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层*琉璃病》小周123

5、第 5 章

　　容浅低下头去，想这件事情里必有蹊跷，把心里的惊惧一压再压，挤出几句话来：“皇上不要见怪，只是这么多天来没有见面，小慕又把那封信撕了，我就想……来看看皇上……”她仰起头来，已经换了一张笑脸，本来美丽绝伦的眉眼融进了笑意，越发令人心动神摇。
　　皇帝笑了笑说：“朕怎么会怪你，天快黑了，你赶着回府吧。”
　　“是……”容浅盈盈拜倒，往回走多了侍卫的护送，她连惊惧之情都不敢露在脸上，到底出了什么错？为什么皇上会一口否认那件事？踏进府里，看身后没有了人，她脚步踉跄，一头扑在床上。
　　就是这张床，他与她一夜春情，而后又走的悄无声息……
　　走的悄无声息……
　　容浅忽然想起来，那天夜里下着瓢泼般的大雨，他一步跨进屋里，穿着平日里那件淡蓝色的绵布长衫，竟连一丝湿痕也没有？容浅不禁打了个寒战，再细想那个人的行容举止，处处透着轻浮，皇帝与她认识那么久，可曾有过一次肌肤相亲？他敬重她，爱护她，怎么可能会在那个夜里情不自禁？
　　容浅越想越觉得害怕，她从不相信皇上会害她，除非那个人……那个人他根本就不是皇上……容浅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扶住了床栏，再想那个人叫她浅浅，语气无比的亲昵，和稳重自持的皇帝并不相像，可如果不是皇帝本人，他又怎么会知道那些过于私密的细节呢？
　　容浅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烦闷欲死，一股股的酸意涌上来，她捂着胸口，想自己十来岁就因为貌美而天下闻名，谁提起来容家的小姐，就只有遥遥的仰望，如同敬慕着天上的神仙，可现如今，这事情一旦败露，谁都能在她背后指点耻笑，连最低贱的人都能叫她一声□□□□，她咬着牙想那情形，连想一想都觉得五脏俱焚似的痛。
　　她不能让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宁愿死，宁愿玉石俱焚。
　　她被这念头烧得坐立不安，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外面早已经是午夜，那黑色如同墨染，窗页半开着，屋里不曾点灯，黑色就好像能一直流到屋里来，瞬间就把她淹没。她点燃了灯火，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不能够拯救她，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办？
　　她一回身，那灯被扫落在地上，点燃了纱帐，就是一片火光，她盯着那火一动不动，不想去扑灭，也不想躲闪，许久她才到屋外，要烧就索性一起烧，将火种扔开去，扑天盖地的火被放纵开来，一层层的如同海浪般的绚烂，她站在火中央，渐渐觉得喘不过气来，爬在了地上，等着火海将她吞食。
　　火蔓延到了后院，烟气从窗缝门缝中渐渐挤入，屋子里熟睡的人却一无所知。窗台上的花伸展了一下叶子，感觉到了窒息，人就从花瓣中探出头来。
　　“好像着火了。”他喃喃自语似的说。
　　烟气越发的浓重，白衣少年跳到地上，抱起自己的花盆，走到了门外，见不远处淡红色的火光如同晚霞，在天边铺上了一层瑰丽的花色。
　　先是烟气，很快火势就会蔓延到后院里来，少年回头望了望容慕之所在的方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也不过就是一个人，也有不能够预见到的祸事。
　　终于可以看到他死去了。白衣少年暗自偷笑，多少个暗夜里他向他伸出手，试探着想掐死他毒死他刺死他。可是每次的每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中途又把手收了回来。
　　“师傅。”他声音轻而软，面容洁净，仿佛看着一个人去死是件再快乐不过的事情，“这次可不是我害你，你死了以后，也不要来找我算帐……”
　　他走到了院门口，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是一朵花，哪禁得起这样的炽烤，急忙又把门关上，慌乱不堪地四下里张望，到底是晚了一步，已经找不到出口了。摸着墙皮也是热的，那火就在墙隔之外，很快就要烧到屋里来了。他虽然已经死过一次，却无论如何不想再死，一溜烟似的跑回屋里，摇晃容慕之：“师傅……师傅，着火了，你快醒醒，外面着火了……”
　　容慕之睁开眼，见屋里四处是烟气，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怎么回事？”
　　“不知道，外面已经烧开了，像是从大小姐那里烧起来的……”
　　容慕之神色微变，站起身来就往外走，白衣少年跟在他身后：“师傅，你不要扔下我啊，我一个人出不去……”
　　容慕之将他原神丢在花上，带到院外，那火果然是从前方烧过来的，这院子里谁死了都无所谓，可是容浅……容浅她……
　　他往她的住处走，那里已经被火海包围，浓烟滚滚，炽炎扑面，他默默的伸出手，有金色的光芒在指间闪烁，然后渐渐扩展开来，遍布了全身，他穿过烈火，在浓烟中寻找容浅的身影，烈焰扑在他脸上，仍然有一种不可阻挡的炽热，这样的火势，人怕是早已经昏过去了，叫她也没有任何用处，容慕之在这样的关头忽然想到了最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叫过她姐姐，甚至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在心的最深处，他到底一直是怎么呼唤她的呢？
　　角落处露出了一角衣服，他顺着那痕迹寻过去，真是幸运，容浅倒下去的时候，正被院子里的一方山石挡住，所以火烧的这样大，竟然能让她毫发无伤。容慕之抱起她，走出了被火包围的院落，将她放在背对着人的地上。火势已经惊动了府里的人，纷纷赶过去救火。
　　那白衣少年凑到近前：“大小姐没事吧。”
　　应该是没事，不过被火熏的晕了过去，容慕之掐住她的人中，略一用力，她轻呼了一声，便慢慢地张开了眼晴。她首先看到的是他的脸，在烈火中倦而艳的，有一种杀气凛冽，她莫名奇妙地打了一个寒战：“小慕……”
　　“为什么想不开……”她呆在院子里，先着的是正屋，没道理躲不出去，容慕之注视着她，她就要如愿以偿地嫁给皇帝了，她说过，她喜欢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我……”容浅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面对着这个被众人指为妖孽的少年，内心里一点点秘密也不能够瞒过他，她真的害怕，他的眼晴像暗夜的烛火一样深沉而妖治，她一阵慌乱，急着想找一个借口来搪塞，“我……我怀了他的孩子……”
　　容慕之脸色一变：“谁？”
　　自然是皇帝，问也是明知故问。
　　“你去永林王府的那天晚上，他到我屋里来，所以……”
　　容慕之记得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听到那个令他心神俱碎的消息，他在大雨中赶回家里来，隔着木板一再追问她，她却说“你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也不想她知道，那天晚上，他爬在小屋的桌面上，又梦到了少年时的情形。
　　也是在那天晚上，容浅与皇帝一夜情种，有了日后说不清道不明催人欲死的祸根。
　　“他不肯认？”
　　“是。”容浅心头冤苦，然而也有许多的疑惑，“可是那个人，他……他又有些地方，跟皇上并不太一样……”
　　容慕之听她细细地道来，连每个细节都问得清楚，沉思了许久，把手放在了容浅腹前，她吃了一惊，急忙往后躲去，她是个闺阁女子，除了皇上，没碰到过其他任何男人的手，是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原来面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他是个男人。
　　“不要躲，我看看。”容慕之的声音里自有一种坚定，不容人反驳，容浅看了他一眼，不敢再往后退却，指掌在肌肤上，反而是透骨的凉意，他的眉眼幽艳中透着凉薄，原来竟连指尖都是凉的，是冷的，那么他的心呢？
　　许久之后，容慕之清秀欲绝的脸上泛出了一丝冷笑：“原来如此，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容浅听他的话意，竟是已经知道原委了，忍不住想追问，容慕之却打断了她说：“这件事交给我，你把心放下来，不要做傻事，也不用多问。”
　　容浅呆呆地看着他，什么时候他竟可以向她这样镇定自若的命令了。她要把事情都交给他，把命交给他么？万一有什么闪失，这是杀头灭族的重罪，他可担待的起么？容浅心下里正惊疑不定，容慕之已经站起了身来，让人送容浅去休息。
　　火势已经被扑灭了，容慕之望着奇形怪状的断壁残掾，想起那一夜里春雨缠绵不绝，绝色舞娘缠绕着他，他心里就有一种杀意如藤萝般弥漫，渐渐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