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错无解》细*

11、第 11 章

　　转眼间，萧绝愁已经在海珠的地方住了七天了。
　　他恢复得也算不错，精神是一天天好起来。但是，海珠看得出来他越来越心猿意马了。
　　凌云凤舞在几天前送来了他的轮椅，从那天起，萧绝愁就会把自己推倒门边，挡着大门口，看着院落的大门出神。
　　海珠忍不住没话找话说：“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记住解毒的药方？”
　　萧绝愁才舍得转过头，道：“我所中的毒，名叫‘绝情’，这种毒在江湖上失传已久。但是老教主有个特殊的爱好，就是收集珍奇的药毒，在他的密室里，也保存着包括这位药在内的配方。
　　虽然是个危险的爱好，但是老教主却舍不得将这些毕生的收藏销毁，因此我想龙凝梦也许找到了老教主的遗物，发现了这些东西。”
　　海珠道：“既然是老教主秘密珍藏的物件，为何你会知道这件事呢？”
　　萧绝愁道：“老教主曾经带我去他的密室寻找解开我脚上枷锁的方法。我也在那个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他的收藏，老教主不仅不生气，反而对我详细解说他的收藏，因此我才知道了这种毒的解法。唉。”想到当日的情形，萧绝愁不仅摇头。
　　“看来老教主对你十分喜欢和信任啊，既然如此你为何面带愁容啊？”海珠问。
　　“那一天我本来十分高兴，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像常人一样自由行走了。因此老教主做出一种药，可以腐蚀我脚上的枷锁。谁知道……”萧绝愁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往日的情形。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老教主在他眼里就像慈祥的老爷爷一样。
　　老教主把他抱到密室，给他看各种新奇有趣的小瓶子，并告诉他马上就可以让他走路了。于是他也笑得很开心，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和龙大哥他们一起奔跑嬉闹了。
　　当老教主终于配好药，将药水缓缓倒在那副枷锁最薄弱的地方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不知道触动了那副枷锁的什么机关，原来还很宽绰的枷锁突然收紧，边缘处也冒出细密的尖利齿牙，萧绝愁只觉得那是他这辈子感受过得最痛楚的感觉，他大哭起来，直到痛得昏厥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那副跟着他数年的枷锁终于取了下来，但是他却感到双脚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脚踝上从此留下了一辈子的狰狞疤痕，告诉他自己已经落下残疾的事实。

　　老教主从此便郁郁寡欢，觉得十分内疚，不久后竟然染上恶疾，最终病逝了。
　　教中权力更迭，他最敬重的龙大哥当上了教主，并让他做了副座，将他高置起来。两人的关系却从此渐渐疏远了。

　　萧绝愁回忆道：“那时我不甘心就这样在困在轮椅上一辈子，于是就拼命练习。好在老教主曾经找人为我接过骨，经过了三年，我终于可以勉强行走，但这也是我的极限了，就算可以走路，我也无法坚持很长时间，我……终究是残废。”
　　“原来这其中引出你的伤心回忆，真是很抱歉。”海珠道。
　　“嗯，可以说这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因为那副让我致残的枷锁，最终也让我发现了龙凝梦的阴谋。”萧绝愁道。
　　“哦？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呢？”
　　萧绝愁缓缓道：“自从我的脚被夹断之后，我就有些怀疑。那副枷锁怎么会突然收缩呢？老教主认为是其中的机关被触发所致。于是我恳求老教主把枷锁还给我，权作是纪念。经过仔细关观察，我发现有一个细小的零件早在枷锁被取下之前，就不见了。就是说有人在枷锁上故意动了手脚了。
　　我当时只是个只能躺在床上的残废少年，自然不能去调查什么。但是，后来老教主突然病逝，让我更加起疑。老教主素来身体康健，怎么说病就病？我求龙大哥，也就是现在的教主龙凝梦带我去探望老教主，可是他却一反常态，对我十分冷漠，用各种借口来搪塞我。最后老教主病逝，我也没有来得及去见上最后一面……唉。”

　　“那你后来又是如何发现阴谋的呢？”
　　萧绝愁道：“我儿时和龙氏兄弟们是极好的玩伴，虽然我不能走路，但是他们还是时常拿来新奇有趣的东西来找我。后来，我提议说，把我们最喜欢的东西和秘密都放在一个小匣子里面，到了十几年后再取出来。他们都赞同，于是我们每人找出一个小匣子，把自己当时认为的珍宝和有意义的东西都放进去，然后埋在柳树底下。”
　　“你倒是会玩呢。”
　　“但是物是人非，十年后，龙凝梦做了教主，他的弟弟龙碧霄追求至高武学，离开圣教浪迹天涯；而我则成了无所事事的副座，于是就索性将当初我们埋下的盒子挖出来，回忆过往的趣事。就在龙凝梦埋下的盒子里，我发现了当初枷锁上丢失的那个零件——也许他自己都忘了把那个零件丢到了哪里，事实上他把那个部件作为自己的回忆，一并埋藏在儿时的匣子里面了。在那个匣子里面，我还发现了一副很拙劣的稚童画的画，上面画着一个双脚断掉了的小孩，还有‘阿愁去死’几个字。”
　　海珠讶道：“那么说，害你致残的就是龙凝梦了？”
　　“嗯。因此我怀疑很多事情都和他有关。于是这一次设下了这个计划，借着他派我来皇宫的机会将计就计。在这之前，我便暗中去过老教主的密室，将那些毒药的配方做成合册，并将‘绝情’这种毒列为最毒之毒，依照我的判断，他定会选择此毒。在此之后，我遇到了你，并猜出你也是深谙药毒的高手。于是在我在皇宫的几个月里，我每天其实都在训练自己的意志，就是在心中默念那一句话，并给自己下了一个强制的指示——只有见到你之后，才能说出这句话。”
　　“你怎么知道你见到我一定会说出这句话呢？”海珠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要怎么解释呢？我只能说人有这种自然的反应，比如说‘望梅止渴’，想到梅子就会觉得口渴得到消解，自然而然地由心而发，不需要经过思考。因此我认为经过训练，也可以促成其他类似这样的反应。就算在我心智迷失的时候，应该也会保留这样的反应。我之所以用这么冒险的手段，是因为龙凝梦奸猾非常，如果我装疯的话，必然瞒不住他的眼睛。”

　　“你倒是会忍，可是害苦了凤舞。”海珠埋怨道。
　　“是。”萧堇语的睫毛垂了下来，神情为之一黯。
　　“那你的下一步准备怎样做？”
　　“我知道他必定会利用我来威胁凤舞，因此借这个机会回到宫中。根据我的推测，龙凝梦这次不惜下此重手，必定背后还有阴谋者。而从他最后的目的来看，其实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宝藏，而是为了借着我来算计凤舞。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难道是政变？！”海珠惊道。
　　“嗯，我一进宫，北方边境就有蛮族闹事，使得凤舞不得不分心去应付边防，而在她离开的这些时间中，皇城内外应该已经在酝酿阴谋。这些异变，凤舞心中应该有数，她回来后强行立我为皇后，是不是也有麻痹对方的意思呢？”萧绝愁道。
　　“你真是好玲珑的心思。”在窗外一直矗立的凌云凤舞终于抚掌，走进门来。
　　“我可不可以也作一番推测呢？”凌云凤舞美目望着他道。
　　“当然可以。”萧绝愁将轮椅往后移了移，给她让出路来。
　　凌云凤舞道：“当初我痴情与你，同时也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因此设下了引诱之计。但是根据你刚才的话，我知道了一点，你的最初计划其实是想让我、龙凝梦、还有背后的阴谋家互相残杀，达到你的最终目的，你只需静观其变便能渔翁得利。是不是？”
　　萧绝愁点点头：“这确实是我最初的想法。当年我圣教历代恪守祖训，力求避世安居。但是龙凝梦野心勃勃，数年来一直准备称霸武林，更加与朝廷暗潮联手谋取天下。因此教中分成两派，内讧不止，更有许多冲动之人受到龙凝梦的教唆追随其左右，意图掀起江湖血潮。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藉由朝廷争斗的机会清洗圣教，而我从中操作，将龙凝梦引向失败。
　　但是现在，我们的目标一致，是不是有合作的余地呢？”
　　“哈哈哈，果然是萧绝愁！恐怕你在中毒之前就计划到这一步了吧？好，这种双赢的买卖，我没有拒绝的立场。只是……”凌云凤舞欲言又止。
　　海珠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识相地起身离开房间，说是去煮药。

　　凌云凤舞这才将话说完：“我想知道，你对我几分情？几分心计？”
　　萧绝愁垂眸道：“我说不清楚。”
　　“事情结束后，是不是就该分别了？从此永不相见，或者是敌对立场？”凌云凤舞又问。
　　萧绝愁道：“那夜我说的话，有一句是算数的。”
　　“你要尽到身为人夫的责任么？”凌云凤舞也是记忆深刻，“我怎么知道此刻你是不是又在跟我使心机？”
　　他道：“你要我怎么证明呢？”
　　她望着他，良久才道：“那我如果要砍掉你的双脚，将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呢？”
　　“我本来就是瘸子。”
　　“我……不要你走！”凌云凤舞终于再也克制不了压抑了许久了感情，语带哽咽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竟然真的喜欢上了你！”

　　“凤舞……”萧绝愁伸手握住她的手，“如果不是你，我也许就被龙凝梦放到妓院里糟践了……我只感激两个人，老教主和你。而你……是我……唯一的女人……”说完这句话，他秀丽的脸庞竟是双颊绯红。

　　说到这里他终于扶着案几从轮椅上站起来，欣长的身材比凤舞高出许多，他一把将凌云凤舞揽到怀里，道：“我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只能被妻子抱来抱去的废物……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安心过……只有在你在的时候我才能安心……”于是将脸深深埋进她的秀发，“就算你是女皇，我也不会放手！你是我的妻子，我早就认定了。”
　　凌云凤舞痴痴地听他讲完，突然将他推开，道：“我……我不知道该相不相信你！”
　　“那我把双脚砍下来给你，反正它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用处。”萧绝愁有些颓然地坐回轮椅，他生平第一次动情，却因为自己的缘故弄巧成拙，不禁沮丧。
　　“你若是敢自残，我就把你的双手也废了！”凤舞恐慌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你相信我。”萧绝愁摇摇头，拉住她的手，再次站起来，向床铺走去。
　　“你要做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挣脱。
　　他不再说话，干脆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就在快要接近床边的时候，他就那样直直地摔倒在地，连带凤舞一起。
　　“我……真是没用……”无力的双脚不听使唤，萧绝愁一拳打在地上。
　　“没事的……我扶你起来不就好了。”凤舞拉住他的手，搀扶着他坐到床上。
　　“今晚不谈身份，我只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凌云凤舞落下床帘，解开自己的衣袍，“追求想要的东西，难道算是罪过么？我不想再计较什么了，现在的你只是我的丈夫而已……”
　　“凤舞……”他将她再次揽入胸怀，主动吻上她的朱唇。

　　这一夜，两人总算是安心地相拥而眠，从未如此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