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些奇怪的小故事》春寒料峭

19、第 19 章

　　接到私家侦探电话的时候，我有种不妙的感觉。
　　“有进展了。目标人物收到了邀请，今天晚上要去‘拜佛’。讯息传达的内容比较隐晦，只能大概知道时间是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地点只有一个‘坟’字。是哪一处公墓并不能完全确认。”
　　坟？光是一个字，含义也太模糊了。
　　“继续跟着，随时把闻人婧的动向发过来。”
　　“好的，没有问题。”
　　我挂了电话，随手扯了一张做纪录的标签纸，习惯性地开始罗列已知信息。
　　首先是“勾魂咒”，这个不难理解，大概可以等同于倪安对我的报复。
　　其次是“佛像”，看似平和的“施无畏咒”之下掩盖的是愤怒的情绪。
　　接着是“拜佛”，可以理解为一种共同的信仰，或者说闻人婧被强制地“信佛”了。至于这个佛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现在还不敢妄下定论。
　　最后是拜佛的时间和地点，“晚上八点到九点”不难理解，可是那个“坟”到底指的是什么？
　　通常意义上，我们说“坟”，指的是坟墓没错，就像那个私家侦探想的，他觉得是哪一处公墓。
　　但实际上还有一层意思，我们说汶坟，淮坟，这里的“坟”指的应该是水边的高地。
　　那到底是公墓还是水边高地？或者都不对，这个字不过是她们约定好的一个符号？
　　我烦躁地咬了咬笔头，一向不擅长推敲琢磨这种问题，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可关键时候，总难免出岔子。
　　就在私家侦探19:41传回最后一条讯息之后，我和他完全失去了联系。
　　他身上的定位系统失灵了整整十几分钟，再一次出现信号的时候，信号发出地点显示——他正一动不动地呆在黄埔江江心……
　　“最后那条短信说了什么？”闻人靳往江边一路狂飙，估计明天就会收到交警叔叔的亲切问候。
　　我打开闻人靳的短信列表，读了出来，“‘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辈岂是池中物’。啧，这语气简直了。岳飞都没他冤。”
　　闻人靳明显对这种文绉绉的酸话理解不能，“有什么头绪？”
　　“要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半路跑出来添麻烦的是只‘河神’。”
　　“河神？”
　　“没错。短信里那个的‘池中物’，通俗点说就是水鬼。死因和水有关的冥鬼，因为某些原因被拘束在了阳间，便投不了胎了。时间推移，吸收了更多怨气的缘故，会开始为非作歹。据说奈何桥底下到处是水鬼，一个拖一个，越来越多。而阳间图彩头，就把它们叫做‘河神’。”
　　闻人靳看了我一眼，“你哪儿听来的这些个有的没的？”
　　我抱头哀叹，“求别提，你小时候的床边故事一定不是奇形怪状的鬼故事。”

　　八点半的时候，终于接近了定位系统的讯号。
　　不来还不知道，原来S市郊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车停下的时候，我环顾四周，旁边只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工厂厂房，灯稀稀拉拉的开着，倒映在幽深的江面显得萧索。
　　江边到处都是杂草和岩石，远近看不到人，不远处只有个一个废弃不用的简陋码头，木桩上绑着几只破破烂烂的木筏，船底湿漉漉的长着青苔。
　　闻人靳皱了皱眉，手里的远光灯调暗了一点，说道，“这里恐怕没有你说的水边高地。”
　　但是意料之外，我有了收获，“都猜错了。‘坟’不是指坟墓，更不是水边高地。是那儿——”
　　顺着我手指的地方，闻人靳举起手电筒，照了过去。
　　正是那个码头的方向。准确说，是那个码头中间立的一块石碑。
　　“古时候有三坟五典的说法，三坟指形坟，山坟，气坟。对应乾坤易，连山易，归藏易 。现在人倒是不计较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是怎么回事，但这个‘坟’才是重点。乾坤易早周易几百年，当时文字的记录方式，可不是我们现在的纸张，像样的文字载体很少，需要长期保留供人观看的文字，多是记在石碑，陶器上面，也称作‘坟’。所以，这块碑才是我们的目的地。”
　　可奇怪的是碑旁边一个人影都见不到，“那闻人婧在……”闻人靳正打量着那块石碑，突然话说一半就把我往后扯了一步。我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他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石碑。
　　一转头，才发现他看的是什么。
　　那是一条人的胳膊，皮肤呈现青白色，有些渗人，正湿漉漉地滴着水。眼见它一把抓住了码头的边沿，就开始往上挣扎，只听水声哗啦作响，另一只泡得肿胀发白的胳膊也伸了上来，整个过程慢得像是慢放的电影镜头……
　　果然是水鬼。还是个看门的。
　　我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五十三。
　　照那个私家侦探的话，时间是八点到九点，那就糟糕了，九点之前得到石碑那儿才行。
　　也就是说，既然只有一块光秃秃的石碑，那就意味着通过石碑能到另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才是“拜佛”的真正地点。
　　“靳哥，还有七分钟了。不管怎样，我们得快点，把这个……”我刚说了一半，嘴就被人封住了。
　　要不要配合得这么默契！
　　一丝细碎的痛感从舌尖上传来，口腔里顿时泛起一股腥甜。紧接着，耳边闪过一道噼啪声，两道手指粗细的电芒激射而去。我不回头都知道，那个扑通的落水声是谁发出来的。
　　不过那也要我能回头……
　　说了还有七分钟昂！闻人靳！你再亲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
　　“我猜你心里又在骂我。”闻人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下唇，我咽了口口水，移开了目光。
　　“别废话了，我们抓紧时间。”好在天黑咕隆咚的，不然丢人的还是我。
　　“是是是，反正一亲腿就软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着急就别抓着我了，自己走过去吧。”
　　哦草，闻人靳你特么可真是好样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配合，我发现闻人靳并不总会被符拔的力量牵着走。
　　至少在性格上，变化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明显。
　　如果说符拔的力量像是一节电量几乎用不完的电池，那闻人靳身体里只有电池，没有导电的接口。这个现象很奇怪，和普通意义上的转世并不一样。一般只有那些生前使命未尽，或者夙愿未了的神灵精怪才会转世。一旦原主力量觉醒，要么是被转世同化，要么转世被原主融合。
　　比如说霸下，他在闻人靳老师的身体里觉醒之后，连带着负面情绪的魔障也觉醒了，结果融合失败，才导致魔障突破了肉身的限制，为祸人间。
　　可一直以来，闻人靳就是闻人靳，除了偶尔习惯性说一些莫名其妙，他自己都不懂的话，身体从没失控过。不管是使用的力量还没有到达上限，或者别的理由，我都保持着时刻地警惕。
　　毕竟，我看上的人是闻人靳，也只可能是闻人靳。

　　“这是什么情况？”闻人靳出声打断了我的思考。
　　站在碑前我愣了一下，眼前哪里还有宽阔的江面！居然凭空出现了一片白蒙蒙的烟雾！ 下一刻，眨眼的功夫，身后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黑夜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源驱散，面前是数不完的往上阶梯，身后则是一片陡峭的悬崖。那一阶一阶的青石板不染尘埃，两边树木郁郁葱葱，远远地，似乎能够隐约看见一座寺庙。
　　寺庙周围紫色雾气缠绕，形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一种浑然天成，悠远淡泊的感觉让人内心平静，恍如梦境中才会出现的极乐世界。
　　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靳哥，我们恐怕踢到一块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