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故事》田可心

15、15

　　叶千含和韩若非一早来到大沼泽，先在游客中心总部看了一段视频，其中有鳄鱼爬行的动作。叶千含惊道：“啊！鳄鱼不是四肢趴在地上走的，就跟蜥蜴或者壁虎那样吗？！”

　　视频在反复播放，里面的鳄鱼居然是立起来伸直腿走路的。
　　叶千含怎么看怎么觉得特别虚假不可信，让韩若非评理：“这是请迪斯尼做出来骗人的动画吧？”
　　韩若非想了想，迟疑道：“不见得……你看这边的介绍，说鳄鱼真跑起来速度非常快，反正比人的速度快多了，如果它们真要来追你的话，你是别想腿儿着逃生的。它们可能真是那样跑的，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快？”

　　从游客中心出来，叶千含和韩若非沿着土路走进大沼泽。这片巨大的国家公园果然童叟无欺，刚走没几步，就看到路边的水塘里半浮着两条鳄鱼。刚才在游客中心看到的描述立刻浮现眼前：每条鳄鱼旁边真的都游着尺把长的大鱼，大家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天下太平，其乐融融，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吃与被吃的关系！

　　他们在那里站下拍了好些照片，再接着往前走。很快就看到路上趴着鳄鱼了，不过一连好几条都是小鳄鱼，跟沙漠里的大蜥蜴那么大，有一条一直躲在阴影里，开始他们都没看到它，径直走过去，小鳄鱼似乎受了惊吓，刷的一下就钻进了水里，动作迅疾如电，激起一阵剧烈的响声，活活吓了他们一大跳。
　　韩若非说：“现在知道什么叫如果它们真要来追你的话，你是别想腿儿着逃生的了吧？”
　　叶千含侧扬起微微出汗的脸庞，眯起眼睛笑：“但是它们看样子还更怕我们呢，对吧？”

　　刚刚进入大沼泽的人总是忍不住扎堆拍照，边拍边走，半天也走不了多远。好不容易最初的新鲜劲儿过去，叶千含却又发现了一幅有别于刚才那千篇一律画面的景致。
　　她指着一条趴在路边的鳄鱼惊叫道：“快看那条鳄鱼，有一条特小的蜥蜴在往它身上爬呢！”
　　韩若非望过去，叶千含又奇道：“为什么蜥蜴要往鳄鱼身上爬呢？人家脾气好也不用这么欺负吧？”
　　韩若非迟疑着说：“大概因为……他们其实是小鳄鱼？”

　　叶千含愣住了，再仔细看了看那些所谓的蜥蜴，大概刚刚孵出壳不久，就像一条条短短的大头蛇。
　　她长这么大，大概是头一次笑得这么没正形：“哈哈哈哈……不能怪我啊！他们就是没个鳄鱼形嘛！”

　　韩若非倒是一本正经没个笑模样，只是之后再看到鳄鱼，就会夸张地惊叫：“哎呀快看！那里又有蜥蜴！哇！好多蜥蜴啊！快看，那里有一条好大的蜥蜴呀！……”
　　偏偏这个地方活似个鳄鱼世界的月子中心，云集着许多鳄鱼妈妈，个个身上都趴着好些鳄鱼宝宝，以至于韩若非叫个不停。叶千含又气又笑，总算体会到什么叫笑得肚子都痛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太阳很毒，好在他们遇到一座临水照花的小亭子，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只见淤泥里并排伏着一条鳄鱼和一只乌龟。那只乌龟只露出个脑袋和一小截脖子，乍一看还挺像蛇的。
　　那条鳄鱼特逗。它显然跟人家乌龟好端端呆在这儿都已经有一阵子了，见有人来了，大概忽然想起自己这副形象有损威风，于是冷不丁恐吓了那乌龟一下。
　　乌龟吓一大跳，嗖的一钻就把自己埋泥里去了。

　　叶千含正看得津津有味，却见韩若非往那鳄鱼又一指。
　　她忍无可忍，赶在他说“那有条蜥蜴”之前一把拉住他：“你别来了！”
　　谁知韩若非手臂一转，指向叶千含的脚边：“你看，这才是真的蜥蜴好吗！”

　　叶千含低头，果然看见地上有好几条小蜥蜴，只要别靠太近它们就不会跑掉，乖乖定在那里任你拍照。
　　可再细看它们的长相，她倒又不确定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小鳄鱼？”

　　韩若非叹气：“鳄鱼和蜥蜴，根本不是同一种类，有那么难分辨吗？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还都是人类呢，还都是中国同龄男人呢，你都能区分得那么清楚。”

　　那天，叶千含蹲在地上，举着相机对着小蜥蜴拍照。
　　站在身旁的韩若非跟她的高度落差太大，他说的话像是从天界传来的一样，飘渺而不真实。
　　叶千含心想，也许是她听错了。
　　可是从天界传来的信息应该不会错呀，他们应该知道，她没有所爱的人。
　　她有男朋友，可她根本就不爱他。

　　她只好当作什么都没听到，站起来，笑着把相机递给韩若非看：“怎么样？这张拍得好吧？”

　　中午他们在游客中心随便吃了点快餐，买了些干粮饮品，便又出发，继续游玩。
　　之前走了一上午，原也有些累了，吃过午饭人特别犯困，再加上太阳大，更是不想走，于是当他们看到一片可以租船荡舟的浅海时，便立刻决定划船去。

　　租船的大哥语速奇快地问：“你们有ID吗？”
　　韩若非答：“有。”
　　他又问：“你们有信用卡吗？”
　　“有。”
　　“你们有很多很多钱吗？
　　叶千含一愣，韩若非倒是反应飞快，笑道：“那得看多少算多了！”

　　他们办好手续出门的时候，租船大哥还特意追出来叮嘱了一句：“喂，你可别把你的小女朋友扔下去喂鳄鱼哦！”

　　韩若非哈哈大笑，对他耸耸肩，转过来摇头：“这人也太逗了吧！”
　　叶千含心想：他指的是把她扔下去喂鳄鱼，还是她是他女朋友？

　　从海上泛舟回来，他们沿着一条长长的甬道走到一片开阔的浅湖。临近傍晚，气温降了不少，怕热的鳄鱼们不再躲在水里，而是大片大片地趴在岸上，有些在水里游的，也大大方方地将大部分身体都露出水面。在此之前他们所看到的鳄鱼，伏在岸上的往往一动不动，看起来跟木头或模型区别不大；这回看到的鳄鱼却大都张着大嘴，露出橙色的口腔。据说鳄鱼这么做的时候是在等着一种牙签鸟来替它们剔出牙缝里的食物残渣，而这些残渣就是这种鸟的食物，但叶千含和韩若非在那里看了很久，都没看到那种一只鸟站在一头鳄鱼嘴里的奇观。
　　韩若非惊愕：“难道鳄鱼之所以张嘴其实跟狗是一样的，是为了出汗散热？”
　　叶千含难得地扑哧一下，推了他一把：“咱们这俩文科生快别在这儿丢人了！”
　　韩若非望着她，也笑得无比愉悦：“幸亏咱们说中文没人听得懂哈。”

　　叶千含左右看看，正想说周围也没什么人嘛，就看到一头鳄鱼忽然立起来，冲着她快步走了过来。
　　跟先前视频上那吓了她一跳的快速移动的样子一模一样！

　　叶千含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见韩若非一个箭步挡到她面前，把自己的背洞开在鳄鱼的大嘴前！

　　那一刹那，叶千含什么也没顾得上去想，什么也没顾得上去感受。她反应过来之后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短短一秒钟之内，韩若非先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然后用力推开她，嘴里同时大吼一声：“快跑！”

　　她趔趄一步站定，却并没有跑，而是急忙回头。
　　只见那条鳄鱼原来只是面朝着他们走到水里去而已。
　　虚惊一场……

　　迈阿密是他们离开美国前的最后一站，次日一早，他们登上飞机，取道纽约，飞回上海。
　　韩若非帮叶千含拖着大小行李进到她宿舍的时候，室友们表情很惊讶：“千含你回来啦！董辰呢？阿姨让韩若非上来不让董辰上来？”

　　叶千含愣住了，旁边的韩若非脱口说了声“董辰是”便突然打住，硬生生将后面那个字咽了回去。
　　他本来不知道董辰是谁的，可还不容易想明白吗？

　　叶千含说：“有董辰什么事？他在四川啊。”

　　“哪有，他到上海来了，说是来接你的。”
　　“嗯，最近这一个月他打了好多个电话来宿舍，问我们联不联系得上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说你就说是这周四回来，别的不知道了。”
　　“董辰说给你发了好几封邮件你都没回，是不是没收到？还是你邮箱把它们弄成垃圾邮件了？”

　　一旁的韩若非什么时候低声说了句“那我先走了”，已然悄悄离开。

　　叶千含默不作声。她其实收到董辰的那几封问她具体哪天回来及航班详细信息的邮件了，但期末考试的时候她只挑她认为重要的邮件回复——其中就包括她室友的邮件。她不觉得告诉董辰她的具体返程时间有什么意义，别没得还让他误以为她是想让他来上海接她呢。
　　后来在佛罗里达玩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去查邮件了。
　　可是……

　　叶千含问：“你们也不知道我是哪趟航班啊，他去接我了？他怎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