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些奇怪的小故事》春寒料峭

20、第 20 章

　　“阿弥陀佛，我佛圣地，生人止步。”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佛号，声音无根无源，却有如洪钟鼎鸣。
　　“鄙人远行而来，不为破坏只为朝拜，还望我佛成全。”
　　说话人已经爬到了石梯的最后几阶，我拉着闻人靳不近不远地跟着，听到佛号响起的时候，心里大吃一惊。
　　“善。”那声音没有再阻拦的意思，“可入施无畏殿。”
　　我一听这么好说话，赶紧跟着喊了一声，“我等亦然，望我佛指点迷津！”
　　可能是被我突然出声惊到，前面的那个说话人猛地回头，估计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
　　结果我立马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跟在后面还不知道，这个人回过头来，我才发现他正面居然长了一张毛茸茸的猫脸！
　　闻人靳掐了掐我的手心，我赶紧撇过头，错过了和那个猫脸人地对视。
　　“无畏者无需入殿，尔等迷津需另觅高明。”那声音拒绝了我的请求，却让猫脸人进去了。
　　寺庙最终还是关闭，我和闻人靳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却是无解。
　　长了张猫脸的都能进去，凭什么我们不能进去？
　　“人生在世，必有所畏，”那声音似乎在为我解惑，“此为施无畏殿。为拔济众生畏惧而设。方才那人犯过杀生之罪，入殿得以无畏。飞禽走兽皆为有灵，使其安然死去是为自然，将其虐杀便为罪过，此为凡人之所谓业障。你二人业障俱在身外，入殿无益。”
　　这么说的话，那个猫脸人既然外表发生此等变化可能就是冒犯过生灵，尤其可能是猫。
　　那我和闻人靳外表毫无变化，就说明业障在身外？本人和业障还能分开？
　　“我佛慈悲，愿闻其详。”我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丝焦急的情绪，说不定再深入一点了解，一直徘徊在我心头的不解就能够解开。
　　“善。此乃施无畏地界，但凡前来参拜，畏惧便外显于表，是为相由心生。你二人有大因果未了，业障于尘世逗留已久。其中是非曲直，盖前世之过，今世待解。你无心，心乃阳脏，藏神之处。若寻不回心脏，体内阳气便无处可聚，散于四肢百骸，至百骸容纳极限之时，便是你命丧之日。而你身边这位施主，天生水相，乃灵兽化身。可惜只有躯壳在此，不见神魂，恐怕你不寻找前世神魂，也终有一日会被其找上门来。切记保持本心，你二人终有一劫……”
　　他话音未落，突然缠绕着施无畏殿的那朵“莲花”气纹，居然幻化出了一个坐着的人形来，“佛图澄，擅自泄露天机，你好大的胆！”隐约可见那个人形的姿势正是施无畏手印。
　　“我不过一介看门人，并不知道你所谓的天机，若想我不言不语，当初便不该诱我来此。”
　　只见大殿里走出一位老僧来，额头微凸，两眼微垂，右手掌心朝上置于胸前，像是能从手心里看到什么一般。
　　我顿时一片骇然，佛图澄？！
　　十六国时三大僧人，佛图澄便是其中之一，释道安和鸠摩罗什都曾向他请教佛法，关于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在佛教几乎是当神僧供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口中“施无畏地界”既然被称为地界，那便是人间界的一处特殊之地，极可能是原先大能之人开辟出来的小世界。须知小世界和西方极乐世界，可是云泥之别。
　　“既然如此，你便该继续履行看门人的职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那个雾气中的人形警告道，又变回了一朵莲花形状。
　　被叫做“佛图澄”的老僧微笑着摇了摇头，“时间到了，我该去撞钟了，两位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此地莫要再来了。”说着便推门回了寺中。
　　我不免有些失望，毕竟身外业障的事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起。
　　“张淼，”闻人靳叫了我一声，“这是什么？”他弯腰从老僧离开的地方捡起一个木雕。
　　木雕刻的是一艘小船，形状和古代的乌篷船无异，很是精致。
　　“这应该是那个老和尚就给我们的交通工具。我们是在小世界里。那个侦探的定位既然是在江心，那估计是这个小世界实际位置就是在江心。他们在大殿里面应该有别的方法出来，但我们没有进去，时间一到，小世界消失了，没有交通工具的话，很可能会掉进江里淹死。”
　　我接过巴掌大的木雕小船，端详了片刻，在小船底部不意外地看到了“施无畏”三个字。
　　闻人靳显然对我一点也不科学的解释见怪不怪了，“这一趟就白来了，闻人婧怎么办？”
　　“当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我看了一眼开始涨水的台阶，“一切起因是施无畏，那终结也是。”
　　“你的意思是，她手里那尊佛像？”
　　我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小船丢进水里，小木船瞬间幻化成了一艘足以载下两人的乌篷船。
　　“让他老公，把佛像偷出来，我就有办法了。”
　　说着，我自顾自坐进船里。
　　闻人靳皱眉看了我一眼，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对面。

　　感受着舌尖被他咬破的地方传来的轻微刺痛，我远不如表现出来那么平静。
　　那个老僧的话，让我把脑子里七零八落的记忆重新捡了起来。
　　在我父亲死的那天，我梦见的和平时张道陵和他那只大猫相处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梦里我和张陵的角色重合了，眼前丹炉里的火渐渐熄灭，我欣喜若狂，正准备拿出刚炼好的丹药的时候，胸口突然被人从后面硬生生穿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陵，你永远不要想从我手里逃走……”
　　从来没有心的我，那一刻感觉到了实打实的心痛。
　　一种身体上的疼痛和感情上的疼痛双重作用下的窒息感，让我差一点就死在了梦里。
　　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个嘶哑的声音仔细想来和闻人靳的，几乎一模一样。
　　原本以为是死对头或者作祟的妖魔，结果那个捅穿张陵心脏的竟是化身为人的符拔……
　　果然是业障，连带着这一辈子都不能消停。

　　“靳哥，要是有一天我比你先死了怎么办？”沉默了半天，我出声打破了小船里的尴尬气氛。
　　闻人靳紧锁的眉头让我想伸手去帮他抚平，可最终还是没能付诸实践，只要一想到梦里那种穿透心脏的痛感，就对他莫名地产生一种抵触感。
　　哪怕我很清楚地知道，闻人靳和符拔本质上并不一样。
　　“既然还活着，就不要想死后的事。”闻人靳强硬地把我的头摁进了怀里，我的鼻梁撞在他胸口的位置，顿时一疼，眼角溢出几滴生理泪水。
　　“屁，要是你找新欢，我死了也要从阴间跑回来，把你的心掏出来剁碎了喂狗。”
　　颇为汹涌的生理泪水似乎有些止不住的势头。
　　“随你，”闻人靳难得不嫌弃我，用袖口帮我蹭了蹭眼泪，“别一阵一阵的，我不希望你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憋在心里。而且，你这点脑子也藏不住事。”
　　哦草！我现在还来得及反悔换一个会甜言蜜语的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