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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她只想借宿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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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磨蹭蹭陪云雀吃完晚饭,安初本来是打算帮他刷完碗再回去的,谁知刚走到厨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炸雷,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石破天惊。
手中的碗下意识滑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怎么了?”云雀闻声从客厅走进来,正看见她一脸惶惑的样子,不禁微微沉下脸色,“嗯?”
安初慌忙蹲下身去捡起瓷片:“不好意思,一时没拿稳……啊!”又是一声雷鸣,她本能地攥紧手指,刹那间就有鲜血从指缝溢了出来。
云雀蹙眉,眸中似有了然光影:“你怕打雷?”
“……”她叹了口气,尴尬摆手,“抱歉,是件丢人的事情呢。”
“草食动物的世界果真难懂。”他轻哼,却也没多说什么,很随意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柜子底下有药,自己擦。”
“可这里还没收拾……”
“啰嗦,我来。”
“……”
安初乖乖依言走开,任由他扫地洗碗,自己则去柜子底下找到伤药和纱布处理伤口。结果刚弄好就见窗外亮光闪过,比方才更震撼刺耳的雷声像是沉重地击在了心上。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这大概是今年夏天的第一场大雨吧?仿佛在故意与自己过不去似的。
从何时开始对打雷留下了阴影呢?大约就是在六岁那年被试药组织掳走的时候吧,也是这么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一片血泊之中,而后未来等待她的,便是无边无际侵蚀入骨的痛苦。
怎么熬过来的呢?怎么竟没有死去呢?谁晓得。
获救的那一天终是大开杀戒,连风都诧异无比,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有把愤怒转化为杀意的本领,如同邪恶的重生。
如今可怕的力量已经被封印,然而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仍然无时不刻折磨着自己,在每个能唤醒记忆的雷雨天。
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
懊恼着,也无能为力着。
……捂住双耳的手指冷不防被人用力分开,安初蓦地惊醒,出于自我保护本能一拳就挥了过去,却被对方轻轻巧巧格挡。
“呃,云雀。”
“看来今晚你是回不去了,自己去挑间客房住吧。”云雀顺手提着她的领子,像在拎一只小动物,后又刻意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真是麻烦。”
话虽这样说,他多少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这个女人怕雷声怕到这种程度,方才那一瞬的抬眸,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双爱笑的新月眼中,没能及时掩饰的点点水光。
好像自认识以来,还没见过她如此失态。
安初转过身去,发狠似地揉了揉眼睛,再回头,便又恢复了一派笑眯眯的样子:“不好意思哈,我有时也觉得自己挺麻烦。”
突然间便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一直坚持地认为,没有依靠的人,愈合能力必须要比任何人都强。
云雀意味难辨地看着她:“雷雨真有那么可怕么?”的确很令人想不通,以至于非要开口问问才行。
“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可怕,然而对我而言……”安初自嘲地笑了两声,“那是会勾起绝望的声音。”
“……”
“像你这种强大的人,是不会明白何为绝望的吧?”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解释,窗外的雷声愈发放肆了。
云雀回手从柜子里取了一副耳机,迅速给她戴上,而后推着她的肩膀朝走廊尽头走去,最终在自己房间门口停了下来,示意她进去。
安初登时傻眼了:“我睡这?”
“不然呢?”
“诶……不是客房么?”
“你很烦。”
“……噢……”
不得不说,安初是很感激的,她知道云雀这是在变相体谅自己——以他的性格来说,这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了吧。
屋里的隔音效果不错,关好窗子拉上软帘后,能听见的动静就小了很多,且因为这样一个小插曲,她的心情倒也安定不少。
云雀的床铺真的很舒服啊……唔,不过霸占人家的床真的合适么?尤其是他这么有地盘意识的人。
可最后到底还是妥协给了自己的胆怯心理,她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缩在床角像只山猫。
于是等云雀洗完澡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奇怪的画面。
“喂。”
“啊?”
“你就准备这么坐一夜?”
她在他疑惑的目光中顿觉窘迫万分:“这里……好像只有一张床啊……要不我打地铺?”
云雀横她一眼:“半张床让给你还不够么?”
安初被噎了一下:“莫非是睡一起么……”
真的没关系吗?万一他有半夜梦游用浮萍拐战斗的习惯怎么办?完全无法招架啊!
“草食动物通常都爱胡思乱想。”他鄙夷地挑起眉梢,像是轻嘲,“我可对你没任何兴趣呢,不过是作为今天生日宴的回礼罢了。”
……即使不解释她也不至于误会的啊喂!只是单纯觉得很别扭而已!
“又或者你自己去客房睡?但事先声明,打雷时我会锁上自己房门,你进不来的。”
“……”这人果然是有腹黑的隐藏属性么,安初对窗外雷声很顾忌,挫败地叹了口气,“就按你说的办还不成么,别耍我了。”
在对话中成功占取了主动权,云雀这才满意地点头,回身从桌上挑了本书,倚在床边翻看起来。
安初挺不想承认的,这家伙穿黑色睡衣的模样简直秀气好看得难以用语言描述,但她发呆半天,注意力最终却转移到了另一方面:“云雀,你头发那么湿也不说整理整理啊?”
“吹风机坏了。”
“其实那种东西也很伤头发的,就算你发质好,也经不起天天糟蹋……”小声碎碎念。
“烦死了。”云雀顺手扯过一条白毛巾扔到她旁边,语调懒洋洋的,“那你来吧。”
“拜托,你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因为我在忙着看书。”
“……”
他乜她一眼:“还是说你更希望被我咬杀?”
“……干嘛吓唬人,我帮你擦干就好了。”安初不情不愿磨蹭过去,抓过毛巾覆在他头顶。
平心而论,云雀的头发真的称得上是乌黑细软,比起纲吉那直愣愣的刺猬头和狱寺章鱼小王子的发型,这样的发质实在很难得。
尽管是屈从于暴力才完成的,但当她的手指穿过他发间时,动作却依旧不自觉温柔轻缓下来。
薄荷洗发露的味道沁人心脾。
她偷偷地想,若不知这个人的真正底细,真是很容易就被他安静秀致的外表所迷惑了呢。
五好少年的长相,中二暴力狂的内心。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吧……毕竟再冰冷淡漠的人,也会有渴望被温暖治愈的时候。
唉,自己也真是无谓地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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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窗帘洒满一室。
云雀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后再度走进卧室,发现某只酷似小猫的女孩仍旧蜷成一团酣睡着——要知道,昨晚她担心自己会打扰到他的睡觉空间,居然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了一整夜。
这也算是个特殊技巧了吧?有意思的草食动物。
依照他的习惯,此时应该是抄起浮萍拐强制起床,然而他犹豫片刻,还是像个正常人那样(……),走过去推了推她的肩膀。
“喂,找你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安初朦胧地扭过头来,一双新月眼因困意未褪而水雾迷蒙,她没有像云雀那样严重到死的起床气,但她在没睡醒的时候,永远会给人一种“你欺负我了”的楚楚可怜的错觉。
“干什么呀……我又不用上学……”撒娇般的语气词配上软糯的嗓音恰到好处,她把被子蒙在头上重新钻了进去,“就算你要揍我,也请半个小时之后再执行好么?”
云雀不由分说,直接掀开被子把手机放到她耳边:“是那个小婴儿的电话,听着。”
“Ciaossu~长泽,你果然在啊。”电话那边传来里包恩熟悉的童音,“阿纲打了你一晚上电话,都是关机哦。”
安初瞬间清醒了:“啊……抱歉reborn叔叔,忘记充电了。”
里包恩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所以说你当真和云雀独处了一夜?”
然后那边就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吵闹声。
“什么安初居然和云雀睡在了一起?身为第十代的家庭教师,你这样难道不会给彭格列家族抹黑吗?!”
“狱寺君你先冷静一下……”
“哈哈哈,其实我觉得这样倒也不错啊!”
“你说什么棒球笨蛋!”……
安初扶额叹息:“还是先这样吧reborn叔叔,等我回去再解释OK?”说完毅然决然挂掉了电话。
云雀冷冷瞥她一眼:“清醒了?看来用不着浇凉水了。”
“……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么!”
“啰嗦。”他扯过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朝外面走去,“就算你不上学,也要把早饭买好送到接待室来——另外,八宝粥和桃包都不错,以后每星期做一次。”
“你这么压榨劳动力不脸红么?!”
“并没有。”
“……”
正可谓,人生多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