望的结局，又怎么经得住诱惑不一路走下去。
　　看着主人辨不清表情的脸庞，早已习惯了不再湿润的眼眶，突然浸满了泪水。
　　苏殇正在自责中不知所措，忽见晨柚睁开了眼，眼中满是泪水，一时心惊愣在当场。
　　晨柚的忍痛能力她是知道的，似昨晚那般整夜的惩罚，晨柚都不曾因痛苦而发出一丝呻吟，而现在这满眼的泪水，大概是痛到极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苏殇忽然不知该怎么面对她的这个小奴隶，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这个时代的等级观念，即使拥有作为杀手的冷漠，也不能泯灭作为人的良知。她不能对自己说，这个无辜的孩子现在是你的奴隶，你可以把他当作一件物品，欺辱他，折磨他。
　　然而她做了什么？仅仅是因为这个孩子吸引了她过多的注意力，她就放任着，冷漠着，让他受了这许多的苦难。
　　苏殇对自己有气，却不知该怎么发泄，眼角瞥到捆绑晨柚的那个小哥急急忙忙从左后方奔过来，转过身便对着他开始撒气：“谁叫你将这奴隶绑在车后的！这一身的血……。”
　　苏殇这一转身，真正为的是躲开晨柚湿漉漉毫无杂质的眼，然而话到此处，却再也接不下去。果然人不能做任何亏心的事，否则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心灵的谴责。
　　刚好此时王清也赶了过来，对着苏殇便是深深一躬：“庄主受惊了，属下已在附近找好酒肆，请庄主移步用午餐并稍做休息。”苏殇并未犹豫跟着王清的脚步就离开了。
　　待走到离晨柚稍远的地方，才放下尴尬对着王清吩咐：“你吩咐几个人，让他们好好为那奴隶处理一下伤口。”王清自是称是。
　　晨柚被泪水湿润了眼帘，模糊间只见主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了他不过一瞬，就似乎厌弃地转过身去，对着捆绑他的小哥开骂，这一身的血……主人为何没有说下去，这一身的血，这一身的血腥味，只要是个人就难以忍受，更何况惯于干净的主人。
　　晨柚挣扎着想要跪起来，这样至少能将双腿藏在身下，虽不能完全遮住，但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将最不堪的部分赤裸裸露于人前，徒增厌恶。
　　只是锁链确实过于短，根本容不得他有这么大的动作，更何况不争气的双腿似是废了一般不听使唤。
　　晨柚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要是这双腿真的废了，那他还怎么在主人面前恭敬地行礼，怎么快速爬进爬出服侍主人，怎么跪在主人房中在夜晚汲取不可多得的温暖。
　　以往因体力不足难以跟上马车的速度时，也曾被马车拖着跑过很远的路，只是没有哪一次速度像这次一样快，双腿的伤也并没有严重到这次一般动弹不得的程度。
　　况且以往的他甚至存了寻死的念头，只是被父亲的一句话吊着命，他想，为了父亲，他不能寻死，但若是在哪一次的责罚中熬不过去，这便不是他能够他能控制的事情了。于是不管遇到怎样严厉的刑法，却也不恐惧死亡。
　　只是现在，他刚刚恋上一个人，难道就要因为残废而遭到抛弃吗？
　　晨柚听着苏殇越走越远的脚步声，脑中的想法让他一下子泄了气，放弃了颓然的挣扎。
　　而旁边无缘无故被苏殇训了的小哥，听见苏殇对王清的吩咐，不待王清再单独嘱咐，便机灵地招呼着另外一个仆从，解开勒进骨肉的锁链，两人一人一边，架着晨柚的胳膊便拽着他往前走。
　　要说这马儿发狂也确实跑了一段不远的距离，奈何苏城中确实商业发达，几乎城内处处是商铺，马车停下来的地方刚好就有一家不小的酒肆，王清领着苏殇就是进了这个酒肆的楼上单间。
　　两个人拖着晨柚进来了酒肆旁边一个栓马停车的棚子，向店家要来绳索和清水，将晨柚牢实绑在架子上，一盆谁就径直泼了下去，。
　　所谓的好好处理伤口，一般人当然是小心翼翼撕开衣物，用药酒消毒，再敷上上好的伤药。
　　只是对着一个奴隶，谁又能想起这些，拿了一把刷子，一边泼着冷水，一边将糊在肉里的布屑和泥土刷出来，能尽职尽责将伤口刷洗干净，已是最大的恩德。
　　晨柚本就不愿自己血淋淋的凄惨样子被主人看见，现在自己动弹不得能有人代劳清洗干净，自是乐见其成，于是也不挣扎，由着两个仆人施弄。
　　只是小哥似乎因遭了主人的骂，不忿地在刷时用了十二分力气，所幸双腿已经没了知觉，只要上身需要忍受些许痛苦。
　　刚被主人注视时将注意全留在双腿上，此时锁链被解下来，才发现双手也难以控制，左手还好些，使出力气还能动起来，右手似是伤到了筋骨，只有指尖能颤几下。
　　这样废了双手双脚的奴隶，主人还愿意要么？晨柚的双眼一时没了焦距。
　　这十几年来服侍主人，虽长了一双脚，但站起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要说趴着和跪着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只要将双腿砍了，也不会占用太多的空间，即使刚开始时多有不便，但只要认真练习，晨柚相信应该不会怠慢了主人。

作者有话说

　　继续虐，继续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