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离指标》萌妖夭

21、 第六章 花开花落花如梦（三）

　　【弎_意料之外】

　　周三清晨，气温有所回升。

　　都如意穿得很正式，出门时留了张便利贴给宁泽正。他该还在睡，一连几天时间被手术塞得很满，得空回家也大多是后半夜。还人情，是很麻烦的事。如意不愿再拖欠，便独自前往。

　　上午九点左右，载满爱心的中巴来到市儿童福利院。威鸿集团旗下的附属医院，为福利院带来捐赠物资和一笔数额不小的善款。大头碰面，难免又要走程序。先是双方会面亲切握手，再到院长慷慨陈词。两个钟头转眼即逝，活动最终以一张配有威鸿集团LOGO的彩旗合影结束。

　　“都结束了，你不走哇？”如意被一个身材矮小的记者叫住。方才如意不小心被她的单反晃到眼睛，眼底一片白茫。如意揉着眼睛，推脱还有事。匆匆离开现场，四处找寻恬院长的影子。

　　——天呐，不会约好的事情不算吧？

　　正急着，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如意有心不接。这节骨眼上，她没工夫和推销员周旋。手机响了几声便挂断，几秒后再次响起。如意忙用冻僵的手指划到接通，低声喂了句。

　　“都记者吗？”

　　“您是……”如意忽地反应过来，这号码该不会是恬院长？立刻，她将声音尽可能，变得谦卑得体“您是恬院长吧，真是抱歉。”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后，依旧是那个声音：“我不是。恬院长请您到会议室等，由于下午恬院长还有要事处理，因此采访时间将压缩到十分钟。”

　　——要事处理？高层还真是会善于推脱，单凭一句话，就将采访时间大打折扣。那岂不是，我辛苦熬夜准备的材料都白搭了。十分钟，呵呵。连鱼腥味怕是都嗅不到。

　　而如意却应答得从善如流：“好的。请问是哪间……”没等她问完，那边就挂了电话。一串嘟嘟忙音，惹得她无名火猛蹿。主楼会议室少说也有两三间，这岂不要挨间去敲门。Shit！暗骂着，掉头向主楼跑去。

　　.
　　好在恬院长并未打算为难她，采访很顺利。跑路的时候，如意将大纲脑内重组。剔除了模棱两可的废提，又按照逻辑重要性，将设问排列。全程，对面那个近六十岁的女院长，均保持着赏识的浅笑。

　　“很荣幸，您能接受我社专访。”如意起身鞠躬，公式笑容。

　　“都记者弄错了。我不是接受你们社采访，而是接受你。”恬院长面容笃定。隔着中巴的玻璃窗，优雅从容一词，无不于她举手投足间展现。她右眼尾有颗泪痣，本是柔弱多泪的象征。拿与她个性来配，却格格不入。

　　——她话里有话，就像给了我多大面子似的。

　　如意心想着，却不敢苟言。公式化的笑容，挂在两颊。都说超过三秒钟的笑容，全是虚情假意。她便是如此，更何况恬院长呢！

　　“哪里哪里。恬院长是赏了社里面子，您说笑了。”

　　“我下午还有会，很高兴结识你，先走一步。”恬院长伸出手，如意忙不迭地相握住。她的手很凉，恬院长却掌心温热。两掌相抵，她明显感到小指被微微用力攥了下，随即松开。临行前，恬院长问她“都编辑需要搭便车吗？”

　　那女人的气场强大到如意难以呼吸。自己可不想再受这份洋罪，于是挥手婉拒。恬院长一行人，声势浩荡地离开。数着脚步，如意刻意放缓速度。等他们走远些，再从消防通道下楼。

　　电梯下行。

　　恬院长微侧头，助理忙上前半步，派头十足。视线放在不断下降的数字上，梯箱四周都是镜面设计，映出她倨傲清冷的面容。“叮”，电梯门闻声开启。只听她指示到：“查清那记者底细，尽快交给我。”

　　助理跟在她身后，毕恭毕敬：“是！”

　　.
　　***

　　都如意将稿子完成，借咖啡馆的免费WiFi发到主编邮箱。她选在二楼，靠窗子的位置落座。店内格调别致，有很多抱着笔记本，埋头工作的年轻男女。侍者很快端上杯卡普提诺，棕色拉花浮饰在奶泡上，汲精敛露。

　　她不急于回社，掏出手机搜索周边有特色的景点。扒拉半天，只找到一间寺院还算有名。通过PO上网的图片，得知还未修建完成。只有大殿竣工，其余偏殿均处待工。善款筹不齐，寺庙就难以封顶。

　　《地藏经》中云：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于佛法中所种善根，或布施供养，或修补塔寺，或装理经典，乃至一毛一尘……但能回向法界，是人功德，百千生中，受胜妙乐。

　　这都是讲究缘分的事，强求不得。如意自认与此地有缘，便查明路线。捐下灯油钱，请了一炷香，来到大雄宝殿。并非是节假日，寺院前来进香的香客并不多，但香炉中香火极旺。如意虔诚地许过愿，与居士同道“阿弥陀佛”，合十进殿。

　　大雄宝殿正中供奉着释迦牟尼佛像，两侧为十八罗汉。

　　如意跪在蒲团之上，尘世的纷扰也只有此刻得以短暂停歇。佛陀是智者，告诫世人要诚心放下。心只有空，才能看透。不再平添不必要的烦躁，阻塞心神。虔心拜了几拜，她始终还是放不下的。内心的狞叫，与大殿中的庄严肃静相斥。越是凝重，心便叫嚣得愈加猖狂。

　　在功德箱中留下善款，她便起身离开。

　　经过寺院大门时，有位身着僧衣的居士留住她。托盘中是已然切好的苹果，他告诉如意说，这是先前佛堂上供的，虔诚的人终会得佛祖保佑。如意拿起一瓣道谢，随即又听那人说：“相遇便是有缘。见你愁眉未展，所为何事？”

　　冬天的水果很冰，仅是一小块就足够如意哆嗦一阵子的。戴着帽子，又是背光。想必那人看不清她表情。所为何事……我的故事，又何止三两句便可言明？如意无奈苦笑，编了个谎：“为工作。师傅，我的压力真的很大。”

　　居士笑容恬静。

　　世上本就很多事情，不好说不能说不可说。既然她不愿透露，那便是缘分不到。缘分不到，岂能强求。他双手合十，缓缓道来：“阿弥陀佛。人生不过是段旅行，每个人都是行者。你路过我，我路过你，然后，各自修行，各自向前。你若想得通，执念便可放下，压力也自会消散去。”

　　如意笑了下，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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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回到新闻社，主编对此番专访行动大加赞赏。夸她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对于这种不搭嘎的溢美之词，如意一笑而过。同事都攒动要如意请吃饭，主编替她挡下说：“要请也得我先请！”

　　小姑娘们乐开了花：“真的呀，主编？”

　　奔四的男人最抠——上有老婆挟持，下有孩子勒索。像根热狗，被挤在家庭、事业中间。见底下人快闹翻锅，主编肉掌一翻喝道：“去去去，该干嘛干嘛！我和都编的事，跟你们没关系。”紧接着，又是他那副谄媚的笑，“小都啊，今晚咱一块吃个饭？”

　　“不用了主编，今晚我另有约。”

　　“给个面子嘛！”秃头板起脸，拿出杀手锏“在单位我可是领导，哪有员工拒绝领导的？偶尔推掉约会，男人是会很有新鲜感。带上你的那个朋友，今晚我做东，俏江南。”

　　——谬论，我说过是男人吗？

　　如意自知难以再推，明知故问到：“您说我哪个朋友？”

　　“就那那那……”秃头一时想不起，那谁了半天。憋得脑门青筋直暴，才想起来“医院的那个，安泽正！”

　　“最近他常有手术，不知道今晚有没有空。”如意说得一本正经，可私底下肺都快笑炸了。连人家姓什么都没搞清，还打算请客吃饭？俏江南，还定在那种高档昂贵的地方，显摆。

　　“你得把他带到，一定啊！一会你去预约个位子，等订好了告诉我。找个人家方便的时间，大家随便吃个便饭。吃饭的地点，就先别说。免得人家多想，小都这点你得记住啊！”

　　——老天，定位子也不亲力亲为。搞什么？人前摆阔，人后还打算装大佬，真叫人不舒服。

　　“嗯，记住了！”如意口是心非，打算开溜。却又被秃头叫住，他在办公室踱步，不知道想干什么。如意看了眼表，四点差一刻。她肚子里可除了一杯咖啡，什么干粮都没有。现在饿的有点发晕，于是催促道，“主编，我得赶紧定位，否则会订不到的。”

　　“好好，你的任务紧急。你去忙，去忙。”

　　如意瘪着嘴出去。

　　那时的她，哪里知道。吃饭而已，居然还真能吃出个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