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穆青延

9、竹马

　　叶琰驾着马跑在前面，慕容瑾则紧紧尾随，两人在山林中疾驰飞奔，惊动了山林中的生灵。听着耳边各色的声响，叶琰感到说不出的愉悦，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自在了。

　　越过一个小山丘，慕容瑾喊道：“琰儿，歇息一下吧。”叶琰奇怪地回头看他，勒住缰绳让马儿慢了下来，“可是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啊。”慕容瑾驱马与他并肩，“你的身子才好不久，何况我们也不赶时间，不着急。”

　　叶琰闻言笑开了，“好。”两人就近挑了块干净的石头，慕容瑾让叶琰坐着，自己则去翻找行囊给叶琰拿水。叶琰看着慕容瑾忙碌的背影，心头像吃了蜜一样甜。虽然他还没有喜欢上自己，但却肯为自己放下山庄的事务，肯为了自己跋涉山水到那中原人闻风丧胆的苗疆去。这些也是足够的了，足够了。慢慢的，总有一天，他会真心实意地为自己付出。

　　那天他们告知长辈出远门的消息，不几日就出门了。在他们出门那日劳羽送了很远，叶琰心里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这倒让慕容瑾觉得对不住他。叶琰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慕容瑾将水袋递给叶琰，“喝点水。”叶琰高兴地接过，喝了几口再递给他，“瑾哥哥，你自己也喝。”慕容瑾笑着接过，眼光却瞥向了两人身后的树林里。

　　叶琰奇怪地看过去，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这山林里竟连只小飞虫都看不到。不对，不是山林里没有飞虫，而是他们周围没有小飞虫。叶琰四处观察起来，他从小就在深山老林里长大，即便在树木茂密光线不足的地方也能将周围看得清清楚楚，对虫兽的动静更是敏感。虫蚁绝迹的范围不是以他们为中心的，而是慕容瑾看去的那个方向的某点。

　　慕容瑾不动声色，将水袋收好，缓缓向身后走去。

　　叶琰却没有动，他很清楚有什么方法能让周身不被虫蚁侵扰，尤其是苗疆世代流传的方法……难道是……他猛地起身转向慕容瑾，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发出痛苦的呻、吟。“瑾哥哥！不要！”

　　慕容瑾已经把那人给揪出来了，还不轻不重地打了对方一掌，还要再给对方来一记狠的，听到叶琰的声音，堪堪将功力卸下。

　　叶琰飞跑过去，果然看到自己的好友，他连忙将罗玉拉起来，“罗玉，你不要紧吧？”罗玉看到他欣喜至极，一把握住他放在自己胸前的手，“琰儿！”

　　叶琰看了眼被抓住的手，缓缓将手抽出，从怀里掏出药丸给他，“快吃了，活血化瘀的，瑾哥哥的功力远在你之上，别不当回事。”

　　罗玉垂下眼，捏着那药丸最终还是扔了出去。

　　叶琰完全没有想到平时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朴实少年竟会将自己给的药丸扔了，脸上紧张的神情立时换了，他站起来，阴沉着声音道：“你这是做什么！是我们故意伤的你吗！你明知是我却还鬼鬼祟祟地跟着，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出来与我相认！给你伤药，你竟还扔掉，是不想要命了吗！”

　　罗玉狠狠捶地，一抬头那双圆眼就冲了血，“琰儿！你为什么要与一个男人成亲，还是一个……”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

　　“够了！”叶琰恼羞成怒地打断他，他不想听到后面的话，他也不想让慕容瑾听到！这些事情就算大家心照不宣也不能说出来！

　　罗玉转头愤恨地瞪着慕容瑾，“就是这么个男人让你连尊严都不要了，也要委身于他吗！你跟我回苗疆！长老他们一定能救你，不需要你跟着这个男人！”

　　慕容瑾闻言却不动怒，只是他竟在这时候搂住了叶琰，他轻轻拍叶琰的肩，“好了，你们二人许久不见何必这样你死我活。出手伤你是我鲁莽，你且跟着我们到下个镇子看大夫吧。”

　　叶琰有些发抖，被搂住后才软了下来，趴在他怀里许久不肯抬头。

　　罗玉看了这样的场景，刚刚所表现出来的气愤刚硬都化作苦涩难过，琰儿怎么肯跟自己走呢？偷偷跟着他们不敢现身不也是被这男人给比下去了吗，他贸然出现不过是自取其辱。他撑着地面缓缓起身，发现胸口被打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心中不甘更是强烈，这个男人不就比自己打个几岁吗，功力怎么会这样强劲，他都躲开好几步了还是被打出内伤了。

　　三人歇息片刻终于重新出发。叶琰与慕容瑾同乘一骑，罗玉则自己在另一匹马上。三人沉默着走了许久，叶琰才低声问道：“你怎么到中原来了？”罗玉低着头回答：“给你送练功要用的毒物。”

　　慕容瑾不由仔细打量这个黑壮的少年，衣着与中原人无异，他身上只背了一个小包袱，腰上挂着一个小竹篓，竹篓里装着一个黑色布袋，看不见里面的东西，难道那些毒物都在竹篓里？

　　叶琰沉默片刻，“以后我不会再练功了，你也不用再专程跑来。”

　　罗玉一顿，惊讶地转头去看，那双大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和难过，“已经，已经到这一步了吗？”半大的少年把赌气抛到脑后，一心为爱慕的竹马难过。这十年来，他们都知道修习这功法有一个尽头，只是总觉得这个期限依然遥远。可怎奈光阴如流水，这个期限就这么到了……他脸上的悲痛似乎是自己在承受着叶琰的伤痛和绝望。

　　叶琰没有因罗玉的难过而自怜消沉，少年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冷酷，“我不会有事的，你莫要我反过来劝慰你。”

　　罗玉方知自己失态，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我只是担心你。”他不想被叶琰看扁，可从小叶琰就比自己强，正是对方坚韧冷静的模样，让他心动。叶琰转头看他，道：“我知道。”

　　慕容瑾沉默地御马，叶琰侧头去看他时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慕容瑾注意到叶琰的视线，微微笑了将他搂紧在怀里，加快了脚程。

　　半个时辰后，三人终于走到一个小镇，罗玉的伤势不重，镇上的郎中也有药剂可以提供。看过大夫，三人才在镇上唯一的客栈落脚。

　　三人在客栈用膳时，慕容瑾给罗玉斟茶，这让叶琰罗玉都吃了一惊，只见慕容瑾端起茶杯，“今日误伤刘兄弟，在下以茶代酒向刘兄弟赔罪，还请刘兄弟海涵。”

　　罗玉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慕容瑾，你不必敬我，我也不会喝你的茶，我们的仇既结下了就不会轻易解开。今日我就把话撂这，以后你若有半分对不住叶琰，我势必带着族人来扰你中原武林，与你们永世结仇！”

　　叶琰闻言拍案而起，“罗玉！你在胡说什么！此事是你与我二人的私事！与苗寨与中原武林有何干系，你习武不精倒把纨绔学了十成十，你就不怕我向师父禀明让你一辈子都出不得苗寨！”

　　罗玉被那啪的一声吓了一跳，可越听越是气愤难过，自己与他青梅竹马十几年，他在苗疆时哪次不是与自己相依为命！如今，如今！顿时气得脸都白了，但是看着叶琰怒发冲冠地看着自己，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不与你争！你等着看吧！等你被他伤了，你才知道我的好！”说罢扔下筷子跑了。

　　叶琰听到他那毫无遮掩的话简直要被气死，可偏偏又像被戳中心窝似的心头剧痛，只能紧紧握拳强装镇定。

　　慕容瑾知道他心中必是难过的，轻轻地拉住那双略有些颤抖的手，叶琰回头看他抱歉地笑笑，慕容瑾温柔地笑道：“坐下。”叶琰听话地坐在他身边，慕容瑾将他紧紧地搂住，“你们两个都是孩子，不要听这些气话伤了彼此的情谊。”

　　叶琰听了一时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失落，他想得到慕容瑾的安慰，而且罗玉都说出那样重的话了，一般人不都会被激得许下承诺吗？他抬头看慕容瑾的侧脸，在心中苦笑，这人对自己只怕还没有要说好话来哄的心情。

　　罢了罢了，被气话所逼说出来的也都不可信，不如不说。

　　慕容瑾却不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盯着他把一碗饭用了，又吩咐小二给罗玉送些吃的，才带着叶琰回房休息。

　　翌日，叶琰与罗玉果然又像孩子般和好了，罗玉自己大概是反省了一夜，得到叶琰原谅后兴奋了一会儿就开始精神不济，喝了药后就直接开始瞌睡。这让另外两人都有些好笑，而慕容瑾行走江湖多年，虽不甚疑虑却也去检查了三人的饮食，以免受人暗算。

　　叶琰坐在罗玉房里等慕容瑾，看着罗玉不甚雅观的睡相，心中也泛起些许愧疚，罗玉是苗寨族长的独苗，年少时与自己一同拜入五毒教并成为嫡亲的师兄弟，他初到苗疆时苗寨中许多人对他并不友好，甚至有的族人对自己恶语相向，同龄的孩子也不愿与自己交往，只有这个憨实的黑小子与自己要好。虽然自己并不是非有玩伴不可，可是这个黑小子却真的给了自己足够的关心，他也愿意对他好。

　　直到十三岁的时候发现这个黑小子对自己的心意——谁让他蠢得可以，在自己假寐的时候偷亲。那时候是两人关系最紧张的时期，因为叶琰直白地告诉他，自己心有所属，就像他直白对着慕容瑾一遍一遍地说着我喜欢你。他的喜欢从来没有隐瞒过任何人，就是连罗玉自己也心知肚明，因为他二人聊天的时候，叶琰说得最多的就是那个慕容哥哥。后来，罗玉还是妥协了，无论叶琰到底对他如何，他都一如既往地对叶琰好。

　　如今叶琰与慕容瑾成亲，他心中必是难过的。

　　“对不起……”

　　慕容瑾仔细检查了三人的饮食又留意客栈中同住的几个江湖人，确定没有外人动手脚后才回到罗玉的房间，叶琰听到门的声音时站了起来，看到是他才放松戒备，“瑾哥哥，没事吧？”慕容瑾笑着点头，“没事，罗兄弟怎么样？”

　　叶琰笑道：“他从小就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大事。”慕容瑾给罗玉探了脉象，转而对叶琰说：“这几日赶路辛苦，

　　就先在此间休息两日吧。罗兄弟是否跟我们一路回苗疆？”

　　叶琰点头，“还是一路吧，他这是第一次独自来中原，我怕他再没头没脑地惹事。”

　　慕容瑾答应：“好。”

　　JJ太抽了，我真的要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