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在医院进进出出 ...
-
运动场看台。
叶枫的目光向□□那个班所在的区域扫荡了半天，也没见到自己想找的熟悉身影。
这丫头怎么失踪了？
难道是在气我昨晚的爽约？
昨天自己搞定那些麻烦的事情，回到家倒头就想睡了。当时还真把与□□之约忘记了。现在想想，的确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她平时也没那么小气啊？
摸出手机，枫摁下一组号码。
手机关机？
给她家打个电话问问吧。
“请问□□在吗？”
“□□生病了，正在医院打点滴。你是谁啊？”
“我是叶枫。阿姨，□□怎么会生病呢？”
“哦～是小枫啊。□□昨天和同学聚餐，回来时把伞借给别人了，自己淋了雨，正发烧呢。你说这丫头傻不傻？”
“她一向很乐于助人的。□□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她吧～”
“我就说，小枫最关心我们家□□了。你们俩从小就青梅竹马，当时的邻居们都说你们很般配。你叔叔也觉得让你当我们家女婿，是不错的选择。要不，等小枫长大了，就娶我们家□□吧～”
□□的母亲很喜欢叶枫这个高大男孩，并且还经常童心未眠地和枫开一些玩笑。把□□嫁给枫的话，是□□的母亲最爱说的。不过，每次枫都会听得受不了。
总有种旧社会包办婚姻的感觉。
虽然只是玩笑。
但玩笑说得多了，也有可能变成事实。
枫捏了把手心里的汗。
“阿姨，您还没告诉我，□□在哪个医院呢？”
“哦，对了，一开玩笑差点忘记了。她在新华医院，门诊２０２房。”
医院的洁白，总是给枫一种圣洁的感觉。
枫小的时候，身体不算特好，会有发烧感冒的病症不时发生。
因此，对于其母亲所在的那家医院来说，叶枫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常客。
那时的枫总觉得，母亲医院里的墙比普通的墙都要白上许多。那毫无杂色的白墙，在阳光下反射出和煦的暖光。
枫询问母亲。
母亲说那是光线的幻觉。
然而，曾经有一位年轻的医生微笑着告诉枫，医院的墙壁上附着了许多游荡的灵魂。他们在医院的每面墙上来来回回，随时准备着冲到产房，去投胎。那是些淡得几乎透明的暗白，积累得多了，被阳光一照，便会反射出别样的亮白。
枫听过后，真的信了。甚至，还有几次想对着墙壁虔诚地参拜。
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可爱。不过，那年轻医生的说法倒被枫记在心间。也许，是当作一个诗意的奇幻小说题材吧。
□□正一脸憔悴地躺在病床上，一双眼睛半张着定格在天花板。
叶枫轻声走了进去。
她没有理睬。
枫左晃晃，右转转。
她还是在看天花板。
“忽视我的存在啊？”
“你昨天放我鸽子，连个电话都不给。更绝哦～”□□丢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昨天是事出有因，咱现在不是来负荆请罪了吗？”
“这么说，奴家是冤枉你了。给个理由先～”
“理由啊～”枫嘴边挂出了苦笑……
昨日。
发现芷媛晕倒后，枫把她送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说只是轻微的贫血加上淋雨感冒，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芷媛的身体很虚弱，最近要多加保养，不能剧烈地运动。
那穿白大褂儿的家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加上他那酒瓶盖眼镜后诡异的目光，弄得枫一身的不自在。
“医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额～作为医生，我们要保护病人的隐私权的。你还是赶快联系病人的父母或者监护人吧。”
什么啊？这医生说话真是奇怪。
算了，先联系芷媛的家人吧。
不过，我该怎么联系芷媛的家人呢？
思索片刻，看来只有向宋翔求救了。
拨通宋翔的手机，听筒里传来了庸懒的声音。接电话的人似乎不想见到这个叫芷媛的女孩。他拒绝得很委婉，不过倒是把芷媛父亲的手机号码告诉给了枫。
十五分钟后，一个面色深沉的中年男人赶到了枫的面前。
“是你送我女儿来医院的吗？”男人简单地打量了一下枫，很有磁性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枫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没有啦，医生说芷媛是贫血外加淋雨感冒才会晕倒的，没什么大碍的。那叔叔，我先回去了。”
“你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下，一会我开车送你吧。”芷媛的父亲用一种绅士的口气说道，然后就转身去看芷媛，并和医生交谈。
枫本想拒绝的，不过想到自己今天仅带的钞票都给芷媛交了车费和医药费，的确也不想徒步走回家去，便坐在一旁打量着芷媛的父亲起来。
虽然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可是枫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很有魅力。
魅力这东西，在男人身上就是一种陈酿。没有几分风霜，感觉就缺少了一些韵味。
双眼皮，深深的眼窝让他的眼神显得很深邃。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从侧面看去，呈现出刚毅的线条。
男人和蔼地看着熟睡中的芷媛。
那目光柔柔的，让人有种春天般的温暖。似乎只要有这种目光萦绕，人就可以有勇气面对整个遗失的世界。
安全感。
也许，一个好的父亲就应该拥有这样的目光。有责任地，用肩膀为自己的家庭撑起一片天空。对待外面的狂风暴雨，要像城堡一样坚固；对待家里人，要像春风一般柔和。
一个成功的父亲，其实就是一个平凡的英雄。
自己的父亲有这种目光吗？
枫思索着，却发现自己以前似乎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父亲的目光。
也许，没有吧？他那么不顾家，真的不像是一个好父亲。
那么，等到自己身为人父时，会有这种目光吗？
谁知道呢。没准儿，将来婧可能找了个美国老公。自己想结婚，还没人愿意嫁吧？
枫有些戏谑地想笑。
芷媛的父亲和医生说完话后，眉目间突然阴云密布。
他叫叶枫出去说话。
一个安静的走廊。
芷媛的父亲把身影若隐若现于墙角的阴影处。
搞什么，弄这么神秘～
枫刚想开口解释今天的事情，对方却先问了话。
“你和我女儿认识多久了？”
严肃低沉的声音把枫弄得愣住了。
“见过两面而已。”
“什么？！才见过两面，就弄成今天这样？！”
“今天的事情是……”
“你不用说了！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办吧？”
用不着这么激动吧？枫觉得对方身上的怨气有点无理取闹。芷媛的晕倒又不是我的错，这父亲还没听自己解释就把责任推了过来，有些溺爱的过度了。
难怪芷媛的脾气那么嚣张。
初见芷媛父亲的好感正在枫心中一点点消退。
“我发现芷媛晕倒，就把她送到医院来了，并且还及时和您联系了。什么叫做我想怎么办啊？”
“你把她送到医院，就什么都不想管了？”对方的语气愈发地冰冷起来。
“那你还想让我怎样？还讲不讲道理了？！”枫觉得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心中的怒火也渐渐烧了起来。
“现在不知道，是谁不讲道理。你把我女儿弄怀孕了，还问我想怎么办？你还有没有点责任感和良知啊？！”芷媛父亲凌厉的目光从阴暗的角落迸射过来，像一柄寒刃。
什么？！
芷媛怀孕了？！
枫彻底懵了……
“喂，喂～你编什么理由呢，需要发呆这么长时间？”
枫回过神来，才发现□□早已是一张不耐烦的脸。
“什么叫编啊？只是回忆了一下而已。昨天从运动场出来，遇到一个生病的同学，就把她送到了医院。在那里忙了半天，出来后习惯性地直接回了家。”
“哼～那同学一定是个女的，是不是？”□□侦探似的把脸凑了过来。
“反正不是男的了。”
“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不行，我要罢工，不和你做朋友了～我要做你女朋友～”
“你发烧发糊涂了啊？”枫笑着敲了敲□□的额头，“我还没审问你呢～你怎么会淋雨生病？我不是见你拿两把伞吗？一把给了我，还有一把呢？”
“我班有同学感冒了，就把伞借给她了。本想着去心灵快坐，和你一起撑伞回家。谁知道，你竟然失约～”
“那你怎么不向珍姐借把伞呢？”
“她刚好昨晚有事，不在店里。我只好独自与雨水‘亲密接触’了。”
“得～真是悲惨的经历。我深表同情～”
“什么叫同情？都是因为你，我才这样呢～”
“是是是～属下知错，属下知错～”枫把快蹦起来的□□又摁回到病床上，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头还烫着呢～你就老老实实地养病吧～下午还有运动会，我先走了哈～”
“站住！还没有谈你对我的赔偿事宜呢～就想跑？”□□一把抓住枫，一副高利贷要帐的模样。
“好了好了～晚上我给你送饭，怎样？”
“恩～你知道我的口味哦？”□□贵妇人般地挑了一下眉毛。
“喳～”高大的身影不禁心中苦叹：自己又要奔波地来回采购了。
叶枫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医院门口遇到宋翔和芷媛。
那两人似乎也很意外枫的出现。
六只眼睛在沉默的气氛中交换着目光。
芷媛脸色还是很苍白。她是用一种冰冷的目光，在枫和宋翔之间穿梭。
想到芷媛的身体状况，枫觉得她此刻应该在病床上才对。怎么会突然从那家医院跑到这家医院呢？
宋翔显得有些憔悴。平时神采奕奕的眼中，此刻有了几缕血丝。
他向枫点了一下头，算是招呼。
枫也回应了一下。
而芷媛则对枫的招呼不予理睬。
三个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当枫再一次踏入□□的病房时，已经是暮色一泻千里了。
□□为了等枫，特意打电话给母亲说晚上不用送饭过来了。所以，当她在饥饿的状态下终于等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时，自然少不了对其蜗牛般的速度抱怨一番。
枫抱歉地赔笑着。一边看着□□的饿狼模样，一边把食物不停地递过去。
其实，这次的晚到也是有事情耽搁了。
渡荥在下午去运动场的路上，出了车祸。一辆公交车想抢绿灯，加速地过了十字路口，却不巧地迎上正在转弯的渡荥。司机急忙刹车，但还是把渡荥连人带脚踏车一起撞出了两米远。
渡荥被送进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枫下午接到Mrs.赵的通知时，忽然觉得运动会期间，同学们还真是与医院有缘。
运动会结束以后，他组织了班干部去看望渡荥。
小巧的单人病房飘满了消毒水的味道，渡荥正表情痛苦地浸泡在这种气味之中。
看着班干部们一个个安静地走入，渡荥努力地、一点点地去尝试把嘴角拉开一个弧度。终于在语文课代表汀月走进来的时候，完成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渡荥的母亲眼角有着明显的泪痕。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地招呼大家坐下，并拿来一些水果给枫他们吃。
大家或站或坐地围了一圈，开始表达对渡荥的慰问之情。
枫只是在开头象征性地说了两句，便把舞台让给了他人。秦敖貌似是所有班干部中与渡荥最为亲近之人。只见他气沉丹田，把内力通过任、督二脉徐徐上升至面部咀嚼肌四周。然后坐在床边，握住渡荥的手，语势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渡荥只能安静地听着，不时地挤出一个“嗯”字来作为回应。他身上肋骨处的骨折，使其每次运气发声都会有一些疼痛感。
幸好没有伤到脊柱。不然，渡荥以后的人生就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了。
枫在想，在撞车的那一瞬间，渡荥的眼中会闪现什么样的画面？
有人说，濒临死亡的人会看到上帝。
有人说，死亡之前的色彩是一片灰白。
还有人说，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可以见证死神的存在。
众说纷纭，千奇百怪。
也许，只不过是为了给活着的人更多幻想的空间，给宗教更多神秘的色彩，给作家更多创作的素材，给电影商更多吸引观众的噱头。
真正完整体验过的人，往往没有机会再去描述那种画面。
以前在班里默默无闻的渡荥，此刻成了目光汇聚的焦点。
生活中，真的有很多机缘巧合，让人不知不觉地就被拉上了舞台。舞台之上的热闹，会给人一种理智之外的宣泄。像蓄洪已久的河水突然决堤，汹涌得有时让人无法把持。
“喂～你今天怎么老发呆啊？有问题～”□□酒足饭饱之后，开始把注意力转向一脸迷离状态的叶枫。
“没有什么问题啊～”枫回过神来，笑了笑，收拾了一下□□狼吞虎咽之后的残局。
“我猛然觉察到，婧有好久没有来信了吧？”
“恩～好像自从高中开学以来，她还没有来过信。”看着枫茫然若失的神情，□□幽幽地叹了口气，“也许，婧到了新的高中，比较忙吧？”
“也许吧～”
枫的脑海中徘徊着夏进与汀月天天缠绵的情景。
不晓得为什么会想起这些。然而想过之后，忽然有了想把婧立刻抓到眼前的冲动。
隔了一个太平洋，感情偶尔就会有海市蜃楼的感觉。
“只是，离得那么远，又那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这种感觉很不爽～”
□□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孩把目光投向窗外。银白色的月光静静地洒在他的侧脸，仿佛将其镀成了一座银色的雕像，遥望着大洋彼岸的思念。
“有些话其实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枫。”□□的声音柔柔的，“一般情况下，校园爱情的保质期都不是太长。更何况，你和婧又相隔了那么远。有一些东西，不在身边太久了，感觉应该就会淡了。执著得太深，到最后往往只会沦为怀念。”
鼓起勇气说了这些，□□有些担心地看着枫。
只见枫把整张脸都转向了窗外。
“枫？”
“没什么啦～”
话虽如此，但枫的心中还是有些波澜。
枫看到过很多的感情因时间的流逝、空间的阻隔而被催化得冷淡。所以，偶尔地，枫也曾泄气过。可是当真正要去放手时，却欲罢不能。感觉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一片尘埃。
婧是枫内心的繁华支柱。正如虔诚的基督教徒不会背叛信仰地去说耶稣其实只是个凡人一样，枫依赖性地、习惯性地维持着对婧的感情。
转身，枫给了□□一个微笑。
“我忽然想起以前写给婧的歌，唱给你听吧～”
枫没等□□回答，就开口哼了起来：
夕阳挂在天边你捧着紫罗兰与我擦肩
不经意地回眸刹那之间冬天有了春天的感觉
思念像纠结的线忘不掉你的笑眼
于是站在楼前仰望蓝天等待下一次的遇见
一天一天我看你走近又走远
一遍一遍准备的台词只在心里默念
我努力扬着笑脸一次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你是否能有所感觉那丘比特射出的箭
爱在心间面容无限温暖
生病吃药丸也会觉得香甜
碰触指尖感受心动节拍
有你在身边我就睡在幸福的港湾
□□安静地听着枫的清唱。
虽然枫的五音不全，虽然枫唱五句歌会有三句跑调，可是枫的深情让歌曲有了别样的韵味。
□□觉得很动听。
有这样一个男孩子为自己认真地唱歌，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感觉有点嫉妒婧。
她也想让枫为自己这样唱歌。
可是，有可能吗？
□□也把目光投向窗外，无意间看到了一盏孤独的路灯。微弱的灯光几乎被未知的黑暗吞没。但是，路灯还是执著地亮着。
那路灯好像一个爱情的守望者。在未知中，苦苦监守着。
等到了什么呢？
还是已经擦肩而过了？
□□又看了看枫。
如果要陪叶枫到老，会是怎样的一种人生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在医院进进出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