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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她只想还情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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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初在周围的惨嚎声中紧紧抓着安全装置,严肃思考自己的人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那个章鱼小王子成天想的都是什么啊?炸弹这种东西不懂得分场合投掷吗?!
看样子这过山车是停不下来了,与其等着管理员联系园长,还不如想办法自救。
于是她趁着过山车再一次爬上坡的缓冲机会,毅然决然把安全装置扳到了头顶,然后又解开了腰间护带。
“小姐那样是很危险的!请赶紧放下来啊!”
“天哪太胡闹了!你会掉下去的!”
“啊啊啊要下坡啦!”……
安初没理会旁人一惊一乍的忠告,纵身一跃从车厢里蹦上了轨道。
……然后全园游客都震惊地看见,有个疯女人在进行杂技表演般的狂奔,在她后面,就是正高速行驶的过山车。
里包恩观摩良久,随即淡定转过头去看着石化的三人组:“明白了么?这才是真正的速度。”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吧reborn?!”
“小鬼,你想想解决措施啊。”
“第十代,要不要直接用炸弹把轨道毁掉?那样应该可以拦住吧?”
“请不要开玩笑了狱寺君!”
“别吵了,再吵就开枪。”里包恩用列恩手枪打断了他们激烈的争论,“云雀已经上去了,没瞧见么?”
果然,校服外套在风中飘扬如黑色旗帜,少年修长的身形转眼间已出现在过山车弯道最高点。
安初也不知道究竟被车厢追着跑了多少圈,她只知道自己根本没时间判断要从哪边逃下轨道。
或许,干脆停住脚步让车把自己撞飞比较快捷方便……
正胡思乱想着呢,抬头便看见了傲然而立的云雀委员长,后者站在绝对制高点,衣摆飒飒飞舞,面无表情冲她举起了浮萍拐。
“云雀这可不是打架的场合啊啊啊你快闪开!”直奔对方飞冲而去。
但事实上,浮萍拐还是落了下来。
……然后雷霆一击,重重没入过山车的车厢前端,云雀霎时借力跃起,伸手揽在腰间把她打横抱起来,转身从轨道上跳了下去……跳了下去……了下去……下去……
直到几个起落稳稳着陆的时候,安初还处于难以置信的呆愣状态中,她蜷缩着身体出神片刻,蓦然听得云雀低声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谁有闲工夫跟你打架。”
“……”原来是去救自己的么,她叹了口气,“你的浮萍拐还好么?”
“我的武器是特制的,和那些破铜烂铁不一样。”
“哦……”她显然还没太冷静下来,稀里糊涂随口道,“那就成,快点把我放下吧,这么抱着影响不太好……哎呀!”话音未落就被云雀直接扔在了地上,彻底清醒了。
纲吉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满脸关切:“安初没事吧?”
她坐在地面扬起一个无奈的笑脸:“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啊,就是那个过山车怎么办?上边很多人呢!”
“用不着理睬,如果园长不是个废物,就能想到尽快关掉游乐场总闸。”里包恩把变回原形的列恩放回头上,似笑非笑看向纲吉三人组,“呐,话说回来,你们可是都没通过训练啊。”
狱寺不甘心地大喊:“那只是因为意外。”
里包恩好整以暇地摇头:“男人是不该给失败找借口的——从规则上讲,这场比赛赢的是云雀,因为他抓住了长泽。”
“这结果也太胡闹了吧!”
云雀冷哼:“抓住她?群聚者的无聊游戏么?”
“呵,是速度的练习,抓住长泽的人可以要求她做一件事情。”
安初差点扑过去掐他脖子:“reborn叔叔你在开玩笑对吧?”万一云雀让她陪练一个月什么的,那还有清闲日子可过么!
“我可是个非常严肃的人呢。”
“……”
云雀收起浮萍拐,微微侧头看向她,大概是错觉吧,安初隐隐觉得他那双漂亮凤眼中掠过了一抹名为恶作剧的笑意。
“这样啊,也好,明天来给我家打扫卫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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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切换到转天上午,安初一脸黑线的站在云雀那个拥有深庭大院的土豪宅子跟前,掂着掌心的钥匙默默给自己催眠。
只是为了还那个人情而已,而且……愿赌服输嘛!
她一点也不怕麻烦,何况她应该庆幸于云雀信任自己。
……什么鬼话。
不过自打迈进门槛那一刻起,安初却有了几分别样的体会——尽管那感觉并不是很令人愉快。
云雀的家里真是阴气森森啊,显然是长久空落无人居住,从而格外缺少暖意,有的家具上还落了薄薄一层灰尘,在里面没走几步,就觉得无尽的冰冷和寂寞扑面而来。
怪不得云雀那么热爱并中,宁可待在学校或睡在接待室也不回家,原来是有原因的。
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会很孤单吧?
她好奇穿过曲折的走廊,最终来到最尽头的房间,那里大概是云雀的房间,布置很简约,当然,色调也很冷清。
硬木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相框,上面是云雀五六岁左右时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上小云雀的神情也还是如现在一般清清冷冷,但眉眼却是柔和多了,想来在极少见到家人的日子里,除了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吧。
明明看起来比同龄人都要成熟得多,其实在内心深处也是渴望关心的吧。
突然有些微妙的感同身受,安初几不可闻地叹息,转头望向旁边的台历。
上面刚好翻到五月的那一页,目光扫过处,她看见在五月五日的那个位置,被人用荧光笔小小画了个记号。
唔,今天好像就是五月五日呢……
不知怎的,这孩子气的做法有点熟悉。
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有个习惯,即在每年的日历上都画出生日的那天,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盼着,等待又长一岁时,找父亲要礼物。
那真是最开心的时光呢。
难道……
她蓦地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是云雀的生日啊!
所以才想要叫她来帮忙打扫么?即使知道父母不一定会回来给自己过生日,却还是抱着小小的固执的愿望,期待奇迹出现么?
单从表面去看,根本不会晓得他存在着怎样的心思,毕竟是那样一个仿佛永远不懂得悲伤的人啊。
安初想,也许她是可以做点什么的,纵然微不足道。
只因自己也渴望着同样的事情,却再也没机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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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在傍晚时分才回到家,他本以为那个惯常笑眯眯的女孩已经走掉了,岂料刚一推开门就愣住了。
屋檐下挂着的银色风铃在摇摇晃晃发出细碎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风中絮语,再往前走,见内室的灯光被尽数打开,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客厅正中央摆放着一桌子好菜,还有一碟摆放成好看形状的桃包,每个桃包上都插着一根蜡烛,共十六根。
安初坐在沙发上,仍是那副最招人喜欢的笑脸,朝他挥挥手软声道:“嗨,云雀,生日快乐哦~”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猜的。”她眯起眼睛,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呐,希望没有猜错。”
云雀薄唇紧抿,莫名带着几分心事被看穿的尴尬怒意,盯着她沉默了好久,终是冷冷抛出一句:“多管闲事。”
安初笑着看他:“你也可以马上把我赶出去,但记得一定要尝尝这个桃包——抱歉借用了你的厨房,可这是我第一次做中国点心,很辛苦的。”
这个桃包的手艺是风教给她的,中国人过生日都偏好于寿桃的意象,以前从未尝试过,只是旁观,今天总算有了合适的契机。
云雀轻哼一声,却并没准备真的把她赶出去,只淡淡把目光转向桌面:“都是你做的?”
“不,只有桃包才是,其他都是叫的餐厅外卖。”
“……”
“哦对了,还有八宝粥也熬好了,放了好多糖,你不是爱吃甜么?”
“……”
“这些桃包就代替生日蛋糕的怎么样?喂,你真不打算尝一个么?”
“我不会报销的。”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的确有些突兀,然而安初知道,这就代表他妥协了。
“不用你报销,大不了继续冒充沢田君的家庭教师骗钱咯!”她顾自念叨着,心情甚好地上厨房给他盛粥去了。
云雀静立在原地良久,明亮灯光洒在干净的白衬衫上,也给他俊美的侧颜覆上了暖暖的金色光影。
他终是迟疑地走了过去,把手伸向了其中一个桃包……
“等一下!”
急促的女声差点把他吓一跳,回头见安初端着八宝粥蹬蹬跑过来,抱歉笑道:“我都忘了,你得先许愿吹蜡烛啊!”
许愿……么?
云雀本来想要拒绝说自己对那种事不感兴趣的,但迎上对方晶亮清澈的眼神,蓦然就犹豫了。
事实上也不是不可以吧,但上一次生日许愿,是在多久以前了?
好遥远,记不得了。
长长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有种分外安静的温柔感。
安初很欣慰,自己一下午的努力没白费,最终这位中二少年没有发脾气更没有直接抽出浮萍拐干架,而是乖乖顺从了她的意思。
“长泽安初。”
“……诶?”
“为什么。”
“嗯?”某人一头雾水。
云雀睁开眼睛,眸色深沉,带着洞察人心的清锐光芒:“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为什么。”
安初沉默了。
为什么,她也想问为什么,冒着对方可能不领情甚至发火的危险,还是选择做一次这样的努力,想给他一个属于十六岁的生日惊喜。
大概就是因为那一瞬间,猛然刺痛回忆的感觉吧,这么多年,她太清楚那种希望狠狠落空的落寞心情。
从某种程度上讲,云雀和自己很像呢,只不过她习惯于用笑容掩饰一切,而他却执拗地决定要用所谓的飞扬跋扈,挑战这个让他感到孤独的世界。
“是挺没必要的,若你定要这么认为的话。”半晌,她依旧是笑着开口,“虽然也许你是在期待着父母来庆祝这个生日,但我在想,有人陪着热闹一下,总是好的吧?”
“所以我才说你很多管闲事。”
“是么?真是自我主义的言论呢。”
“你懂什么。”
“我什么都懂,而且一点也不比你懂得少。”
云雀似是听出了什么不寻常的意味,于是侧头看她,等待她继续下去。
本来也没指望会得到多么满意的答案,但却是清晰无比听到她在说:“就算是帮我也完成个小小心愿吧,毕竟你的父母还是会回到你身边的,只是时间问题,而我期望的,却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原来如此,也是一个人么。
带着最阳光灿烂的笑容,以最恰当的合群的姿态,守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寂寞么?
那种情绪他是理解的,尽管这样讲着实不符合他的风格。
“哦。”云雀不会道歉,也不会安慰别人,从来都不会,他只会用最简练的语气词表达喜怒哀乐——如果有人能懂的话。
安初唇角的弧度加深,漂亮的新月眼霎时弯成一座桥:“那么……来吹蜡烛吧?”
“……好。”
也许多年之后还能记得今日场景,忆起那一刻涌上心头的是何情绪,欣喜亦或是感动,却都被隐藏在波澜不惊的伪装下,不善表露。
但无论如何,都值得存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