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女尊）》郁**裳

31、 八张机（2）

　　在穆云深的印象中，所谓的捎口信，不过是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带段话而已。她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简单的事情，偏偏让玉袖扇给她弄出这么些许幺蛾子。

　　当然，像玉袖扇这样的人精，这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无心之失，反而是他的刻意安排。

　　听蓝衣复述了穆家众人的反应之后，玉袖扇只要一想起江濉溪当时的脸色，便觉得心里面万分舒畅。

　　他笑得十分开怀，眼角瞥到前来回禀事情的蓝衣，便朝他勾了勾手指，蓝衣立刻膝行到他的脚下。

　　“你——这几天去伺候着穆云深。”玉袖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不怀好意地嘱咐他。

　　蓝衣垂着头，怯怯地答是。

　　夜渐渐深了，纵使天上仍有繁星点点，但是星星的光芒显得微乎其微。纵使心里有万般的不愿意，穆云深也不得不遵循玉袖扇的吩咐，留在漪春阁休息。她正要熄灯，便看到外面有个影子在他门前隐隐绰绰的飘荡。

　　“谁？”穆云深披起衣服警觉地开口问道。

　　蓝衣在屋外也被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说道：“奴家蓝衣，奉阁主之命过来伺候小姐。”

　　“不用了。”穆云深立刻拒绝。她根本不记得蓝衣是谁，“夜已经深了，云深要歇息了，公子还是请回吧，明日我会跟阁主说明的。”

　　蓝衣站在屋外，眼睁睁地看着屋里的灯光忽的一声灭掉。

　　穆云深第二日一早起，便看到门口守着一个穿蓝色衣裳的男人，正倚在门边睡觉。夜里正凉，他穿的这样单薄却不敢回去休息，一定是怕玉袖扇的责怪。穆云深叹了一口气，把蓝衣拍醒，嘱咐他回屋睡觉以后，便去找玉袖扇。

　　玉袖扇起的也早，只是精神看起来依旧不大好，他的屋子里点着甜香，炭火拨的正旺，将屋子里熏得甜甜的也暖暖的。

　　即便是这样，他在这屋子里，也依旧围着他的大氅，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露。

　　看到穆云深，玉袖扇先笑了，“昨晚休息的可好？”他撩了撩头发，望着穆云深，颇有深意的问道。

　　穆云深尚未理解他话中的意义，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尚可。”说完，她奇怪地上下打量着玉袖扇身上的大氅，若有所思。

　　玉袖扇被他这样的目光弄得不自在，他咳嗽一声掩盖了自己的不安，又将大氅紧了紧。

　　穆云深暗暗纳罕：原先以为他不过是虚荣才将这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如今看来，倒好像有什么隐情似的。

　　不过，她也只将这想法在心中过了过便丢到了一边，她依旧关心昨晚的问题。

　　“阁主，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什么？”玉袖扇佯作不知，歪着头，故意笑着问她。

　　穆云深深吸一口气，索性换了一个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玉袖扇沉了沉脸色，“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真是狂妄。”他低头拨弄着手里的手炉，他故意延长音调，“太女殿下是怎么吩咐你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乍一听，倒以为他是在生气。

　　穆云深看着他，自然不会被他这些小伎俩骗到，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你要如何才放过我？”

　　“什么放过不放过的？我听不懂。”玉袖扇一脸无辜地笑着，“你放心，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反正十天后，太女殿下才会来接我，你这十天就好好待在我漪春阁就是。”

　　看穆云深的脸色越来越沉，玉袖扇这才微微松了口，“不让你回家似乎是不近人情了点。这样……我就三天后放你一天假好了。不过你这几天可要记得太女殿下地嘱咐，好好的保护我。”

　　穆云深抽了抽嘴角，这京城谁人不知玉袖扇是谁？想要奉承他的人数也数不过来，又哪需要她？何况，别看他说的一副煞有其事地模样，像他这样祸国妖孽似的人物儿，根本不需要一个区区守卫的保护吧。

　　玉袖扇看着她，依旧笑着。想起这毕竟是太女殿下的嘱咐，穆云深也只能忍气吞声。

　　玉袖扇见穆云深妥协，便也不再留她。他招来自己的得力助手，“星竹，带穆大人去前院吃些东西。”

　　见玉袖扇这么明晃晃地赶人，穆云深也不好多留，走出了玉袖扇的房间。

　　那个星竹见穆云深阴沉沉的脸色，以为是玉袖扇说话不客气，触怒了她。他有些抱歉地解释：“穆大人，阁主脾气有些不好，还请您多见谅。”

　　穆云深看了一眼星竹，点点头。她不见谅，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么。

　　星竹回来的时候，玉袖扇正在休息，而蓝衣就跪在他的膝下，小声的抽泣着。

　　见他回来，玉袖扇睁开了眼睛，沙哑着嗓音问道：“星竹，你看蓝衣，样貌好么？”
　　星竹敷衍地看了一眼，附和道：“阁主挑的人，样貌自然一等一的好。”

　　玉袖扇阴沉着脸，摩挲着手上的宝石戒指，便不说话了，星竹只能侍立在一旁。蓝衣跪伏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

　　过了好一会儿，玉袖扇又开口了，“穆云深还在大堂么？”

　　星竹答：“是的。”

　　“即使是太女殿下赐过来的人，在我们漪春阁也没有例外，这几天，脏活累活只管招呼她。”玉袖扇突然用恶狠狠的语气道。

　　说完他又用脚踢踢蓝衣，“真是没用的东西，你要是招呼好她，以后荣华富贵不是性手拈来？连这些小事都办不好，滚吧。”

　　蓝衣听了玉袖扇这一番话，哭的更加凄惨了。但是他却是不敢再阁主面前放肆的，连忙退出了玉袖扇的房间。

　　这一番话可是把星竹给弄糊涂了，刚才阁主不是还让自己款待穆大人吗？怎么突然就变了脸，置气起来。而且听着阁主的言外之意，倒像是很欣赏这个穆大人似的。阁主话里话外都是穆大人以后会飞黄腾达的意思，可既然这样，难道不应该好好地巴结此人才是，怎么还为难她？

　　玉袖扇看着一旁呆滞的星竹，面色不喜道：“你还站在这做什么？我刚才嘱咐你的没有听到吗？”

　　星竹吓了一跳，连忙道，“我现在就去嘱咐他们。”

　　如果玉袖扇坚持把穆云深留在漪春阁还能说是太女殿下的吩咐的话，那么如果再安排她乱七八糟譬如砍柴拖地的活计，穆云深已经百分百肯定玉袖扇是故意在耍她了。

　　只是这活穆云深虽然万分不愿意，只要涟漪春阁这大大小小的男人们用一种可怜兮兮又万分崇拜的眼神望着她，穆云深便觉得难以拒绝。

　　这些活计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对这些男子而言可能不那么简单。这些男人们也唯恐穆云深不乐意撂挑子，便在穆云深身边围来围去，不时的递个水擦个汗，再说上一两句好话哄一哄。穆云深若是觉得不高兴想黑脸，一群人便眼睛水汪汪的随时能滴出泪来。这顿时让她头痛不已，只觉得处理这些男人的情绪，竟比自己干活竟还累些。

　　谁都喜欢自己能偷个懒，穆云深在这里能帮他们分担些，这些男人自然乐意奉承她。一时间穆云深竟也享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这自然不是玉袖扇所乐见的景象。

　　为了怕阁主生气，星竹特地隐瞒了此事，生怕给阁主来个火上浇油。

　　只不过这漪春阁是什么地方，这光景虽然瞒得了尚在调理的玉袖扇，却瞒不过外面人的耳目。尤其这漪春阁鱼龙混在，消息更是灵通，一传十十传百，在就传到了熟人的耳边。

　　江濉溪这几天心里颇不是滋味，他走到哪都能听到周围人再说穆云深的事情，都说她作为太女殿下的亲信，在漪春阁里如鱼得水，好不快活，尤其是受到了漪春阁里不少公子哥儿们的喜欢，每天拿甜言蜜语哄着她，简直羡煞旁人。

　　每当别人说起这事的时候，他们都会已一种十分同情的语气提到江濉溪，“听说这个穆大人已经有了未婚夫了，这家公子真是可怜啊。”虽然江濉溪对此事不大相信，可这种话听多了，却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起来。

　　这事传的极快，更是在整个东营西营都传了个遍，赵六看着江濉溪整天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更加着急。不过，赵六也不是光着急，她把她们姐妹几个一召集，很快就为江濉溪想了一个可行性建议。既然这些男人一直倒贴穆老大，为了让江公子有安全感，两人还是尽快完婚好了。

　　赵六几人让江思齐回到家中把这是跟江濉溪一提，江濉溪不像前几次那样拒绝了，只是沉默着不说话。赵六听江思齐回来一报告，立刻知道：得，这事成了。

　　既然江公子不反对，剩下的事情便变得简单许多。赵六去东街拎了两只鸡，到巷子里求一位干娘，合了一下八字，立刻便算出了黄道吉日，就在三个月后。

　　剩下的事情，只要等穆老大回来，让人把这事一提，准成！

　　这件事一忙完，周围一圈人都觉得吃了定心丸，心里安定了很多。

　　三日后，玉袖扇果然如约把穆云深放了回来。穆云深刚到家，便发现家里居然热热闹闹的，穆云深一看，众人都在，就等着她了。

　　若是赵六她们几个，穆云深也不会觉得意外，只是看到人群之中的江濉溪，穆云深不禁投去疑问的目光。

　　江濉溪脸红红的，连多余的目光也不往这边看。

　　穆云深更加费解了。

　　见穆云深眼光一直追着他，江濉溪只觉得屁股底下好像被火烧了一般，连忙躲进里屋，找怀素说话去了。穆云深刚想跟上，赵六嘻嘻笑，一把拦住了穆云深，“穆老大，我们姐妹几个有事要问你，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

　　穆云深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赵六，你胡扯什么？我哪里有什么相好”

　　“这就行。”赵六上前，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跟穆云深说了，又问道，“穆老大，你说这事行不行？”

　　江濉溪虽然在里屋跟怀素说话，但是他一直都注意着外面的事情。听赵六问的如此直白，他脸红的都快烧熟了似的。

　　江濉溪侧耳倾听，穆云深果然没让他失望，爽快地答，“好！”

　　在里屋的怀素听了，只是微笑一下，握住了江濉溪的手，“恭喜。”

　　江濉溪回握住他，“谢谢哥哥，你……”他说了一半，“你是个好人。”

　　怀素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见穆云深爽快的答应，众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这好歹也是喜事，众人哪里那么容易放过她的，有笑有闹，一直留到了深夜，这才渐渐离去。

　　穆云深被她们闹腾了一番，满眼惺忪，却依然强撑着，给自己的父亲和姑姑写信。她们若是知道自己三个月后要成亲肯定吓一跳吧。

　　怀素中间送了一次茶，被穆云深催着回去歇息。

　　穆云深熬得满眼通红终于写好了信，她心里有些忐忑，父亲应该会喜欢濉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