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女尊）》郁**裳

19、四张机（5）

　　眼看考核的时间越来越近了，穆云深也越发的变得忙碌。今日尤甚，直到暮色沉沉穆云深才回到自己的家中。还未进门，穆云深就发觉家里有些不对起来。按理说应该空无一人的屋子，此时却亮起了点点灯火。平常躲进自己屋子里从来不出头的邻居，在此刻却也纷纷探出头来看着她，见她回家，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穆云深狐疑地看了屋子一眼，发现家门口已经稳稳的听了一辆白色的马车。车夫正靠着车辕小憩，见到穆云深，连忙站起身咧着嘴对她一笑：“表小姐。”

　　穆云深一眼就认出马车是白家的，白家有人进京了？难道是姑姑。穆云深心里竟惴惴的有些不安。

　　她正在门外踌躇，房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穆云深抬头，个穿着素色长衣的男人提着个灯笼，对她微笑：“表小姐，你回来了。”他语气自然，神情柔和，只是一双眼睛里却漾出了喜悦之情。

　　穆云深看到此人也是一怔，“怀素哥哥？”说完她又带有不安的问道：“是姑姑来了么？”

　　怀素对她施以淡淡的微笑，“没错，家主就在屋中呢，你快进来吧。”

　　一向淡定的穆云深听了怀素这话，居然露出了淡淡的愁容。

　　穆云深硬着头皮推开门，见姑姑果然端坐在自己屋子中。听到人的脚步声，白银心回头看去，见穆云深果真站在门口。

　　穆云深见到姑姑，硬着头皮，惴惴不安地叫了声姑姑。

　　白银心是白家家主，与穆云深的父亲乃是亲兄妹。见到穆云深，白银心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不见丝毫慈爱之色，反而一脸怒容。

　　白银心挑了挑眉，端坐在主座上。怀素也走近了屋子里，他吹灭了灯笼里的蜡烛，放下灯笼，又从身上的香袋里拿出茶叶，为白银心斟了一杯好茶奉了过去。白银心接过茶，脸上的神色这才和缓了些，只是语气还有些不善：“亏你还敢叫我姑姑。”

　　穆云深知道何事让白银心生气，低着头，不敢出声争辩。

　　白银心嫌弃地打量这穆云深的屋子，责问道：“你一直住在这里？”

　　穆云深小声答：“是。”

　　“啪”一声，白银心重重的把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

　　白银心指着这屋子，“你既然叫我声姑姑，我少不得要管管你。当初让你住白家的宅院你不愿意，说是不自在，非要搬出去住。我虽然同意，但也是你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不会亏待自己的。可是你看看你这屋子，可是我白银心在银钱上苛待了你？”说完她恼怒的瞪着穆云深，大声的斥责道：“若不是我此刻突然进京，你还打算瞒我和你父亲到什么时候？”

　　见穆云深低着头，不敢与她争辩的模样，她心里突然又软了软，“你父亲年岁也不小了，若是他知道女儿住在这种屋子，岂不是让他内疚？”

　　穆云深本欲争辩一番，可是白银心突然提到了父亲，到让他顿时愧得无话无话可说。若是父亲知晓了，必定会睡不安稳吧。

　　白家虽然富有，但是相比穆家，终是没有世袭爵位这般荣耀，父亲一直觉得当初任性把自己带离穆家是对不住自己。若是让他知晓此事，肯定又会在自己身上揽责任。

　　白银心见穆云深神色几番变换，终于软软的哼了一声，“你可是想清楚了？反正我早迟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的，这一个月我就帮你在京城买下一栋宅子。”

　　穆云深刚要开口，又被白银心毫不留情的截断：“难道要让别人耻笑我白银心的侄女住在这种地方么。”

　　穆云深眼中闪过点点感动，但是，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白银心拍了拍她的肩膀，“云儿，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只是成大事者又岂能拘泥于小节？你若真的心有不安想报答我的话，以后多孝顺孝顺你父亲就是了。”白银心是杀伐决断惯了的，更不会轻易的改变自己的主意，见姑姑如此坚持，穆云深又哪里拗的过她，只能认真点点头。

　　不过，穆云深的屋子实在太过狭小了，白银心一行不便在这里休息，白银心与穆云深寒暄了一会儿，问过穆云深的近况，便要离去。

　　穆云深知道自己这个姑姑一向风流，虽然京城里也有白家的宅子，但是她是不会在那里休息的。今晚又不知她要到哪个情人家里休息，不过，这也的确不是她能够操心的。她与姑姑告辞后，变送她出门。

　　怀素也跟着白银心走出了穆云深的屋子，在晚风的吹拂下，显得他的身形特别的单薄。

　　穆云深看了一眼马车，难免会好奇，“姑姑为何会突然想到来到京城。”

　　“没什么，处理一些事情罢了。”白银心突然叹了口气，“也怪白家的族人不争气，咱们白家在京城有一个分支，这家的女儿以前同一个官家公子定了亲，可是这家公子的母亲犯了事，她们便没有告知族里，私自毁了婚约。”

　　穆云深听了，皱着眉头。

　　白银心也按按自己的太阳穴，显得十分头痛，“这事她家瞒得一丝不漏，只说那家公子自己主动来要求撤销婚约的，只为换取银两供妹妹过活。族里长老也没有怀疑，直到前几天，那家的公子去官府告我们家无故毁约，官府的公文发过来，我们这才知道。既然身为白家族长，这种事情我不能不管。”

　　穆云深听了，竟有一丝感动。白家乃是大秦数一数二的富庶人家，要凭权势压下一个没权没依靠的可怜公子，实在太过易如反掌。然而姑姑身为白家家主却没有这么做，反而亲自上京处理此事。

　　见穆云深也随着她的话陷入沉思，白银心误以为她在担心，反而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这事还是极容易处理好的。”

　　穆云深自然不会怀疑白银心的能力，但还是嘱咐了一声，“姑姑小心。”

　　白银心道：“你还是多关照自己吧，要是被你爹知道了，受苦受难的可是我。”说完她笑着上了马车。

　　怀素也跟着坐上了马车，穆云深也笑着与他道别，“怀素哥哥路上小心。”

　　怀素看着她一眼，抿着唇淡淡一笑，点点头。

　　马车悠悠驶动，带着车上的风铃叮当作响。穆云深站在门口，目送白家的马车消失在沉沉夜色中。怀素看着沉睡的家主，低头在马车中整理着车内的东西。

　　突然，阖着双眼的白银心开口问道：“我把你送过去服侍云儿如何？”

　　怀素一惊，手里的东西也不小心跌落下来，他自然明白，家主口中的服侍，远非字面含义上那么简单。他低着头，面上赫红着，小巧的耳朵也粉红的可爱。

　　白银心翻了个身，眼睛仍未睁开：“你是跟云儿自幼一起长大的，彼此的脾性都十分的清楚。”

　　“可是……”怀素诺诺的，生怕自己这般会让云深父亲感到不开心。

　　白银心一笑，“他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怀素这才放下心来，他羞涩着低低答了一声：“但凭家主吩咐。”

　　第二日天一早，江思齐便来找穆云深，说是江濉溪想要见她。听到江思齐的转述，穆云深没有觉得丝毫的意外。当天训练结束后，她便来到了江家。

　　江濉溪已经准备好茶点等着她了。

　　见到江濉溪，穆云深淡淡一笑。落座之后，江濉溪还在踌躇着如何开口，倒是穆云深落落大方的问道：“你打算在哪里开店铺？”

　　江濉溪没想到穆云深如此直接了当，不过这也省了不少事。听了穆云深的问题，他踌躇一会儿，摇摇头。其实他心中早有想法：城中东街是个繁荣的地方，去那里开店自然是上上之选。只是这租金……江濉溪略显迟疑。

　　穆云深道：“你若是没有注意，我倒有个想法。”

　　江濉溪颔首，“愿闻其详。”

　　穆云深屈起手指，扣着桌子道：“东街，那里人多又热闹，必定是个好地方。”

　　这却是跟江濉溪想到一处了，可是问题也随之而来，江濉溪沉吟着：“可是这租金……”

　　“租金却也不是问题，只是你可有把握一定赚的回本来？”穆云深笑着问道。

　　江濉溪眼睛一亮，他点头道：“我有信心。”

　　穆云深见他信心满怀，倒不好意思给他压力了。她宽怀道：“凡是做生意都有风险和很长时间无人问津的情况。第一年倒不求大赚，只求个稳当。”

　　江濉溪知道穆云深是怕自己失败后灰心，所以特地安慰他，他点了点头，却也没十分的把这话放在心上。

　　“这几天我为军营中考核的事忙得抽不开身，等忙过这一段时间，我便随你去东街看看有没有可以盘的铺子。”

　　江濉溪重重的点头，欣喜道：“好。”

　　事情算是商议完毕了，穆云深环视了一下这逼仄的小屋，虽然收拾的还井井有条，但是还是略显寒酸了。

　　尤其是——穆云深看向窗口，哪里已经烂了一个洞，冷风呼呼的往屋子里灌。如今才秋季，到了冬季又不知会有多难捱。

　　这屋子里的情况居然还不如自己的那间小屋，穆云深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

　　白家家主刚到京城，穆家便得到了这个消息。翌日，穆思彤便把穆云深叫进自己的营帐中，说了一些什么众人很想念她之类的话，说完便竭力邀请她到府中一聚。

　　当然，邀请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个，还有她的姑姑白银心。

　　这话却也违心，想着穆思彤知道穆云深在京城中的事情也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了，怎么早不请晚不请，偏偏白家家主一来，便想起她这号人来。穆云深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露出淡淡一笑，说道自己会将这个消息转达给自己的姑姑。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嘲讽的味道来。

　　穆思彤有些心虚，她抿了口茶，躲开了穆云深的眼光。

　　穆云深当日便来到了白家在京城的宅院，门房见到是她，飞快的打开门，给她引路。穆云深跟着门房一遍走，一边委婉的问：“姑姑昨日回来了么？”

　　门房点点头，道：“昨晚夫人是把两位爷接回来的。”

　　穆云深自然懂了门房的言下之意。

　　在穆云深眼中，白银心一切都完美，除了对正夫着实冷淡了些。她原先不解，以为是自己这个姑父人不好，后来发现自己的大姑父无论人品还是样貌都是一等一出众的，既然如此，又为何受到如此冷待呢？

　　父亲为她解释说，那是因为姑姑在跟外婆别着劲。可是外婆都已经过世多年，大姑父的待遇也未能得到丝毫的改善。姑姑对任何一个男人都不错，唯独除了大姑父。

　　父亲也在其中调解了数次，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后来连父亲都忍不住骂她，是油盐不进，不知好歹的混账。

　　可是姑姑依旧我行我素。

　　白家的宅子称不上富丽堂皇，但是却也优雅别致。每个角落都精雕细琢，当然这也意味着其中的价格必定不菲。

　　门房将穆云深引进一个大院落中，中间房门紧闭，一众小侍捧着盥洗用品等在门口，里面好似还未起来洗漱。见到她们走进来，这些侍从们视若无睹，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瞟过来。偌大的院落里静寂的仿佛连树叶飘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门房咳了一声道：“夫人，表小姐求见。”

　　只听得里面有一阵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白银心的声音便远远的传来，“是云儿么？进来吧。”

　　穆云深有些尴尬，“也没什么要紧事，我还是等姑姑洗漱好再进去吧。”

　　里面果然传来了白银心的一阵笑骂，“这孩子，倒生疏了不少”说完，她又懒洋洋的嘱咐侍从端着盥洗用品进来。

　　穆云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侍从们又鱼跃而出，估摸这姑姑大概已经洗漱结束了，便大落落的走进屋中。

　　白银心的屋子布置的十分讲究，美人纱销魂帐，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甜香。好在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穆云深的反应还算淡定。

　　白银心就穿着亵衣躺在软塌上，身后靠着的是一个容貌明艳的男子。那男子拿着篦子给白银心篦头。除了这位之外，还有一个男人，他的身量较小些，在给白银心按摩。

　　白银心抬眼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这么大清早就来了？用过早膳了么？”

　　穆云深答道：“用过了。”

　　白银心道：“用过也没事，等会陪我再吃一点吧。”说完又问她，“有什么事么？”

　　穆云深只能当着白银心的面把这话真真切切的传达了，结果跟她料想的果然不差。白银心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穆思彤的邀请，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了。

　　毕竟，她对当年穆家欺负他们父女俩一事还是很介意的，就算是笑脸迎人和气生财的生意人，此刻也有了不和气的时刻。白银心骂了一通穆思彤后，看到穆云深仍站在那里，又想起一事，她直起身子穆云深说道：“房子我已经让管家挑好了，过几日你去看看吧。”

　　穆云深心中一暖，低声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