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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记忆的铁轨-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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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的起源是季佳的一句话:“喂,你们不觉得我们这种英才流放在这里是耗损青春么?”百无聊赖的季佳坐在草地上,使劲地拳着可怜的杂草。
爱闹事的林小洛本来正无聊地枕着柳下溪的大腿,口里叨着根青草,味道涩得很,听他这话漂亮的凤眼一翻,翻出千种风情万般媚意。柳下溪放下手里的书,笑笑捏着他的鼻。“知道我们是被流放,放屁有啥用。”林小洛拂开柳下溪的手,翻个身。
“还不都是你闹的!”季佳出口就冲,把生音拔高几个音阶,火气真重。
“要干架!”林小洛翻身站起,卷起袖子一拳迎上去,季佳虽然比他矮了小半个头,但气势一点也不输他。
柳下溪也不阻挡他们,笑着靠边站。
“又来了!”喘着气跑过来的胡光荣把四瓶饮料往柳下溪的怀里一放,冲上前去拦架。
林小洛的拳头一向很硬,非常硬!
他们四人中个头最小的季佳,身手一向灵活,非常灵活!
林小洛的拳头击中的不是跟他不对盘的季佳,而是狠狠砸在了前来拦架的胡光荣那张黑黝黝的脸上,倒霉的胡光荣后面是大树的树干,于是,胡光荣名符其实了。
林小洛是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胆子大,脾气不好,心粗。他出身警察世家,祖上追根溯源是皇城根儿下的捕快,从小就学正宗散打,他身高一米七九,皮相好,人帅气,跟柳下溪一样是天生的“龙阳之好”,现在俗称“同性恋”。
他跟柳下溪是高中同学,又是相同的少数人群,两人外表都不俗,很自然就混成了伴。柳下溪进警校有一半受他影响。
胡光荣一米七八,山里来的,皮肤黑,有双机灵的大眼,人却是极老实的。
胡光荣与季佳都是异性恋。胡光荣家里有娃娃亲,季佳有交往多年的女友。
他们四人是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
“本来以为自己摘下的果实是甜美的爱情之果。我呀,贪恋那份甜美,眼睛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像。可是,蓦然间却发觉自己只是他人爱情故事里的配角与过客。”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握住邹清荷发凉的手,这床太小了,睡不下他们两个大男人,不如一起倚坐在床上回忆过往。他不想因为隔阂误会放弃这精心养护的红莲花。“那是凉到骨子深处的打击。我们这类人,爱情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高中二年与林小洛在一起,我以为那就是爱情了,他是像火一般热情的少年,相较之下我却是沉闷无趣的。五年里,我以他为先,甚至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自己堆砌的海市蜃楼,在胡光荣受到小洛迎面一拳的袭击,鼻梁断裂,狂喷鼻血时其实就开始崩塌了。小洛抱起受伤的胡光荣疯狂地叫:‘快救他!救他!如果他有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那双对敌人才有的恶狠狠的目光落在我和季佳身上。我们四个一直是最要好的朋友啊!我和季佳当时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我真是后知后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小洛对光荣有了那份心思,以友情为名,深沉到如狂如癫的地步。我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输在哪里。光荣只是普通的青年,只有眼睛比较出彩。说到个性,我自认为不输给他。可是,小洛就是爱上了他,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要。那时的我,心里有了怨恨,弄不清陪伴在林小洛身边五年的我,对他而言算什么。何况当初交往还是他主动的,以前在感情上我是被动的,没有想过我与他会是这样的结局。
“其实,我们四人实习期间初分配到山村当乡警,是我的缘故,不是因为小洛打了教官受的处罚。”
“你的缘故?你会闯祸?”虽然亲口听到柳下溪细细讲出往事,但还是没有真实感。柳大哥的述说是平淡的,没有强烈的情绪在其中,不,是他的情感被强行压住了,强力的压缩成的高密集的情感,汇聚在深潭底层。
邹清荷想起季佳的话:“你还是孩子,还没有承受悖德之恋的心志与能力,不要被温柔的表象迷惑。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对将来要发生的事,你有多少承受力。(季佳苦口婆心,希望这孩子能从歧路归于正途,哪怕对不起他的好友)我跟下溪同时听到过林小洛在光荣面前评价下溪对他的爱是:‘蜘蛛之网,温柔体贴却束缚的让人窒息’下溪有着跟外表不同的细致,他对人很好,是恰到好处的贴心人。只是这样也过了,小洛更想如鹰般飞翔在天空吧。”
那是他不了解的过去,他没有发言权,所以保持沉默。
柳下溪咧嘴牵出笑意:“我当然也会闯祸。不是小洛与季佳这种表面的打打闹闹,而是大祸。”
柳下溪上面有三个哥哥二个姐姐,拥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他的父亲结过三次婚。下溪的母亲是父亲第三任妻子。
相对于拥有繁盛子女的父亲,柳下溪的三叔父膝下犹空。结婚四年无所出,才一岁的柳下溪就被送到三叔家当养子。
柳家是军人世家,爷爷、三位叔父都在部队里,只有父亲在地方工作。
柳家是极幸运的:在那个中华民族集体怪异的年代,柳下溪的爷爷却青云直上。以赤贫的出身,精明能干八面玲珑的手段,在军部占有一席之地。
柳下溪是在军营里长大的,虽然他的户籍落在三叔父家。不过他是轮流在各位叔父以及爷爷那儿长大的,爷爷一直看好他,认为只要他努力,就可以成为出色的指挥官,他自己也不讨厌军营生活。可是,考高中时母亲把他接回来,家里当兵的人太多了,不差他一个。后来他想:如果当时不离开,不遇到林小洛,他的人生也许会改写。
只是,时间是一维性的,一去不复返。
家人口中的“闯祸”,这个大帽子当头盖下,虽然柳下溪本人并不认为那是闯祸,他不过是说出了事实的真相。
那是柳下溪在警校第三年的暑假。他去了四叔父的驻地,某独立炮兵团,他的叔父是该团的副团长。
柳下溪很懒,总是神清气爽的他,这个缺点总被人忽略(懒的定义就是:明明看得到的地方布满灰尘也不会伸手掸掸,是看不惯又不肯自己动手的主)。他在叔父处的房间,一直有勤务兵帮手收拾。
勤务兵姓齐。
在部队,做勤务兵的,外貌不会差到哪里去。
柳下溪来的第一天就是这位小齐给他送晚餐的。
柳下溪第一印象非常好:挺拔的身形,干净清新的面庞,淡漠的眼神。
“这种人做勤务兵是可惜了的。有压不弯的脊梁!不过,世上的事没有刚则易折。”柳下溪私底下想。他虽然不是军人,但也算是当过实习小兵,对部队那一套生存法则很懂得,他的亲人们在这上头算是经验丰富。
为了锻炼他,叔父命令他进新兵连一起出操受训。柳下溪的优越待遇到第二天就被取消了,他搬进了新兵宿舍。
柳下溪有早起的好习惯,难得的假日,天刚微明他就跑出了营地。
其实是宿舍太热,全是精力过剩的雄性味道,柳下溪并不喜欢汗臭味,他是爱干净的,天热时要冲澡多次才能消掉身上的热气,他频繁跑出营地,是因为他发现森林深处有一个清澈的小湖。
但这天,有人比他还早到。他跑到小湖边,天已经亮了,柳下溪清清楚楚看到有人,他只好打道回府,他没有偷窥的癖好,自然不好留在原地。小湖里有两名男子在交合。他眼尖,认得出这两人:有过几面之缘的小齐,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是团里的参谋长。柳下溪知道这个人,姓姜,跟自己四叔不对盘,意见常常相左,如果不是上面有团长压着,两人一定会拿起枪来互斗,连带的柳下溪也讨厌这个人。
“居然有这种事!”如果闹开了,这位姜参谋长只怕……这种邪恶的念头闪过柳下溪的大脑!只是,他压住了这略为肮脏的念头,事情闹开恐怕受伤最深的是小齐。真是污眼睛,军营里有些地方并不干净,柳下溪见怪不怪,只是替小齐可惜。
标杆一样的男子,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才对。
柳下溪的四叔父目前跟自己的妻子处于冷战中,当然没有到离婚的地步。军人离婚影响不好,柳下溪认为叔父不会离婚。四叔父有个女儿,今年八岁,跟母亲住在一起。
柳下溪的四叔父叫柳苍云,军衔是少校, 41岁,身高一米八一,是响当当的北方汉子,国字脸,留着斯大林式的胡须。
放假日,宿舍的人依旧不少,在职军人要离开营门是不容易的。柳下溪那天吃了中饭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看书,正看到津津有味处,突然营里传来紧急戒备的鸣笛:“发生了什么事?”新兵们相互打探,跑出门的很快回来道,“不准擅自离开宿舍,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先找上柳下溪的是叔父的勤务兵江源,他偷偷叫人把柳下溪叫到他先前住过的房间,关上门就哭了起来。江源是叔父的亲兵,以前就见过,在叔父身边将近三年了:“柳副团长被拘禁了。”
“为什么?以什么理由拘禁的?”
“姜参谋长被人用步枪砸死在房间里。昨天开会时,柳副团长跟姜参谋长大吵了起来。所以,他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柳副团长……姜参谋长……怎么办?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