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姑娘奋斗史》俟君久矣

10、小姑娘大心眼

　　陈姨娘笑着往一旁躲了躲，却到底还是受了这个礼。

　　按理说她一个姨娘我用不着行如此大礼，点点头即可。可我偏偏这样热情的行了礼，拉拢她的意思就跟和尚头上的螃蟹一般。而她明知道我这意思却还是受了这礼，这立场也算是摆明了。

　　她脸上带着长辈慈爱的笑拉着我的手道：“少夫人这一路辛苦了，还是赶紧歇歇吧。”于是又进了花厅。

　　先前梁少谦打碎的茶杯还没来得及收拾，一进去就能看见。陈姨娘怔了怔才把眼睛往四下一打量，道：“康大爷身边的都是顶好的，比我胡乱收拾的强多了。”

　　自跨进梁府的大门我就如临大敌，任是谁说话都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好好品味一番。这话我品了半晌也没品出来到底是谁我把屋子收拾得好还是把梁少谦收拾得好，只好客套回去：“姨娘收拾得很好，现在也只须掸掸灰尘罢了。”

　　说话间碧容又端了茶上来，于是终于坐了下来。三小姐梁真真怀里的猫削尖了脑袋一个劲地往桌子上攀。梁真真很是淡定的把它按了回去，按了几回都拦不住。我本以为她会让人把猫抱走，不料她直接揪起猫脖子就扔了出去，那气势果断利落堪比抢芝麻饼的桂圆。白猫落到外面地上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我和陈姨娘端茶杯的手同时抖了抖。陈姨娘勉强笑着拉起梁真真的手道：“这是真真，康大爷的三妹。”说到“康大爷的三妹”几个字的时候她的脸色十分不自然。一个母亲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女儿却不能光明正大的说是自己的孩子，实在让人唏嘘。

　　梁真真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原因大约相同。陈姨娘拍了拍她的手：“这么久了也没叫你大嫂一声，真是失礼。”

　　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她，她低了头喝茶将她母亲的话置若罔闻了。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不仅烧脑子，还让人顶爱小题大做，她这一低头，屋子里的气氛都诡异了。

　　我这人就爱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梁真真作为梁府正经的三小姐却与规规矩矩的梁府有着如此巨大的反差，若是小题大做些都称得上是离经叛道了。所以她这一低头深得我心，立刻就让我喜欢上了。

　　陈姨娘面色尴尬，当众教训女儿她舍不得，不教训又怕被人拿住话柄，很是为难。

　　不知我有没有说过我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宽容些，如果没说那么这就提一下吧。所以我主动地解了围道：“三妹妹这是小孩子脾气，质朴可爱。”

　　夸人的话我会得并不多，许是当初胖公公珠光宝气的手加深了我对质朴可爱四个字的印象吧。故此我逢人就爱夸质朴可爱。

　　然而豪门大院的女人与这四个字最是不亲和。此话一出，陈姨娘的脸色更加奇怪了，梁真真也抬了头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过了片刻她主动问好了：“嫂嫂好。”

　　仿佛整个屋子都在等着这三个字，这三个字一出口气氛便热络起来。

　　我跟梁真真套近乎，“三妹妹的猫儿养的好，不知能否帮我看看我那小宠物。”

　　后娘赠与我的那只救命鸽子我养得精贵，说是宠物也不为过。

　　梁真真对这话题有些兴趣，却略带遗憾道：“猫儿养不熟的，喂的再好，该走还是要走。”

　　我往外面一看，果然那猫已跑得没影了。

　　梁真真又笑了笑：“嫂嫂将你那宠物拿来我看看，或许能帮上。”

　　我招呼碧梧去将那鸽子拿来。梁真真盯着那胖成了个球的鸽子看了又看，奇道：“嫂嫂怎么将炖汤的乌鸡养了起来？”

　　我认真地纠正：“非也，此乃信鸽。”

　　她逗弄鸽子的手顿了顿，思忖半晌道：“还是趁早炖了吧。”

　　陈姨娘跳出来打圆场：“这鸽子圆滚滚的也可爱的紧。”

　　我悠悠地叹了口气，又盯着那鸽子看了半晌。这鸽子如此体态纵是飞上了天也要让人打下来吃了，还不如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只是吃这只鸽子的时候心中难免要忐忑不安些。于是将笼子递给饶香：“拿去炖了吧，也好给爷补补身子。”

　　梁真真吃吃的笑：“嫂嫂要信鸽，让大哥给你买个好的不就行了。这样的鸽子纵是炖了也不好吃。”

　　我默了默，可怜的鸽子，千山万水跟了来却被宰了；宰了也就罢了，死了还不被放过地用来嘲笑我。有如此大作用，这鸽子的一生也算传奇。

　　我呷一口茶道：“这鸽子格外不同，是我娘在我离家时特地给我的。说是虽嫁了人也不能和家里生份了。”

　　我的情况想来梁家上下都清楚，如此一番话格外打动陈姨娘。她微微低了头道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梁真真脸上的笑也淡了。从先前她剜梁少谦我就知道她是个孝顺的人，想来也是心有所感。她深觉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咬着嘴唇。

　　我安慰道：“赶明儿让少康陪我去买只好的，若是比不上这个我仍是拿来炖了吃。”

　　梁真真这才说了实话：“嫂嫂那鸽子养的过于精细了，让它少吃些，平日里放它多飞两次也就能瘦下来了。”

　　我原本以为梁真真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孩子，就算嘴舌厉害本性也不坏。谁知道她竟然这么多的心眼，亏我还把她当做桂圆的榜样呢。就是用刀子戳桂圆也戳不出这样多的心眼来啊。

　　碧梧听了连忙跑去小厨房，余下我们三人相顾无语。

　　过了半天碧梧回来了道是那鸽子连毛都给拔了，净等着下锅呢。

　　我两眼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只盼着后娘没有给这鸽子身上做什么记号才好，不然让她知道了送信的鸽子不是同一只那就麻烦了，因为不用想也知道她如今定是顶爱小题大做的。

　　梁真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跟着陈姨娘灰溜溜的走了。

　　我含着泪把她二人送到院子门口，挥手的力气都没了。

　　送走了二位我直奔梁少康的书房，一进门冲他哭。于是一幅好好字就这样毁了。

　　“你家小妹的心眼太大了。”跌进去了爬都爬不起来。

　　他一边洗着笔一边反问：“不是质朴可爱？”

　　我一噎，这是谁传的？继而不依不饶。这都算是质朴可爱那什么才算是淘气？

　　他坐到我身边，无奈道：“偏你不听话非要去掺合她们的事。”

　　我不甚明白，豪门大院的女人不都是以此为乐？再说了，纵是我不掺和进去她们也要把我拉下水的。

　　梁少康皱着眉道：“我特意安排了苏嬷嬷到玉屏山去同你说的。她说话向来一针见血我以为你听懂了。”

　　我好像，貌似，知道是谁了，“你是说那喜娘？”

　　他点头：“不错。”

　　我委实委屈，她只同我说了梁家有个顶爱找茬的二少爷，让“身娇体弱”的我别去招惹他，免得被家法处置了让她家大少爷担心。

　　等等，身娇体弱？别惹二少爷？

　　她说的这样隐晦我怎么可能会懂？我这样一个天真质朴的土匪怎么可能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

　　如果我没有猜错，喜娘的意思是让我装得身娇体弱一心和梁少康过日子别管后院的那些争斗。所以这也就能解释她为什么非要让我节食减肥了。

　　可是，“我已经搅和进去了。”我盯着梁少康眼泪汪汪。

　　他跟着我趴在桌子上拉我的手，这样孩子气的动作他做出来竟然也好看得不行。他道：“我本该猜到你是个不安分的。也罢，你就陪她们玩玩吧。”

　　他怎么这样满不在乎？难道他不知道后娘婆婆打得是帮她儿子谋夺家产的主意。

　　他捏着我的鼻子道：“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心眼大的。”

　　我还欲跟他问个明白，然而碧蓉却在这时候端了鸽子汤进来。于是只能闭了嘴。

　　同梁少康成亲大半个月我都学会宠辱不惊了，碧蓉却还学不会淡然处之，见我和梁少康趴在桌子上手拉着手险些把手里的食案捏碎。可想她心中的酸泡泡冒得多厉害了。若是梁少康在她面前同我显得更亲密些只怕她就要直接把那盅汤泼我身上了。不过我这人很懂得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所以很是慈悲心肠地放过了她也放过了我。

　　梁少康舀起鸽子汤，笑道：“都道千里送鹅毛，这千里送来的鸽子想必也很好。”

　　我见了这鸽子汤便觉痛心，小心翼翼精细地喂养了这许久却成了一盅汤。不行，我得多喝两口。

　　正愁苦着脸喝着汤碧梧敲了门进来了。她这人向来开不得玩笑，做起事情来一板一眼的。记得我曾经在船上同她说笑道想吃河里的鱼，夜里她就吩咐人在甲板上守了一夜钓了尾大鱼上来。碍于情面我只能逼着梁少康吃了。

　　碧梧站在我面前道：“少夫人，老爷让人来请爷和少夫人去前厅里，说是有事要说。”

　　她表情太过严肃，让我有些不妙的预感。难道是今天行为不妥当的事让人挑了刺？看来我终于还是要领教家法了。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小激动呢。

　　由着我乱猜是不会知道事情真相的，于是我和梁少康携手往前厅去。路上我回过神来，吓得都不敢拉梁少康的手，他又长得太高，黑灯瞎火的地跟在他身后险些栽个大跟头。

　　到了前厅发现陈姨娘与梁真真也在，二人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梁真真因着先前的事见了我和梁少康也只是简单的行了个礼就退到她母亲身后心不在焉的站着。

　　厅里主位空着，更让人惶惶不安。我跟陈姨娘见了礼，小声地问怎么回事。她摇了摇头道：“且看着吧。”

　　过了片刻，胖公公与婆婆来了。胖公公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慈祥的模样，很是好相处。此时却沉着脸面色不愈。婆婆脸色也很不好，一进门就先瞪了我一眼，被梁少康不动声色地回瞪了回去。

　　胖公公先是喝了口茶才道：“我梁家虽是商贾之家，却也向来讲究举止合度。孝悌谨信这样的道理自然不必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孝悌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