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不及旧时光》祢三

14、Part13 八大关（3）

　　“呵。”苏医生笑起来，“这唐以沫真是个……嗯……”
　　“奇葩。”猫不动声色地接上，“而且还是一朵开得正欢的奇葩。”

　　下午的电脑课是出了名的无聊。在同学们接连不断的咒骂声中，电脑老师终于生病了。于是乎，今天这节电脑课自由使用电脑。
　　唐以沫当即登陆企鹅号，问到：“年年，两忘，你们企鹅号是多少？”
　　于两忘很快报出一串数字，许年年愣了一下，摸了摸耳垂讪讪的说：“我没有。”
　　唐以沫用眼神鄙视之，平日里她老是被鄙视，今天终于有机会反鄙视一把。不过说到底，年年没有企鹅号的原因涵盖了历史和经济等多方面因素。今日正好有机会，以沫同学决定日行一善。
　　建个企鹅号倒不是什么麻烦事，不过这取名字的事情真是为难了唐以沫本就不多的脑细胞，什么“猫猫”、“飞雪”、“墟里烟”……一一被许年年委婉的否决掉了。
　　“诶。”唐以沫灵光一闪，“要不叫可爱的小年年？”
　　“取一个稍微文艺一点的吧。”许年年小声抗议。
　　“桥边红药。”于两忘无缘无故又想起那个段子，拍板决定。
　　电脑课本就是最后一节课，再加之没有老师的监督，同学们一致决定提前十分钟下课抢饭。走到楼下，于两忘匆匆去往学生会办公室开会，许年年决定去新华书店看一会儿书，百无聊赖的唐以沫只好回教室休眠。

　　这时候，突然做起了狂风，扫落一地桂花，芬芳满园。
　　夏之桃停驻在校门口，看了看雾蒙蒙的天空，又将目光投向校园内。眼前终于出现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她快走几步，却突然变了脸色。
　　只见一个女生小步跑到白沐晨面前，时而羞涩，时而欣然，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光彩。白沐晨似乎说了什么，她偏着头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忐忑不安地将怀中的粉红信笺递了过去。
　　见他修长的手缓缓抬起，夏之桃只觉得呼吸一紧，下意识地快走几步，一把捏住白沐晨已然在半空中的手，娇嗔道：“怎么才来，人家等你好久了。”
　　“在上课。”白沐晨漫不经心地回应。
　　夏之桃状似无意般看了那女生一眼，见她尴尬不已，故意离他更近了一些，耳语道：“他们都到了，我们也快些去吧。”
　　白沐晨点点头，任由夏之桃在他面前摆出女朋友的姿态，毕竟装饰这种东西，哪一种花样都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名叫“绿坊”的茶馆，价钱公道，牌类多样，重点是多雅间，便于与老师打游击战。
　　白沐晨毫无风度的踢门而入，对房间内缭绕的刺鼻白烟熟视无睹。屋内四五个男生一脚蹬在沙发上，一手捏着牌，另一手不停地向桌上丢钱。
　　“哟。小白，终于来了。”张有晃了晃手中红灿灿的钞票，眉开眼笑地替他最好的兄弟发牌，“来着，哥们替你下个锅底钱。”
　　白沐晨熟练地避开地板上七散八落的啤酒瓶，在众人的注目中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夏之桃立刻从小化妆包里掏出一盒香烟，取出一根替他点燃。
　　“操！”杜明吐了个眼圈，对身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说，“看见没有，这才叫女朋友。”
　　女生连连称是，面颊上落下一层厚厚的粉。
　　夏之桃鄙夷的扭过头去，两两相比之下更加自如的靠近白沐晨，看着那张自己无比迷恋的面容巧笑嫣然。
　　几局□□玩下来，张有战功赫赫。夏之桃颇为心急地看了白沐晨一眼，见他自己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就强忍下心中的急躁，笑得更加灿烂。他喜欢的那种灿烂。
　　这时，张有突然接了一个电话，愤愤不平地骂道：“可恶的顾晓北，把老子当什么了。竟敢使唤老子去给她买奶茶！靠！”语气虽硬，脚下却不含糊，连忙拿了件外套就出去了。
　　众人愣了半晌，夏之桃最先反应过来嬉笑道：“张有是真的栽在晓北手里了。”
　　“发牌。”
　　白沐晨虽未多说什么，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又玩了几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儿嘈杂的声音，像是数不清的弹珠掉在瓷砖上，听得人有些心慌。这是，门突然被踹开了。张有掸了掸身上的水珠，“还好老子跑得快，要不就成落汤鸡了。”
　　“为博美人一笑，就是变‘鸭’也是值得的，更别说‘鸡’了。”
　　杜明意味深长的调侃引得众人一阵儿哄笑。
　　白沐晨却突然皱眉问到：“下雨了？”又不待张有回答，摆脱夏之桃在他手臂上的束缚，在众人探寻的眼光中，急匆匆地去柜台借了把伞就走了。

　　在四川这个地方，秋季是难得见到这样的暴雨的。白沐晨打着伞，面色凝重，泥点溅了一身，仍不管不顾地向前走。心情被雨声敲打得有些乱，他感觉胸口像是压抑着什么，即将喷薄而出。而这种的复杂的心情，在他看见雨中檐下那个如露水一般曾引起他失神的女生的刹那，化作一点点的温暖，将整颗心填补得充实无比，再也容纳不下别的。
　　“许年年！”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一看见她有些瑟缩的样子又强硬起来，“你站在外面做什么？也不知道进去躲躲。”
　　“啊？”许年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朝他友善的一笑。这笑像是阴雨天内唯一的光芒，一下子驱散开他心底的阴暗。
　　他快步上前，强势的将她拖进书店。店内是一副温和安详的景象。书架与书架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人，他们表情安然，似乎与外界的喧闹隔离开了。白沐晨不大自在的耸耸肩，要是平时，这种书卷气浓重的地方是和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许年年却正好相反，如数家珍般向他谈论起自己的读物。
　　白沐晨看着她快乐而满足的模样，一时竟忘记了打断，支着脑袋静静聆听。但或许是他的目光太露骨，许年年突然停滞了一下，又疑惑的问他：“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嗯？”他愣了一下，显然毫无准备，“哦，哦，我来……看书……”
　　“你骗我。”她看着他有些惊惶的神情，扑哧一下笑出来，“原来你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好啊。你调戏我。”他忽然来了兴致，目光灼灼的逼近她。
　　许年年惊慌地向后退，却被身后的书架挡住了退路。她鼓起一个腮帮子，摆出一副自以为凶恶的样子，用目光制止面前不断接近的、犹如黑豹般优雅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生。
　　白沐晨终于将她逼到了角落，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鼓起的脸上一戳。只听见“噗”的一声，她的面色由焦虑变得恼怒，他却难以自控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她又是羞又是恼的推开他，将脸埋在臂弯内闷声道，“拜托你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我玩不起。”
　　他收敛了笑容，心被她的一个“玩”字搅乱了，嘴里立刻解释到：“我没有玩你。”
　　她一愣，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解释。
　　他看着她有些痴傻的模样，不自觉地摸上她的小脑袋，声音轻柔，像是安抚一个易碎的梦，“我的确有过很多女朋友，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们。如果有女生向我告白，长得漂亮就接受，长得抱歉就拒绝。仅此而已。”
　　“这还不算‘玩’？对那些女生多不公平。”许年年小声嘀咕，蜷缩成球形，将全部的重量放置在身后的书柜上，闷闷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陌南中学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学校，但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不是这样的。”
　　“怎么？”他挑眉，也像她一样靠着书柜。
　　“我一直以为我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但面对一些同学蔑视的眼神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有些县城里的同学明明很看不起我们乡下来的学生却要和我们交朋友，就像隔壁班的张倩跟徐莉交朋友，其实就是为了让徐莉每天替她到食堂去买早餐。”
　　白沐晨道，“你还不是每天给于两忘买早餐。”
　　“那怎么一样？”她转过头，认真反驳道，“那是我自愿的。两忘是真心对我好的。”
　　“那难道于两忘就没有缺点吗？”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该怎样措辞，“至少在我看来，于两忘这个人过于圆滑，虽然不令人讨厌，但也确实喜欢不起来。每一个人都有缺点，每一个学校都有阴暗面，这些都是很正常的。”
　　许年年睁大了眼睛看他，“你根本不了解两忘，你也不了解我对陌南的期待。”
　　“抱歉。”白沐晨摸了摸鼻梁，小心翼翼地问，“你好像和于两忘关系很好？”
　　“对啊。两忘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她甜甜的笑起来，“我到陌南报名的时候和一个老师发生了冲突，多亏了两忘替我解围。”
　　她又突然贴近他，温热的鼻息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气息呵在他脸上，“你都不知道两忘有多聪明，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安排得天衣无缝。虽然正如你所说，她长袖善舞，但她从来没有做过损人利己的事情，只是在能力范围内去获取最大的利益。所以，我不认为两忘是个不好的女孩子。”
　　“是吗？”他扭过头，不去看她那张容易引起他心灵触动的脸。
　　“糟啦！”许年年突然站起来，指着书店里棕色的大钟语无伦次，“晚自习……我要迟到了。”
　　她急匆匆地跑出去，雨依旧下得肆意，像是天上破了个大洞一样向下淌水。她急得直跺脚，正准备一头扎进雨幕中，眼前却突然失去了颜色。待她从黑暗中探出头来才发现白沐晨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体恤，打着伞站在她身边，自己的上半身却是被他的外套给裹得严严实实。
　　“你……”她辨不出自己的心情，“你这样会感冒的。”
　　“你别管。”他语气强硬。
　　“但是……”
　　“你要再说话我就亲你了。”
　　闻言，许年年果然不吭声。白沐晨浅浅的一笑，“跑！”
　　两人冲向那雨滴的世界。伞太小，有雨水溅到他们的身上，他贴心的环住她，将她护在自己的胸前。她脸一红，埋头看路。
　　雨水打在伞上，落下一片嘈杂。两个人在雨中奔跑着，泥点沾满了裤腿。白沐晨觉得怀中的人儿有些瘦弱，关切的目光又触到那张容易害羞的面容，一时间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许年年，我是第一次给女生打伞。”
　　“你说什么？”
　　许年年仿佛听到身旁的人说了什么，雨声却将这一切遮掩得模糊不清。抬头看他，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含着笑意。
　　到了班门口，许年年转过身来对他道谢，笑容却凝结在脸上。因为她发现，他的身子已经被雨水淋了个干干净净，雨水正从他的衣角缓缓滴落。一时之间，她开不了口。
　　白沐晨看出了她的心情，体谅她的笨拙，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用轻佻的口吻说：“你要再不把衣服还我，我就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对我的身材有所觊觎了哦。”
　　“你！”她气结，对某人多出来的好感一瞬间烟消云散，“你还要去哪儿？不上课么？”
　　“我有事儿。”
　　他接过衣服，上面有桂花香和好闻的来自于她身上的气味。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顺便给自己的好友发了一条短信：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