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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来客酒馆 ...


  •   天阴沉沉的。维克多山脚下的小村子在这十月的最后一个傍晚里面显得格外的寂静。只有那个写着“来客酒馆”的生锈铁牌子在瑟瑟的秋风里不停的叮当作响。

      “喂,来杯麦子酒!”男人一瘸一拐的走进清冷的酒吧,大剌剌的在吧台边的园凳上坐下。

      老板放下手上的书,笑着抬起头来,“嘿,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喝一杯啊?嫂子没抓你回去吗?”

      “她啊?带孩子回娘家去了。”男人岔开双腿,手往吧台上重重一放。

      “怎么小两口又吵架了?”老板站起来去拿酒杯。

      “吵什么啊!谁知道她发什么神经病,莫名其妙的就甩脸。”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得,甭提那母老虎了,怪扫兴的,今天难得轻松一下,来来来,咱哥俩痛痛快快喝一杯!”

      “好好,”老板堆着笑应承。

      “啊……爽!”男人举起杯子,咕咚咕咚就下去大半杯。“给那娘们管着,俺都一个月没摸过酒瓶子了。”

      “呵呵,这个你也不能全怪嫂子,”老板的小眼睛左右瞄了一下,“就你这火爆脾气,要是酒劲儿一上来,说不定逮着个达克兵就操着刀子捅呢!”

      “嘿,你还真别说,俺他妈的真想把那些狗娘养的兔崽子们全都给宰罗。”男人空着的那只手狠狠在台子上一拍,“靠!这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又加租!上个月才加了三垛麦子,这个月又要加三垛!这样一个月一个月的加下去,他妈的还吃什么!”

      “嘘,”老板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比划出一个收声的手势,“小声点儿,两个达克兵才出去不久呢。”

      “怎么,不准俺砍人,连话也不让俺说了!”男人绷着脸又喝了一大口,“操他娘的,咱西曼是达克的同盟国,不是他们的狗!自个儿家里那群猪养的贼肥,到咱这儿就又加租又征兵的,这他妈的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嘛!”

      “同盟国什么的本来可不就是个圈套吗,”老板给自己也倒了杯酒,“你看大将军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哪个说过同盟了?全拿我们当狼一样的防着,好了大将军一死,哎……现在我们就等于是达克的奴隶了。”

      “那些贤者们一定是脑袋让驴粪给塞满了,和达克同盟他妈的有咱什么好处了?还成天在哪儿吹达克怎么怎么的。这他妈是咱西曼人的地方!居然让那些个达克崽子来管!”男人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残酒,“这他妈的——再来一杯!”

      老板回身又给他倒了一杯。

      男人接过来,边喝边嘟囔,“真他妈搞不明白,又不打仗,征什么兵!你看看这村子里面,还有几个有手有脚的在耕田?赶明儿,俺这瞎了只眼的瘸子恐怕也要给他们拖了去了。”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个事儿,”老板凑过头来压低了声音,“早上从那些达克兵那儿听来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达克的玛丽皇后死了!”

      男人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一个达克的臭娘们,死了就死了呗!”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女人死不得啊,”老板摇摇头叹了口气,“玛丽皇后是从梅里达那边嫁过来的,这两年梅里达和达克的关系就她在中间调停着呢。如今她这一死,梅里达和达克开打是早晚的事。”

      “打就打呗,红毛鬼子和达克的兔崽子们,叫我说,打得都死光了才好。”

      老板又是一声长叹,“哎,要是真的打起来,恐怕是在我们西曼的土地上面打,死的都是我们西曼人啊,要不然你说他们干嘛征那么多兵?”

      “我操他娘的王八蛋!这还有没有天理!平日里吃的穿的都是咱西曼的,这打起仗来死的还是咱西曼人!”男人几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滚圆,样子好像要杀人。

      老板把他硬按了回去,“咱们这里虽说偏僻,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鬼子就打过来。这个地方是住不下去的了,你听我一句劝,等嫂子回来,你们一家老小能搬多远就搬多远,最好是逃到山那一头去。”

      “哈哈,”男人大笑起来,“听说山那头金子多的那个遍地捡啊,那儿的小娘们也都个个热辣辣的……”

      “山那边有什么好的,”一个阴郁的声音从吧台的那头冷冷的传来,“还不是和这儿一样。”

      老板和男人好奇的望过去,一个严严实实裹在黑袍里的小个子正独自低头坐着,面前的麦子酒似乎动也没动的样子。

      “一个人喝多闷啊,”男人扯着嗓子对那小个子大声说,“过来,过来,哥们陪你喝。”

      “你是从山那边过来的?”老板问。

      小个子略微点了点头却没有动身。

      男人站起来,端着杯子,拖着他那条瘸腿一扭一扭的走到那小个子边上,倚着吧台,不住地打量他,终于忍不住笑得吐沫星子乱飞,“小子你吹牛,就你那连头驴都拉不动的样儿还想翻过维克多山?吹牛也得捡皮薄的才吹得动吧。”

      “你可不要小瞧人,我好歹也算是卢浮帝国有点名气的法师……”小个子猛一摇头,“哎,算了,还提它做什么?”

      “法师怎么的?我告诉你,不会喝酒的不是男人!”男人拍着小个子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有什么不开心的,和哥们干了这杯,回家倒头睡个大觉,明天醒来就没事了。”

      “没用的,你们这些人是不会明白的……”小个子愣愣的望着面前那一杯琥珀色自言自语,“我已经没有家了。”

      “你们那儿也打仗?”老板走过来,收去男人的空杯子,然后倒满了又递给他。

      “何止打仗哪,”小个子依旧看着那杯麦子酒发愣,“没有了,帝国没有了,家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瞧这小子那样儿,”男人皱起眉头,“什么都没有了不好啊?一个人不知道多自在呢!俺要没了家里那婆娘和俩个小崽子,早就抄家伙去那达克的狗窝里杀他个痛快……”

      老板一把捂住男人的嘴,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达克兵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砰的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抬起脚搁在桌上,冲着吧台这里大声嚷嚷,“老板,上酒!”

      “喝,才说着狗就听见狗叫了。”被捂住嘴巴的男人依旧不停嘟囔着。

      “要不是为了我爹这间酒馆,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去伺候这些大爷。”老板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对男人说,“算我求求你,别给我添乱。”

      男人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

      “请帮我看住他。”老板谢了小个子一下,然后取出最好的酒,摇着头叹着气向达克兵们走过去。

      十二月的一个中午,太阳躲在薄薄的云层后面,吝啬着再不肯多发出一点光和热。前两天下的雪堆在地上,一半变成了灰黑色的稀泥,一半则结成了脏兮兮的坚冰。男人背着一垛稻草经过酒馆的时候,忍不住探头朝里面张望。酒馆里空空荡荡的,只有那个黑衣服的小个子呆坐在老位子上面,面前是一杯仍然动也没有动过的麦子酒。

      “喂,有什么消息没有?”男人大声地问。

      “还能有什么消息?”老板从吧台后面露出脑袋,“达克又输了。听说八千人的骑士团被梅里达一支龙队就给消灭干净了。哎……”

      “操他娘的红毛鬼子!要是让俺上去一定杀得他们一个个屁滚尿流的!”男人费力的腾出一只手,握成拳,使劲在在空中挥舞着。“别看俺现在瘸了,当年俺可厉害着呢。十头驴一起上都不是俺的对手……”

      “外头冷吧?”老板笑着打岔,“不赶的话,进来喝一杯热热身子吧。”

      “成!”男人把稻草卸在了门口,拖着脚走进来,坐在小个子的旁边。

      “喂,小子,你不是说自己是什么法师来着?”他拍着小个子的肩膀,“怎么天天跟这儿坐着看着杯麦子酒发呆啊?要是实在没事情做,来我这儿有帽子,你变个兔子什么的出来玩玩吧。”

      小个子转过头来怒气冲冲的瞪着男人,“你们这群乡巴佬!我是魔法师,不是魔术师!”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老板也不禁莞尔,“他逗你玩的。”

      小个子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他继续瞪着麦子酒,赌着气一言不发。

      “喂,我说你,别老跟头驴似的光看不喝。”男人把小个子面前的酒杯一把抓过来,大口大口往嘴里倒了一半。

      小个子的视线跟着酒杯一起移动到男人身上。

      “这小子,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不会喝酒的话,让俺教你!”男人冲小个子晃晃杯子,然后示意老板再拿一杯过来。

      小个子一把从男人手里把杯子抢回来,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酒,然后像是忍不住的样子,哇的张开嘴喷了一地。

      “果然是个娘们。”男人不客气地嘲笑。

      “我是个地地道道的男人!”小个子咳嗽着,有气无力地反驳,“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男人瞪着眼睛,不服气地对老板说,“你瞅瞅这小子,说的什么驴话!这么烈这么够劲的酒,冬天喝上一小口就浑身热乎。这么好的酒!”

      “这酒哪里好了!”小个子也不服气地叫起来,“又涩又苦,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差劲的酒!”

      眼见两人就要闹将起来,老板连忙出来打圆场,“山那边的酒味道不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我们那儿酒颜色红红的,酸里面微微带上那么一点甜。”小个子的目光似乎穿透酒吧的灰墙望向遥远的山那边,好像又看见了昔日的美好时光。

      “酸酸甜甜的酒?”男人继续嘲笑着,“那可不是娘们喝的嘛!”

      老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然后问小个子,“酸酸甜甜的酒,是不是用梨桃酿的?”

      小个子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之中。

      “山那边果然富裕呢。”老板叹息,“在我们这儿,用梨桃酿的酒只有达克的贵族才能够尝到。”

      “什么贵族,照我说就是驴……”

      男人的话被小个子打断,“其实我们那儿也是一样。梨桃酒只有皇亲国戚才喝得到。”

      “皇亲国戚?”男人和老板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其实我也不是正宗的皇室成员,”小个子叹了一口气,“我是亲王殿下的养子。不过殿下对我很好,就像亲生父亲一样。我十六岁那年从魔法学院毕业,然后就以法师的身份为帝国服务……”

      小个子突然停住了,盯着墙看了半晌才又继续说,“国王陛下和亲王殿下死了以后,继位的太子,唉……,唉,他是个荒淫糊涂的败家子,听信谗言,和邻近的罗瑟帝国同盟,就这么亲手把我们卢浮交到了罗瑟的手里。我想劝服朝中大将联合抵抗,谁知道没一个理我的,我没有办法只好逃到山这边来了。”

      老板和男人突然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

      “你想那个什么劝服那些什么朝中大将那个什么联合抵抗?”男人拍着台子,笑得合不拢嘴。“那些狗崽子会理你才怪!”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都只是说说的,”老板勉强止住笑解释给小个子听,“不管是当国王的是谁,那些做官的照样做官,只不过换了个主子,换了套仪式。”

      小个子彻底糊涂了,瞪得大大的眼睛迷茫的看着老板。

      “嗨,你听他那驴蛋儿一样的话呢,”男人过来拍着小个子肩膀,“他娘的那些狗崽子们是不会打的,能打的只有咱这些大老粗。咱屁大道理不懂一个,就只认一死理儿,咱生是西曼人,死是西曼鬼!”

      “爹!你咋在这儿喝酒哪,回头给娘知道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好了好了,我得回去了。”男人拖着脚走到门口,在小男孩帮助下面背起了稻草垛,回头朝酒馆里挥挥手,“赶明儿哥俩再好好喝个痛快!”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早的样子,才刚刚二月出头,雪就已经化的干干净净,维克多山上也微微的透出些绿色来。只是太阳好像还没有睡醒的样子,老是躲在云后面不肯出来。

      “那些狗崽子们总算走光了。”男人照旧和小个子做在吧台的老位子上,喝着麦子酒。

      “未必是好事呢。”老板擦拭着手里的杯子,望着窗外阴晦的天。“达克人走了,梅里达人又来了,我们西曼人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那样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呢?”

      “红毛鬼子?”男人把杯子往吧台上重重的一放,半满的酒几乎洒出来。

      “听说那个什么达克把你们西曼当作战争赔偿割给梅里达了。”小个子依然要了一杯麦子酒放在眼前看着。

      “他娘的那些狗崽子们!”男人一边喝酒一边不停的骂着。

      “其实以前达克在这里的时候还好,怎么说毕竟是和我们一个种族的,就是国家不同而已,”老板把擦亮的杯子倒着挂上去,摇摇头,叹了口气,接着擦别的杯子,“梅里达那些红头发的野蛮人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些什么。听说在他们的地方所有人都只许说他们梅里达话。”

      “这他妈比飞着的驴子还荒唐!狗娘养的红毛鬼子怎么不让驴也用他妈梅里达话叫唤呢!”

      老板笑了起来,“游击队也是这么说的。”

      “游击队?”小个子好奇的抬起头来,“那是什么?”

      “就是打鬼子的!”男人一脸的神往,“要是他们不嫌弃俺瘸腿瞎眼的,等鬼子来的时候,俺也去和他们一起揍扁那些个王八蛋的!”

      “你疯了你!”老板用酒杯轻轻的在男人头上敲了一下,“你不替你自己想想,也得替嫂子和你家里那两个孩子想想。你舍得孩子们这么小就没爹么?”

      男人不说话了,杯子在手心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

      老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给小个子解释,“游击队是我们这里民间自发组织起来对抗梅里达人的团体,用偷袭,一旦得手立即撤退转移的方式打击梅里达军队。”

      “唔,”小个子点点头。随后两人便就这种战术上面的细节问题讨论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向聒噪的男人居然出乎意料的安静。

      “俺决定了!”男人猛地站起来,一下子重心不稳,瘸腿在地上拖了一下,才扶着吧台勉强稳住了身子。“崽子们还小,不过俺宁可让他们没有爹,也不要他们说咱爹是梅里达的狗!咱西曼人的崽子不能给人瞧扁罗,一定要像马那样挺得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男人才在酒吧后门露出个影儿,就被眼明手快的老板一把揪住,摁到吧台底下去。“你不知道梅里达的兵正挨家挨户的搜么?”

      男人露出白牙嘿嘿的笑起来,吓得老板赶忙用手捂住他的嘴。

      “你给我呆这儿不许动!”老板威胁似的指指他,然后出去吹熄了所有的灯,把大门掩上,把开业的牌子翻过来。

      在一再确认没有人看见他们以后,老板小心翼翼的把隔间的门掩上,领男人到地下的酒窖里面。

      “你不是在游击队里面么?怎么回来了?”老板随手打开一瓶酒递给男人。

      “嗨!还不是想俺那俩崽子了。前些日子端了俩梅里达的狗窝,队长说放俺个假,让俺回来瞧瞧。”男人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瓶。“游击队那日子,吃也吃不饱,酒也喝不到,大半夜的穿着单衣搁水塘头趴着,真他妈的难受!不过俺还是要干,想到俺在群红毛鬼子屁股上扎的窟窿俺就觉得浑身那个爽啊!”

      “你不是要回家的吗?怎么跑我这儿来了呢?”老板好奇的问。

      “俺还没到门口呢就听见那些个红毛狗在里头叫唤呢。俺当时真想冲进去把那些狗一个个都砍了,可是再一想,俺不能累了崽子和他娘……”

      “嘘……”老板打断他的话,侧耳细听着什么。

      一阵脚步声之后,响起了连珠炮一般的拍门声,伴随着梅里达人带着浓重口音的吆喝,“里面的人!统统出来!”

      “靠!这些个驴,还尽围着转来着。看俺出去宰了他们!”男人把酒瓶子一甩,捋起袖子就要冲出去。

      老板一把拉住他,“真是的,脾气还那么暴躁,他们那么多人,你打的过吗?你呆在这儿,不准动,我出去看看。”

      老板出去了以后,男人还兀自在下面嘟嘟囔囔的:“看扁老子了,不就是几只红毛狗嘛……”

      老板勉强堆起笑,把那些全副武装的梅里达兵们迎进来,“几位军官,喝点什么?”

      “你们这儿有没有游击队啊?”为首的一个问。

      “什么是游击队?”老板故意装傻。

      “靠!你们这群乡巴佬倒真会演戏。我看你就是游击队!”另外一个梅里达兵大声嚷嚷起来。

      领头的挥手制止了他,“不管你怎么说,我们都是要搜屋的。问一问只不过是给你们这些西曼贱民一个改过的机会。”

      老板的笑容依然面具一般的戴在脸上,缩在袖子里面的手却早已狠狠地握成了拳。

      领头的一声令下,梅里达兵们便动起手来。一阵乒乒乓乓之后,原本干净整洁的酒馆里再找不到一件完整的东西。放在角落里的酒柜被推翻,各色各样的酒瓶子摔成一地的碎片,那些个金黄色和琥珀色汩汩的流淌在地板上,混合成一种说不出来的颜色。浓烈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

      老板心头就像是被深深剜了一刀,但他的笑容却依然僵硬在脸上。“诸位看清楚了,这里没有游击队吧?”

      “头儿!这儿有道门!”突然一个梅里达兵兴奋的叫起来。

      “那是用来放酒的隔间。”老板连忙解释。

      领头的目光颇有深意的往老板脸上瞄了一眼,他慢慢的背着手踱过去,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伸手推开。果然是一个小小的隔间。错落有致堆放着的酒桶站了大半的地方,西墙根处还铺着一张地毯。

      老板哆嗦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地毯望了一下。

      领头的明锐的捕捉到了他的眼神,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伸脚就想去挑那地毯。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这群绿崽子听好了,安就是你们要找的游击队!”

      老板转过头去一看,黑衣服的小个子站在门口,苍白秀气的脸上竭力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梅里达兵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露出兴奋得意的神色。然而这个神色马上换成了惊讶,然后永远的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流了一地的酒突然聚集到一起,组成一只晶莹剔透的大手,向着他们扑过来。酒液在接触到他们身体的一霎那立刻凝结成冰,将他们整个的包裹起来。小个子口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些梅里达的冰雕们猛烈的颤抖起来,接着在轰的一声巨响中迸散成晶莹的小颗粒,稀里哗啦的落在地上,变回成水珠。

      老板瞠目结舌的看着小个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个子也没有做声,看着那一地红红黄黄的液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那地毯却自己蹦起来。男人从打开的暗门里探出脑袋大声嚷嚷着,“那些狗娘养的兔崽子们呢?”

      老板回过神,大笑起来,“那些绿崽子给一个叫安的家伙干掉了。”

      “安?在哪儿?在哪儿?”男人四处不停张望着。

      小个子挠挠头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还是不习惯那样子说话。”

      看见那两人都笑,男人也跟着咧嘴傻笑起来。

      春天过去了,夏天也过去了,转眼又是十月份的最后一个傍晚,那个写着“来客酒馆”的生锈铁牌子依旧在瑟瑟的秋风里不停的叮当作响。

      老板依然坐在吧台后面,手里捧着本书,却一页也没有翻开。小个子依然对着一杯动也没动过的麦子酒发呆,手却在不停抖动着。

      男人不在,他也永远不会来了。就在昨天,游击队派人捎来了噩耗。男人的老婆当场哭昏了过去,那两个半大小子却生生的一滴眼泪没流。

      “爹是英雄!俺长大了也要像爹那样做个英雄!”小一点的那个说。

      “爹说了,咱西曼人不是达克的狗,也不能叫红毛鬼子给骑在头上。咱西曼人就是西曼人,咱要挺起胸,抬起头做西曼人!”大一点的那个说。

      “哎……”老板长长叹了口气。

      “我也要走了。”小个子收回目光,也叹了口气。

      老板疑惑的望着他。

      “我相信在山那边也会有许多像你们这样的人,他们不甘心受罗瑟的压迫,他们在用他们微薄的力量反抗。我一定要找到他们,加入他们,我相信卢浮还是有救的!”小个子的语气十分坚定。

      老板突然发了疯似的冲出去,一把把那个生了锈的牌子摘下来。“父亲的酒馆又怎么了,父亲是西曼人,我也是西曼人。是西曼人就要为西曼做事!”

      小个子微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为卢浮和西曼的未来,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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