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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张机(5) ...

  •   在穆云深的折磨下,东营诸人苦苦煎熬了十天。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终于到了休息的日子。江思齐也不例外,她更是早早地回了家。江濉溪在家中已经等候多时了,看见妹妹回来,脸上舒展开笑意。

      江濉溪居住的地方是一条又挤又窄的小巷,这里密密麻麻的挤了很多户人家,巷头那家住户只要说话声音大了点,巷尾都能听到。但是就这么艰苦的地方,对江家兄妹来说,却是在这凉薄红尘中难得的一片温暖。

      见哥哥在门外等着自己,江思齐连忙把哥哥拽进屋,摸着江濉溪冰凉的手,她连忙倒了一杯热水让哥哥暖手。见江濉溪身体渐渐回温,她才解开身上的包袱,一脸兴奋地对江濉溪说道:“哥,你一定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濉溪低头抿唇一笑,自从江思齐进入军营以来,倒是难得见她这么开心,江濉溪也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哦?发生了什么?”

      “是穆校尉。”江思齐兴奋的说,“哥,穆校尉被调到我们东营来了。”她放下东西,坐到江濉溪旁边,一脸骄傲与崇拜,“哥,你没看到这几天,我们东营简直焕然一新,这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

      江濉溪心中一动,刚要顺着她的话继续追问下去,只听隔壁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这杀千刀的穆云深……”

      江濉溪疑惑地看向江思齐,江思齐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王姐姐这几天被罚了军棍,每次练习她也跟不上,很是吃力呢。”

      听思齐这样说,江濉溪蹙蹙眉,一脸担心问道:“那你呢?”

      “我?”江思齐很是吃惊,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目光东躲西闪,“我……我还行吧。”

      看江思齐遮遮掩掩的神色,江濉溪明显不信,他弯下腰,一伸手撩起了江思齐的裤管,果然膝盖上已是乌青一片,江濉溪的神色顿时变得心疼起来。

      看见哥哥心疼的神色,江思齐慌忙的拿开哥哥的手,将裤管放下来,用一种蛮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女儿家的,受这么一点小伤,不打紧的。”

      江濉溪也没接话,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杯,披上衣服,“我去隔壁借点药酒……”

      话音刚落,江思齐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算了哥,天色那么晚了,不要去了。”她故作一脸轻松的表情,希望以此能够安慰自己的哥哥,“军营中又不止我一个人这样,哥哥你宽心,我没事的。”说完,她又东瞅西望,岔开话题,“对了,哥,这几天你在周家做工怎么样?周家的人有没有欺负你?”

      江濉溪摇摇头,“周家待我很好,给的工钱也比其他几家高很多。”

      江思齐面色一喜,“没有被欺负就好,好了,哥,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江濉溪点点头,转身进厨房将准备好的饭菜断了出来。再回到屋里,却看见江思齐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半新的红色披风。

      看见江濉溪走了进来,她一脸错愕,也不拐弯抹角,“哥哥,这个披风是怎么回事?”

      江思齐比谁都清楚,这个披风绝对不是哥哥的东西。江思齐心里一慌,心中已经做了千万种设想。

      江濉溪看见妹妹拿着穆云深的披风,不知怎么的,他的脸上顿时布满红霞,连忙向妹妹解释道:“是那天我去给你送东西的时候,恰逢天上下雨,穆校尉便送我一程。”说完他顿了顿,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淡然,“你发现了正好,后日你回军营的时候,就顺便给穆校尉带回去吧。”

      “是穆校尉的?”江思齐听了,不仅长舒了一口气,居然露出的喜色。

      江濉溪不自在的扭过头,装作不经意道:“是她的又怎的?不过是一件披风而已。”

      江思齐突然凑近江濉溪,“哥,你觉得穆校尉怎么样?”

      江濉溪一边布菜,一边装作漫不经意地回道:“我觉得穆校尉人还不错。”

      江思齐继续道,“哥,我听赵六她们说,穆校尉至今还没有成亲。”

      江濉溪的耳根都红了,他依旧装的十分淡定,“那又如何?”

      江思齐见江濉溪这般模样,连忙悄声道:“什么叫那又如何,哥,我觉得你和穆校尉,很配。”

      江濉溪连忙道:“别瞎说。”

      见哥哥如此反应,江思齐有些着急,“哥,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不为自己想想。”说完她又自说自话,“如果穆校尉当我嫂子,我一定全力支持。最起码她就不会像那白家,见咱们家道中落就……”她突然顿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戳到了哥哥的伤心事,连忙手忙脚乱的解释道:“哎,哥,你别伤心,我……我不是故意……”

      江濉溪淡淡一笑,似乎完全不在意,“天色晚了,吃饭吧。”

      一时间,小屋子里竟格外静谧。江思齐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饭碗,一边小心的窥探着江濉溪的神色,心中暗暗懊悔自己多嘴。

      吃过晚饭,江濉溪便收了碗筷,竟再也没主动搭理过江思齐。江思齐凑到一边想帮他洗碗,却被江濉溪不动声色的赶开。

      江思齐垂着头,显得很是挫败。

      洗完碗,江思齐刚要想与江濉溪搭话,他却转身离开了家门。江思齐一个人待在家中,心里惴惴不安。江濉溪再度回到家中,手中却多了一瓶药酒。

      江濉溪将药酒放在江思齐面前,江思齐看着哥哥转身就要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好好谈一谈,“那个……哥哥……”

      江濉溪果然停下脚步。

      江思齐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讷讷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你不要为了我而耽误自己,我也想让你幸福……”

      江濉溪低下头,声音里也带着鼻音,“恩,我知道。”

      江思齐明显舒了一口气。

      江濉溪回到自己的屋中,推开窗,狭窄的小巷已经慢慢陷入安静,只余几家还点着灯,那微弱灯火驱赶了悄然的夜晚带来的寒意。月光与灯光矫揉夹杂在一起,沿着窗户满满倾泻下来,在沉重的生活负担下,江濉溪已经很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刻,可以静静地想一些属于自己的心事。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今天江思齐的提议,他红着脸,抿着唇,表情十分认真,他一边觉得这想法实在是太过荒唐,一边又觉得这想法委实不错。

      ——起码她是个很踏实上进的人呢。

      最起码,他不讨厌这个人。

      又或许,他对穆云深,又不仅仅是不讨厌这么简单。

      军营里十日才许回家一天,江思齐回到家中,只能帮江濉溪做了点家事,又得急匆匆地要赶回军营里去。

      江濉溪把她的衣物整理好,又把穆云深的披风和手绢整整齐齐的叠好,用布包着,嘱咐江思齐一起带回军营。

      “还有……这个……”江濉溪突然从枕头底下摸出个护身符。江思齐看到,嘴一撇,十分的不高兴,“哥,你又从皇觉寺给我求护身符了?我说了,我已经长大了,用不着这些东西了。你要去,又是拜,又是跪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江濉溪淡淡笑了笑,“前几天周管事放了我的假,我就顺路去了一趟。”

      皇觉寺就在京都外,这里香火昌盛,尤其是护身符也极为灵验。而得到这护身符,也绝非易事。

      不知从何时起,这皇觉寺内将护身符也分为了三六九等,简单点的,捐点香油钱,便可拿到相应等级的护身符。好在这皇觉寺里的主持还没泯灭掉最后一点佛心,只有你够虔诚,在菩萨面前恭恭敬敬磕足了响头,也能拿到护身符,只不过磕头拿到的护身符远远没有捐香油得到的护身符精致。

      主持甚至特制了一批护身符,选在寺庙中央,扬言只要有人磕足了八千八百八十八个响头,便将这护身符送给磕头之人。而且,这些护身符,千金不卖。当然,这也只是皇觉寺里故意搞出来的噱头,毕竟从来没有人对这个八千八百八十八个响头才能换来的护身符感兴趣。

      江思齐自小便身体柔弱,江家在没落之前,住持每年都会差人送来护身符。江家没落后,这皇觉寺里的香油钱已经不是江濉溪兄妹二人能负担的起的。不过,江濉溪每年都会去皇觉寺里磕足一百个响头,替妹妹求来这么一道符。

      毕竟,江思齐是江家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了。

      江思齐对此却是不以为然:假使这护身符真的有用,江家最后又怎么败落成这样的下场?不过,哥哥坚持,她也不好阻拦。

      她只是心疼江濉溪的身体,毕竟这一百次起身跪拜,十分耗体力。若是以往,哥哥又哪用受这种苦。

      见江思齐不肯接过护身符,江濉溪索性强硬的把护身符系在了腰带上。江思齐只能无奈的看着这系在自己的腰上的护身符,“那我出发了……”

      “等等……”江濉溪突然叫住了她,“还有一个……”

      看着江濉溪手中另外一个护身符,江思齐满脸疑惑,“哥哥?”

      江濉溪看着江思齐,一脸镇静,只是微微颤抖的语调显示了他的内心并非向他表面那样平静,“这道符是我替穆大人求得,她多次帮助我们,又不愿收我们的谢礼,我……”

      他还没说完,江思齐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轻快的从哥哥手中拿过了那道符,一边向哥哥保证,“我一定会帮你把这个带给穆校尉了。”

      得了江思齐信誓旦旦的保证,江濉溪没有什么话再要说了,他只能故作镇定的拨了拨头发,躲过江思齐的眼神,“嗯,那你路上小心。”

      江思齐郑重的点点头。

      江思齐回到军营的时候,却没能找到穆云深。她连忙抓住一人问道,“穆校尉呢?”

      那人好心告诉她:“穆校尉这几日都在西营呢。”

      江思齐一下便苦着脸,西营远非她这样等级的士兵能够进去的。恰巧宋玉经过,便笑着问江思齐,“怎么了?”

      宋玉是值得信赖的人,江思齐便告诉了她部分原委。宋玉听了一笑,倒为江思齐指了条明路,“你要见穆校尉又有什么难事,我且告诉你,穆校尉这几天人虽然在西营,但是每日休息的时候都会回东营。你在中午的时候耐心等候,便能见到她了。”

      江思齐听了大喜,连声对宋玉道谢。

      宋玉依旧笑眯眯的,“快去吧。”

      江思齐连连点头。

      穆云深最近有些头疼,为的就是夏大人要来巡视军营。夏柏洽统领南营,穆思彤是东西营的统帅,这两人见面,南营和东西营之间,难免要比试一番。

      虽说是东西营和南营的比试,但其实也没东营什么事。当然,也不能说完全的没事,烧水洒扫之类的粗活,自然还是东营众人来干的。虽然只能做这些粗活,东营众人倒也不是十分抗拒,万一能借此机会进入西营呢。

      所以她们倒也十分的期待。

      自然,夏柏洽作为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南营又是圣上青睐有加的护卫队,在这场比试中,结局早已被预定好。

      西营必须输,但又不能输的太容易,否则,岂不是让南营耻笑了去。为了这场比试,穆统帅集齐了东西二营中所有的教头,要好好抓紧训练要去比试的西营将士。

      看见众教头聚在一起讨论,穆云深只觉得,这里好像也没有自己什么事情。她甚至觉得穆帅的担心委实有些多虑——因为西营已经荒废锻炼很久了。

      这股弥漫在军营上下的不正之风也并非一日两日了,凭军功武力论高低的岁月仿佛已经离她们已经过去了很久。

      只不过穆帅有要求,她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勉强应付着。

      已尽管经知道这场比试的结局,西营中人的热情却依旧高涨,毕竟,这是难得的能在夏大人面前展露头角的机会。若是一眼被相中,选进南营中,便等于一脚踏上青云。

      穆云深冷眼旁观,只觉得人生百态,不得不印证了一句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开始倒觉的有趣,时日久了,却也觉得心寒。

      回到自己屋中休息时,没想到有一个人居然已经等候她多时了。她没有料到这个时候江思齐会来找她,只能问道:“有什么事情么?”

      江思齐将装着披风和手绢的布包移到了穆云深面前,“这是我哥哥让我还给校尉的。”

      穆云深粗粗扫了一眼,便想起了缘由,微笑接过布包。披风和手绢明显已经被洗过了,还泛着淡淡的皂角香气。见她收下布包,江思齐又连忙掏出哥哥给的护身符,“这个……是我哥哥托我带给您的,你不肯收财物,我们只能用这个聊表谢意,算是感谢您对我们的多次帮助。”

      穆云深接过,放在手中细细端详,只见一个三角形的小黄布包,布包表面用红线绣了护身符三个字,背面一角绣着小小的“皇觉寺”三个字。这小巧的护身符被用粗彩线做的络子装好,络子上还缀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石头做的黑色珠子,上面打着结,下面有个简单的穗子,倒也足见打这个络子的人的细致。

      穆云深的脑中不期然的撞进一双淡然的眼睛,还有那薄而泛白,却微显坚毅的嘴唇。她轻轻笑了一下,望着江思齐的双眼,真诚的道了声:“多谢。”便将这护身符小心的收在了袖中。

      江思齐见穆云深手下了护身符,也算把哥哥交代的任务给完成了,高兴地离去。

      穆云深回到自己休息的营房,脱衣打算休息,江濉溪送的护身符便掉了出来。穆云深将这护身符捡了起来,放在手中细细把玩了一会儿,将它放在锦盒中,小心的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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