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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十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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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_暗潮】
许是那晚被掳走,神经恍惚还没调整过来。如意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扣上杯水车薪的帽子,对她来讲,尤其合适。别说她毫无所获,就算是拍到了又如何?几个影绰人影,压根说明不了问题。
喷头下淋了很久,脑袋里某根神经忽地搭上。如意湿哒哒地回屋找手机,给欧阳霖拨过去。片刻后,欧阳霖压低声音“喂”了下。如意自报家门说:“我是都如意。”
“我知道。我在上课,有什么事情吗?”
“关于小海复职的事,有具体的事情要咨询你。这样吧,等你下课我再打好了。或者我去E大找你,你看哪个方便。”
“稍等。”
发梢还在滴水,湿哒哒的贴在后颈。如意撩起头发,找了块毛巾垫着。欧阳霖似乎是出了教室,环境嘈杂。她也恢复正常声调,“嗯,你问吧。”
“冲突的时间地点,还记得吗?”
“大概是晚上七点钟左右,地点是遥滨广场东区,那有个路边摊。”
“固定摊位还是流动的?”
欧阳霖想了会,“不清楚,我不常走那边。”
“那冲突当天,目击证人除了摊贩还有没有旁人?”
“情况那么紧急,我怎么记得?”
如意挂断电话,穿戴整齐打算去取照片。镜子前,暗叹欧阳霖根本就无法提供有效证据。几日前的事,使她不得不提高戒备。若是真被人盯上了,登门入室也并非不可能。如意又将门窗重新检查个遍,这才踏实出了门。
门口,正巧与迟海打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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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早,锻炼?”
“嗯,顺便帮你取照片。”迟海笑容有些僵硬,将信封递给她。信封被他揣在怀里,带着淡淡的体温。如意道了声谢,转身上楼。迟海紧跟其后,叫住她“你最近是不是在做暗访?”
“什么?”不想要他担心,如意只好装傻。
“取相片的时候,老板说你似乎在跟踪东匀那帮人。听说他们势力范围大,警察都不愿管。你一个人,确定可以吗?”
迟海的担心不为过,干记者的难免会撞鬼。
如意讪笑:“当然啦,我是都如意嘛!就凭我的名字,老天爷都会下来帮我的……”话到一半,兜里电话突然响了。如意站到一旁听电话,没说几句便匆匆挂断。信封被塞进包里,往楼下跑。声音延长在楼道里,略带回音“小海,我有急事,下次再说!”
这片计程车很难打,如意等了大半天,才见辆显示空单的计程车开出威鸿公寓。她拦手招呼,司机却无视经过,载上一位长相洋娃娃的女孩。分明是外貌歧视——如意气不打一处来,运气时分,身后却传来一串急促车铃声。
迟海骑着车,紧张道:“去哪,我载你?”
“威鸿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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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发半小时前。
念念开车回西斯,副驾驶座椅上有一只小小的绿色打火机。那是阿洛的,两小时前,还被他点过烟。打火机旁,单肩包也是阿洛的。里面装着六十万,钱是她的。车子开过减速带,打火机掉到地上,单肩包一动不动,多好的讽刺。
车速很快,她无视红灯、双黄线。开回西斯,只用了二十分钟。还是那条羊肠小道,念念却比哪次都走得慢,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头,又似乎一下子就到了尽头。身旁青灰色的砖,蹭着她羽绒服,料子上灰蒙不堪。
一进屋,发现大家都聚在屋子里。见她进门,顿时终结议论。从念念进门那刻起,没人过问阿洛的事情,甚至不敢轻易张口。荃姑果然事先打过招呼,怪不得。念念觉得自己特卑鄙,真的。
小弟端来茶,都是好几百一斤的。
见念念直杵着不动,便讨好地卖笑说:“老大,您喝水。”
念念胸口一紧,一把打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瞬间淋她一手,手背烫得发胀。茶叶像是烙铁一样,贴在她指缝。她挥起被烫伤的手,向门外一指。厉声呵斥:“都给我滚!”
……
当门再被推开时,念念连头都懒得抬劈头就骂:“滚——”
那人蹲在地上,将地上的瓷片捡起来。捧着满手的碎片,走到念念跟前,“哗啦”一下,倾注而下。念念闻到了血腥味,抬起眸子便见是一双被碎片割破的手。视线再向上,小艾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跟前。她找个地方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燃那只绿色打火机。
半响,她问她:“阿洛哥呢。”
念念不想她承受过多,勾了勾嘴角说:“有点事,可能要等风头过去。”
“哦。”
“你这两天就别往这边跑了,你在警局刚销案。别把他们招过来了。还有,这条路太歪。你年纪还小,去干点正经事。你妈因为你的事,很着急。别让她老这么操心,要实在不喜欢读书,就去找份正经营生干。”
小艾瞳孔空洞,冷到窒息。
“哦。”
“还有事吗?”
小艾挽起袖子,笑容枯干。她慢慢拉起念念的手,合到一起使劲握了下,随即松开。她面色苍白,羸弱不堪:“哦,还有两件事。”
念念缄默,等她下文。
“第一件,谢谢你救我出来。没有你,我可能就死了。第二件,恭喜你。恭喜你成为西斯新‘掌柜’。我都听说了,荃姑特意吩咐,你就是今后西斯老大了。”小艾羞赧看了眼她,背过手去“念姐,你能教教我吗?”
念念不难听出她弦外之音。
“教我该如何吃里扒外,骑人上位——”小艾忽地面目狰狞,反手去抓折叠椅,若不是念念躲开及时,定会被她发疯砸中脑袋。折叠椅被她用力丢去,砸碎墙角的一只大瓷瓶。同心碎声音无异,瓷瓶顷刻粉碎。
两声巨响,引得人们破门而入。
小艾空洞的双眸,满是怒气。疤哥将她拦住,她还见缝插针地想要扑过来挠念念。愤怒促使她丧失理智,一记记重击敲打在疤哥肩上。撕心裂肺的嚎叫,苍凉而无助:“为什么——阿洛哥对你那么好!你到底为什么要害他!你不想要的,我无论怎样都得不到。既然不要,干嘛要踩死!我恨你,我要杀了你!你放开我——”
疤哥扛着她往外走,“小艾,你闹什么闹?”
小艾疯了,拳打脚踢。叫嚷着我要杀了她,我要她不得好死。念念冷目相对,拳头在身边紧攥起。忽然开口道:“疤哥,放她下来。”
疤哥两难,拧着眉头说:“念姐,不行啊!”
“到底谁是西斯老大?我说放便放,哪里轮到你废话!”疤哥不敢造次,讪讪放开小艾。两人对峙,小艾满手都是被碎片割伤的痕迹。视线将她掠过,冲疤哥说“你出去吧。”
“小艾,你可别乱来听见没有?”疤哥不放心,一步三回头。
疤哥出去后,念念将门反锁。又将窗帘拉上,果然聚着不少颗人头。“行了,这里只剩下咱们两人了。有什么话说,用不着嚷嚷。”念念看了眼小艾的手,再次对准她瞳孔,声音不温不火。
“我要杀了你!”
“别闹了,你打不过我。”
“如果我真杀了你呢?”
“你没那胆子。”念念干脆回答。
“我要是杀你,你会躲吗?”
“不会躲。”
“好——”小艾不知从哪真的抽出把刀,照着念念就冲了过来。说到做到,念念果然连眼珠都没错一下。她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小艾接下来的动作。小艾举着刀,却迟迟不下。紧绷的嘴角惨白,她抽动着嘴唇“你真觉得我不敢!”
念念抬手碰到她手时,小艾颤了下。她被她牵引着,向左侧偏了一些,又向下。终地停住,翻起眼皮盯住她。轻启嘴唇说:“刚才的位置,刀刃会插到骨缝拔不出来。”
小艾艰难地吞咽口水。
手背青筋暴起,她猛地用力。有尖锐物扎入皮肉的声音,刀尖“扑哧”地陷入 。位置偏下,扎入极深。念念闷哼声,向前欠身。血迅速,大面积地晕染开。小艾吓得顿时松手,捂着嘴倒退。
“我杀了人……杀人了!”
念念额头渗出盗汗,胸口的疼痛让她难以喘息。刀柄直立在左胸,木质刀柄紧贴衬衣。她单手撑住桌子,指尖用力地都要抠下木屑来。大面积出血,使她微微目眩。她看向躲在角落的小艾,声音颤抖:“你我互不两欠,我要你在西斯消失。”
小艾捂着耳朵,不停自言自语。直到“咣当”一声巨响,才令她真的回神过来。那是念念失血倒地的声音。头发散乱地遮住她苍白的侧颜,身旁还丢着那把满是锈气的匕首。
张皇失措地奔出门,过道空无一人只留她求救的哭嚎……
…
……
如意和迟海赶到医院,出门迎他们的是宁泽正。借一步说话,宁泽正告知她韩念梓今早被送来,左胸几处组织受伤。如意惊得说不出话,退了几步。吹着冷风,才缓和不少。
“她怎么样了,我要去看她!”她六神无主。
倒是迟海冷静得多,问:“脱离危险没有?”
“受伤位置离心脏很近,就是说再向上半寸,她或许就没命了。现在已脱离危险,没什么大碍。静养两个月,避免剧烈运动就没事。只是……”宁泽正有所犹豫,他拍了拍如意,要她借步才继续道“对于韩念梓,你了解吗?”
“……”如意摇着头。
“我们在处理伤口时,在她右肩发现旧枪伤。”
枪伤?她怕这个字眼,怕七年前的悲剧重蹈覆辙。宁泽正的话,无疑是一记重击。如意下意识地向后踉跄,在身后是下陷一些的石子路。脚卡在边沿,重心向后。宁泽正快先一步,反握住她手腕,他感到她的手在颤抖。惊恐之余,那些话,乱糟糟地堵在她胸口。
……为什么总这样!
迟海见两人拉扯,宁泽正怔望如意的眼神,不言而喻。如意的背影,像纸片一样单薄易碎。宁泽正牵住她的手,始终没放开。而如意看着宁泽正,也始终没错过眼珠。迟海心里难过,竟鬼使神差地大步过去。一把将如意拉开,见她垂泪涟涟。心头愕然作痛,抬手替她揩掉。
如意满眼惊愕,瞬而又溢满泪水。低声讪笑:“小海,你说……怎么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