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女尊）》郁**裳

27、七张机（1）

　　正月里，白银心自然不会呆在京城里了。连京城中的商贩都知道收了摊子与家人团聚，打开窗户往外望去，街道白茫茫一片，连个人影都算罕见。

　　若是寻常人家，每年过年都算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自从自己来到京城后，穆云深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独自一人，她不怎么觉得难捱，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看着怀素因为姑姑的命令陪着自己在京城里冷冷清清的过年，穆云深难免觉得有些愧疚。

　　“让你一个人陪我……”穆云深给怀素倒杯茶，她将炭火拨的更加旺些，“这几日却是委屈你了。”

　　怀素摇摇头，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小姐言重了，这本来就是怀素的本分。”末了，他又小声道：“我听闻正月十五的时候有灯会，以前我在青州从未见过……”他小心的觑着穆云深的神色。

　　穆云深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些许补偿的心思，她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好，等十五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灯会。”

　　正月十五，说起来是元宵节，观花灯，却也是年轻人的盛宴。这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男男女女，个个锦衣珠翠，在各式各样的华灯的照耀映衬下，淡淡的暧昧弥漫在整个京城中。护城河，早早的被各式各样的花灯占满，恰似人间繁华的一场盛宴。

　　穆云深带着怀素，漫步在护城河畔，怀素仔仔细细的盯着每一盏灯笼研究。穆云深见他十分喜欢，便买了一盏没人等，让他拿在手中。怀素满脸欣喜的接过，对那盏灯简直爱不释手。

　　一对对情人在她们身边走过，有人看到他们的模样，像他们投来了祝福的眼光。

　　——穆云深脸上微微烧红。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怀素不在执着手里的灯，反而对穆云深说道：“这京城的灯会还没有青州的好看，大小姐，咱们回去吧。”

　　穆云深岂会不明白怀素的心思，她连忙拉住了怀素，“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妨多逛一会儿，何必急着回去。”她有些懊恼，明明是答应带怀素出来游玩，怎么好让他因为自己败兴而归。她连忙指了指前面的一处地方，“前面好像有放花灯许愿的，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怀素的手腕被穆云深紧紧的抓住，他刚要想解决，便被穆云深不由分说的拉走了。怀素低下头，顺着穆云深的心意，往护城河走去，却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穆老大。”

　　这个声音穆云深十分熟悉，回头望去，便看到江濉溪兄妹二人，江思齐见到她，很是惊喜，笑眯眯的上前跟她打招呼。江濉溪就站在江思齐的旁边，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可是眼神却在穆云深二人的脸上逡巡了片刻。

　　怀素连忙抽回了手腕，像江濉溪见礼，“江公子，江小姐。”

　　江濉溪淡淡一笑，“怀素，你们今日也来逛灯会。”

　　“是啊。”穆云深接过话茬，“既然碰到了，就一起吧。”

　　江思齐也努力调动这周围的气氛，“好啊，哥哥，咱们和穆老大一起走吧。”

　　一条护城河里，已经飘着大大小小的河灯。有的简陋，有的繁华艳丽，这些河灯将河水映照的十分透亮，河面上还泛着粼粼的波光。四人一齐走到河边，早有摊贩在那边等候多时，见她们两男两女走在一起，又年纪轻轻，必定不会吝啬这些银两，便举着手中的河灯，围了上去。

　　濉溪瞧着这些摊贩，轻轻的扯着江思齐的衣袖，低低地说道：“咱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穆云深闻言看向江濉溪，他没有注意的穆云深的眼神，只一昧拉着江思齐要离去。穆云深又转头回来看着怀素，他虽然一言未发，但眼中的渴望是显而易见的。

　　在这样一个暧昧的节日里，难道真打算只看个灯会？穆云深召开一个摊贩，挑了四盏精致的河灯。

　　江濉溪见到穆云深拿了高处的做工精致的花灯，他的眉头轻轻一皱，嘱咐道：“这种太花哨了，我不喜欢，我要最简单的那种。”

　　穆云深回过头来朝他一笑，“等你入了我家的门，再替我省钱也不迟。”

　　江濉溪的面皮红了红，声音带着韫意，“你往日也是咋么说话的？”说完，便走开了。

　　穆云深今日才明白什么叫做多说多错。

　　见哥哥走开，江思齐连忙跟上，怀素担忧的看了一眼穆云深，也追上了江濉溪。河岸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穆云深抱着河灯递给他们，对着江濉溪发出无奈的嬉笑，“我已经买了。”

　　江濉溪默不作声的接过河灯，穆云深舒展开笑意，凑到他耳边道：“等会我有话问你。”

　　江濉溪斜了她一眼：“你有话现在问就是了。”

　　穆云深反问道：“你确定要我现在就问？”

　　江濉溪听了她的话，咬咬唇，终是说道：“算了。”

　　穆云深拿起河灯，对怀素道：“走吧，咱们也去放着玩。”说完，大步走向河岸边，怀素紧忙跟上。

　　河畔边，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怀素悄悄对穆云深说道：“小姐，你还是跟江公子解释一下吧。”他拨弄着手中的花灯，“别让江公子误会了。”

　　“没事。”穆云深道，“他不是这样多心的人，你别多想。”说完她递了一只笔给怀素，“你也许个愿吧。”

　　怀素接过笔，道：“那我写了，别在这看着我，还是去多陪陪江公子吧。”

　　穆云深勾唇，“怀素，谢谢你。”

　　怀素垂着头，拿起笔催促道：“快去吧。”

　　穆云深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转身往江濉溪的方向走去。江濉溪和江思齐两人凑在一起，在花灯上各自书写着。穆云深坐到他们旁边，随意问道：“许的什么愿望？”

　　江思齐飞快的说：“我希望哥哥能早日找到一个疼爱他的嫂嫂。”说完她拿起江濉溪的花灯，一看，脸色十分失望，“什么？只写了早日重振江家？”她看了穆云深一眼，突然提着两个河灯就跑了，“哥哥，你的河灯我替你放了。”

　　说完，人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穆云深和江濉溪。这股子伶俐劲，倒好像跟赵六待的久了，耳濡目染。

　　见四周只有自己两人，穆云深道：“我有话问你。”

　　江濉溪不自然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袖，“你有话就问是了，何必这样神秘切切，遮遮掩掩的。”

　　穆云深笑道：“那我便问了。我问你，你在为什么生气？”

　　江濉溪瞪她，“什么为什么？”

　　穆云深戏谑的问他：“你是看见我和怀素在吃醋？还是为了我刚才那句话？”

　　江濉溪立即道：“自然是为了你的话。”

　　穆云深点点头，一脸郑重，“我想也是。虽然你现在还没进我家门，但是你的话还是要听的，也是，不一定非要等进门才可以替我省钱。”说完她还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江濉溪满脸烧红，“谁又要进你家门了？”

　　“你不想嫁我？”穆云深立刻反问道，“你不愿意？”

　　江濉溪瞪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穆云深瞧着江濉溪难得见到的生气模样，笑了。她上前拥住江濉溪，“既然你想嫁我，那我们可要好好的定一个婚期了。”

　　江濉溪捶了她一下，“思齐和怀素来了，快放开我。”

　　穆云深偏头一瞧，果然如此。他见二人越走越近，只能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怀素和江思齐一前一后的走过来，怀素一手提着刚才穆云深给买的灯笼，一手托着穆云深的河灯，“小姐，我们的灯都放了，就差你了。”

　　穆云深伸手接过，她低头凝视着手里的这盏河灯，“我的愿望刚才已经实现了，这个河灯，不如就这样放走吧。”

　　“这怎么行？”出乎意料的，两个男人异口同声。怀素尴尬的望了江濉溪一眼，道：“小姐，就写个家宅平安也比什么都不写好啊。”

　　江濉溪也很是赞同，“你要进太子的羽林卫的事情不是一直没成么，我听思齐说了，不如就写这个吧。”

　　看见这两人坚持的模样，穆云深哑然失笑，“好吧，就听你二人的。”说完，她接过笔，飞快的写了八个字：

　　家宅平安，心想事成。

　　“一起去放吧。”穆云深提议道，他们走到河边，将这河灯放在水面上，河灯顺着水流，稳稳的流向了河中央。

　　突然，一声整耳欲聋的钟响回荡在京城中，紧接着城墙几处都亮起了烟火。

　　这是皇宫里的钟声，皇宫里出了大事了！

　　穆云深很快就判断出了事态的紧急，“不要停留在这里了，赶快回家，这几天可能要出事。”说完她按了按江思齐的肩膀，她的肩膀还很稚嫩，不知道能不能扛起重担，“这几天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哥，现在你们一起回家里去，三个人在一起，安全点。”

　　“那你呢？”江濉溪问道。

　　“我去东营待命。”穆云深用眼神安慰他们，“这几天不要随意开门，等我回来。”

　　纵然众人都不舍，但是他们只能分开。穆云深打马奔去了东营，东营里静悄悄的。宋将军看到穆云深，舒了一口气，“幸好你回来了，把还留在东营和西营的士兵集合起来列队，随时待命。”说完她又郑重警告道，“不要多问。”

　　穆云深响亮的回答道：“是。”

　　宋将军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披甲上马，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穆云深猜测的没错，宫里的确出了大事，只是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新年期间，留在军营里的士兵不多，但是此刻他们整整齐齐的队列在一起，纵使没人发问，他们心里也明白，要变天了。

　　宋玉孤家寡人一个，新年里自然也留在了军营。她不像别人那般忧心忡忡，反而安慰穆云深道：“上头要变天了，但是对我们来说，未免不是机遇。”

　　第三天，在一切事情还没有头绪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东营门口。一个宫人走进大营，问道：“穆云深穆大人在哪？晋王殿下有请。”

　　晋王，是当今的三皇女殿下。

　　穆云深站了出来，“大人，在下就是穆云深。”

　　那宫人上下打量了穆云深一番，掬起笑容，躬起身子，道：“穆大人，请上车吧。”

　　穆云深道：“大人稍等，我嘱咐宋军官两句便上车。”

　　宫人连忙道：“穆大人请便，咱家不着急。”

　　穆云深连忙颔首表示谢意。她转身找到宋玉，嘱咐道：“我与晋王素不相识，她今日找我不知何意，未免我有失职，这边要你照看一下。”

　　“晋王？”宋玉眼睛亮了亮，“大营这边交给我就好，穆老大你放心去便是，晋王找你恐怕只有好事，你见到晋王别太惊讶，小妹在这里提前祝贺你了。”

　　穆云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她转身，晋王府的宫人仍旧笑眯眯的等候着她。她乖觉的上了车，反复思索着宋玉话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