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穆青延

17、查探

　　自那日几人探视过吴耀武，虎威镖局上下都陷入惶恐忐忑的氛围中，在吴总镖头昏迷当日接触过他的仆从、侍卫甚至连管家也被吴远威一一审问，只是吴远威始终年轻，不仅没有问出结果反而把府内搞得人心惶惶。吴柳氏看着儿子急躁的模样，心中喜忧参半，只能让福伯暗地安抚家中众人。

　　与大院的鸡飞狗跳不同，慕容瑾几人暂住的小院却出奇的平静。叶琰正躺在院中晒太阳，杨柳则在一旁给他受伤的手掌上药，“少爷，你自己服过解药了吗？”叶琰点点头，他的指甲带毒，一般破皮的伤倒也不能中毒，但他那日把指甲扎进了肉，少不得要自作自受。慕容瑾此时从屋内出来，阿昌跟随其后。

　　慕容瑾对阿昌道：“继续去查，有事随时通报。”阿昌领命离去。

　　慕容瑾走到叶琰身边，看他手上的伤已经起了淡淡的痂，“手上的伤应不碍事了吧？”叶琰点头，“一点皮肉外伤，不碍事。”

　　杨柳腹诽一句碍事的可不是皮肉伤，然后识趣离开。

　　叶琰此时难得来了精神，道：“瑾哥哥可查出什么来了？”慕容瑾摇头，“都是些似是而非的传闻。”

　　叶琰皱眉想了想，“府里的下人还是没问出结果来？”慕容瑾闻言笑了，“远威终究还是年轻，吴总镖头大概想不到自己会遭遇如此不测，竟是从未教过远威如何打理一个镖局。”

　　说来也是吴耀武刚过不惑，身强体健，在江湖中也没有什么仇敌，虽然有一两个对头，却也不至于日日悬心，是以对独子多少有些纵容，吴远威虽不是纨绔却也难以担起重任。

　　叶琰想起那天在官道上阻拦二人的恶徒，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劳羽院门走来。劳羽看他一眼，转头对慕容瑾道：“大哥，吴兄请你去前厅。”

　　慕容瑾站起身，“找出内贼了？”劳羽点头，“有个打理库房的下人形迹可疑，大哥快去看看吧。”

　　慕容瑾转头看叶琰，“琰儿？”叶琰摇摇头，“瑾哥哥你快去吧，我就不去添乱了，那秦大夫只怕也在。”慕容瑾闻言皱眉，那个秦钊说话确实惹人生厌，但是此时又不得不倚靠他。“你不愿去便在院子里等我，我很快回来。”说罢，带着劳羽离开。

　　杨柳从廊下走到躺椅旁，“少爷怎的怕起一个江湖郎中来？”本以为叶琰会不屑地笑话起来，却不意料看到叶琰冷着脸盯着天空。

　　“一个普通的江湖郎中我怎会怕，只是那人实在蹊跷。”说罢起身，“若有人来便说我累了，不见。”那纤细的身影一纵身便消失在这院中。

　　虎威镖局中院落不多，慕容瑾几人落脚的院子与主人的院子相距不远，但是与前厅却离得不近。秦钊因为不喜叶琰不肯与他们几人同住，便宿在主人家的偏房。叶琰对虎威镖局并不熟悉，只能靠这两日的记忆寻找秦钊的偏房，纤细的身子隐匿在回廊转角角落里竟无人察觉。

　　吴耀武就在院中的正屋昏睡，因此院中的守备是府中最为森严的。从墙壁上镂空的窗户中观察院子，只见一个小厮从右边的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的正是秦钊前日的衣服。叶琰抬头看看日头，估算着慕容瑾回到院子的时间，翻身上屋檐，手腕翻转，空中闪过银光，院中的守卫与仆人都立在原地，睡了过去。

　　叶琰几步奔向秦钊的屋子，悄悄关上房门，屋内十分干净，没有一丝多余的杂物，干净得不像有人在住。叶琰仔细分辨屋内的气味，然而只有淡淡的熏香。走到里间，床铺上依然是干净整洁的模样，并没有秦钊私人的物品。叶琰打开衣柜，衣柜打开的同时，另一个门锁打开的声音似乎传进了叶琰的耳朵。叶琰猛然回头，果然看到一缕光线猛然跃进房间！

　　叶琰屏住呼吸，现在已经不可能从正面出去了，甚至不能关上柜门。里间只有一个窗户可以通向屋外。

　　秦钊正推开房门，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咔嚓的声响。他脚下一顿，竟没有进屋，直接冲向院后！主院后正是镖师们的居所。

　　秦钊追了片刻，竟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他立刻往自己的厢房奔去。然而此时的厢房，同样空无一人。

　　慕容瑾前脚回到暂住的院子，叶琰后脚也回去了。两人在院门口相遇，慕容瑾着实大大惊讶了一番。不过叶琰转身站进院子面对他，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慕容瑾一时不知怎么回他，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回房。晚于他回来的劳羽一时摸不到头脑，但转念又想到，这叶琰必是吃醋了，冷哼一声回自己的房间。

　　关起房门，慕容瑾看着叶琰，问道：“你出去了？”叶琰点头，“瑾哥哥，”叶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希望他不再追问，然而慕容瑾还是用探究到底的眼神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害你。”言下之意便是他确实出门做了些什么，但不会对慕容瑾有损，自然也不会威胁到虎威镖局。

　　慕容瑾闻言心内难免挣扎一番，“琰儿，我们之间可不可以再坦诚些？”

　　叶琰低头，“瑾哥哥，你不信我，你也不能要求我信你。”说罢转身走开。

　　慕容瑾一把拉住他，“琰儿，你怎么还说气话？”

　　叶琰看他，“我说的怎么是气话，你若是信我，为什么还要这样看着我？”他说得很平静，可是慕容瑾心里却冒出了凉意，叶琰一旦闹脾气绝不可能这样平静。这时候又听他说：“瑾哥哥，你别管我。”

　　慕容瑾大吼：“我怎么能不管你！”慕容瑾一把将他抱到怀里，心里竟有些慌，柔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慕容瑾不知道要怎么劝哄，叶琰是个敏感的孩子，心思细腻而思虑甚重，他时常摸不透叶琰的心思。

　　叶琰否认，“我没有生气。”然而那双狭长的凤眼里却写着委屈与倔强。看着那双摄人心魄的凤眼，慕容瑾竟怔了片刻，将怀中的少年抱得更紧，低头吻住了抿紧的双唇。叶琰未料到慕容瑾竟会突然吻他，愣在原地任由对方欺负。

　　被纵容的某人便很是胡作非为了一番，直到屋子里来了人才回过神来，松开了蹂躏许久的薄唇。

　　而来人正是秦钊，跟在秦钊身后的还有劳羽和杨柳。

　　杨柳看到相拥的两人不由捂脸，而其他两人则黑着脸瞪着两人，屋内一时静寂。半晌，秦钊冷哼一声转身出门，杨柳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那个秦钊硬要闯进门，小的拦不住。”叶琰抬头狠狠瞪了慕容瑾一眼，用力推开他，进了里间。

　　慕容瑾单手握拳轻咳一声，抬头刚要掩饰尴尬便对上了劳羽的眼睛，不知是否因为见多了叶琰生气难过的模样，他一下便读懂了劳羽眼中的情感——哀愁，有那么一刻他想要解释，可又如何解释得出口。与叶琰亲昵是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回头想想自己心中的情感却没有理清楚，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与劳羽再有超出兄弟的纠葛。

　　他只能负了劳羽。

　　“小羽随我出去看看吧。”说罢，自己先走出了房门。

　　门外秦钊大模大样地坐在叶琰的躺椅上，看到慕容瑾走出来，不禁讥笑道：“我可不知道原来中原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冷面剑客竟是如此的多情。”说罢，他瞥到慕容瑾身后的劳羽，那神色好不精彩。

　　慕容瑾嘴角微扬，“秦兄硬闯我二人的卧房看到我们夫妻亲昵，反倒要怪我二人不知廉耻，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实在让在下佩服。”

　　秦钊气愤起身，“看来慕容庄主也是口齿伶俐之人，倒是我错看了。”

　　慕容瑾摇头，“秦兄还是说说硬闯我们卧房的原因吧，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慕容很难再与秦兄心平气和地交谈。”

　　秦钊双眼盯紧慕容瑾，“慕容庄主适才匆匆赶回所为何事？”

　　慕容瑾好笑地看着他，“那小厮不过是偷盗些许杂物变卖，与总镖头毫无关系，我们何须久留。秦兄硬闯他人卧房不会就是为了问这样的问题吧？”

　　秦钊狠狠道：“慕容庄主在中原武林是牛耳大拿，可莫当我这等无门无派之人是好欺负的。”

　　慕容瑾冷眼看他，“秦钊，你再胡言乱语，莫怪在下无礼。”秦钊冷哼，“最好是我胡言乱语，否则只怕你慕容山庄要从此丢尽颜面。”

　　此时叶琰从房内走出，看了秦钊一眼，“瑾哥哥，你们别吵了。”慕容瑾一怔，随即警告秦钊，“秦兄自便吧，少陪了。”说罢揽住叶琰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