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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狂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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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无尽黑暗的走道,阴森可怕的地方。
然而,在这样的地方,却有无数像一排排死躺着的士兵一样的奇异花朵隐伏在走道两边。
鬼灵桑流隽每走过一排花,花瓣总是一阵微颤,他没有说话,表情极为严肃,心里却是暗叹:“这样的防御对一般人来说是够,但碰到高手就没有多大作用了,看来我还是有点闲了没事干啊!”
顿了片刻,他又紧了紧自己的手,眼神变得精光无比,丝丝电光不停掠过:“这些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只有我一个才是他们的噩梦!”
就这么想着,尽头很快就走到了:一面黑色的结晶门。他微微瞄一眼,门上方是隐约可见几个字的大匾——蓝园桑。
“花开花落!”里面蓦地传来一个娇锐的声音。
他阴冷一笑,右手一挥,幻术结晶像砸碎的镜子般消逝,一个大院豁然出现,月明珠的光华倾泻而来,照在他苍白透明的脸上。
大院里仅有的五朵花荧光耀闪,化为欠身低头的五个少女:“五蝶恭迎灵神!”
“你们没有去休息吗?”桑流隽看着她们苍白无色的脸,一边走一边淡淡询问。
“守护桑园是五蝶的职责所在!”五个少女抬头,目光坚定。
桑流隽没有说什么,眼中射出一道蓝光,照在少女的头上。等到蓝光逝去,少女欣然跪伏在地:“五蝶多谢灵神厚爱!”
“去休息吧!”桑流隽顿一下,起步缓缓走过大院。
“是,灵神!”
话毕,五人同时念起一些咒语,霎时五道五彩光华射出,少女幻变成五只彩蝶,彩蝶翅膀一收,五粒椭圆的蛹钻入地下。
桑流隽点点头,步履矫健地步入内院,看着袅立在周围的花朵,身子倏地一闪,奇迹般地消失在群花之中。
许久,里院抛来一句话:“蓝郁,青燕,白杏,速到幽房!”
余音荡荡,群花中两朵花的花瓣的同时张开,两个心神有些不定的女子穿过一道蓝色结晶,又穿过里院进入一间别院,簌簌的脚步声在一个高大的青年面前停下。
青年自然就是云天,未等她们说话,他已经开口:“师傅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两人颔首默默地跟着云天进去。
幽房先前摆放长榻的地方此时空无一物,三人并排站在那里,无声地看着前面凝神望着一幅极为古老诡异的画的蓝衣人,谁也没有出声。
静,房间里静得可怕,那副画突然发出夺目的光芒:紫、蓝、白、黑、红,画中五只饿狼在争抢着一颗鲜血淋淋的心脏,一切宛如活物,血液从心脏滴洒而出,瞬间又在空气中灰飞烟灭般的蒸发。
“这是蓝林族古老的祖先留下来的画!也就是和五星石同时来到古雭的东西,叫五狼吞心图。——传说中有五个极为要好的勇士,为了古雭的和平与安定,他们前往觅寻神岛,一起生活战斗了很多年,但有一天,一个宝贝出现在他们眼前。”他的声音很遥远,像从画中传出来一般。
四人没有言语,多年的跟随已经了解前面这个人的说话习惯,此刻他们在等待桑流隽的下文。
“后来。那个宝贝到了他们手上,他们的友情也决裂了,每个人带着其中一小块宝贝离开他们一起生活战斗的地方!”桑流隽突然转身,伸出右手,霎时一道蓝和一道紫光响上吐出,“回到了古雭,这些宝贝就是五星石!”
“阿……五星石不是说天降的吗?”青燕轻呼一声,心里自是疑惑不解,其余的人也是惊讶不已。
“的确是天降的,不过一直被一个可敬的海族英雄保护着,直到五勇士登上神岛才带回古雭!”说完,桑流隽手指点出一星蓝光,画中的心脏一阵颤动,缥缈的歌声响起——
“万物的精灵漫扬九天
天海的绿浪在东方倾泻
五星的光芒从天而降
于混沌的古雭带来第一丝光亮——
蓝色的森林
血红的原野
紫霞笼罩的山谷
耀闪白光的霰雪山
翱翔蓝天的黑鹰
”
那飘渺的歌声停止,桑流隽收起光芒,右手一拂,五狼吞心画立刻没灭在墙上,坚定地说道:“这副画只是幻像,真正的在桑石桌上。——在古雭,很多历史都不是真实的,更别说上万年前的传说。我们的世界要自己创造才会真正的美好和平!只有改变!”
顿一下,他看一眼云天道:“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云鹰人!”又看一眼青燕和白杏,“一个奴隶种族!”最后表情狰狞地指着自己,“一个已近湮灭的种族!”
话完,蓦然发现什么似的,盯着青燕,厉声问:“蓝郁呢?”
“回灵神,公主回花谷了!”青燕身子被喝得发颤,慌忙垂下头,谨声回答。
桑流隽忽然逼出一丝狞笑,眼神极为恼怒,尖锐的目光在青燕脸上来回几次,冷吼:“又是一个违背我的人,好!不错。”
“师傅,师妹是我派出去的!”云天走前一步,跪地道,“请惩罚弟子自做的决定吧!”
两个女子面色煞白,慌地跪地,颤言:“请灵神息怒,公主是担心灵神出事,所以才去花谷调来死尸猎人的!”
“混帐——死尸猎人是她能控制的吗?简直胡闹。死亡猎人怎么会在在花谷呢!”桑流隽似乎极力抑制着忿怒的爆发,冷冷地道;片刻后撕碎人心似的眼光微微变柔,盯一眼白杏,吩咐,“白杏,你派人去追回蓝郁。还有,通知一下紫狐,我今晚去她那!”
“是,灵神!”白杏心悸地说完,后退几尺旋身快步走了出去。
“青燕,起来吧!”桑流隽看一眼跪伏在地的青燕,缓声,片刻后又平平淡淡地道,“死尸猎人需要我的□□灵力来操控,但现在我的尸体被星宫转移了。——还有我们星蝶出了奸细,因为别人是不知道我要去复活的!”
“啊?”恐慌了许久的青燕一下惊慌起来,急忙问,“是谁?那他们毁尸怎——”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桑流隽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毫不在意地踱了几步,“想毁我的尸体,除非东方星灭!”
话到此时,阴晴不定的鬼灵的眼神蓦然一暗,仿佛又看到百年前母树林那鲜血扬天飞舞的一幕在眼前闪现。
——大火过后,他割开自己的手脉,鲜血滴在灰烬里,血和灰烬溶合成一堆堆泥泞,他用手抓着泥泞,捏成一个个泥人,有的泥人鲜活站起来,有的却死尸般躺着。
“你们就叫死尸猎人吧!”夜空响起一个无比阴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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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的沉思,没人敢打扰他,云天和青燕各怀猜测地默默地站着,云天望着这个看来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魂灵,敬意悠然而起。
六年来,杀人掠夺无时不在进行,但不管对方雇用多少侍卫保镖,每次他们总是在他完美的计划下毫无损失的完成任务。
也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云天彻底将古雭极北的云原家乡忘记一般,一心一意练习幻镜剑术,不管是星蝶还是他自己看来,他都成了一个和星蝶族命运紧紧牵在一起一起地人,同声共死。
似乎感受到云天射来烁烁的目光,桑流隽也偏头看他一眼,许久才道:“天儿,这么多年得疗养,你的翅膀可以幻出了,你也可以回到你的草原了!”
“翅膀,很遥远的东西?”云天茫然了许久,眼神陡地一慌闪,凛然道,“那对血红翅膀,弟子早已忘记了,弟子现在是个剑客!是蓝园桑的一个冷血杀手。”
“跟了我也六年了吧?”桑流隽侧着身子,自语般道。
“是,可惜弟子愚笨,至今还领悟不到幻镜。”云天沉下头,语气有点惶失。
“幻无其实就是真实,我以前也是拿剑作战的,一柄没有开刃的剑!”桑流隽正身看定他,说完,抖出一团白光,白光混沌粗宽。
“啊……不可能!”云天惊呼。没有刃的光剑,不可能的事。
“很多东西都是可能的!天宇给了每个生命不同的幻术和力量——飘、流、霸、凝、幻、实、镜等等,不管力量大还是小的人,其实都可以达到一种为的境界,为生命,为自尊,为使命,有时为了爱……当为的境界达到一定高度时,你的力量也就更为强大——其实以前我的这把剑只是一柄没有刃的铁块而已。”桑流隽冷笑一声,丢出光剑,剑就落在云天前面。
“以后你就用这把剑了,而且,你将来的翅膀需要的不是剑,而是云枪。记住——不管是什么招式,最终只有一个,那就是碎!只有碎之后,才会更好地施展出最为完美的武技!”
感到桑流隽话语的另外一层意思,云天瑟抖地弯下身子,那柄光剑嘶的一声湮灭在他的手心,他抬起头,眼睛满是泪水,颤声:“师傅,你是赶我么?”
“今天我将一些无人知晓的秘密告诉你们,但你们务必记住一定不能说出去!”桑流隽没有回答他,面色显得庄重异常,声音也是严肃无比。
“是!”两人恭敬应声。
桑流隽右手陡地一挥,一个蓝色光罩立刻把几人遮盖在里面,他凝神用灵力确定一下外面后,声色不动地道:“这一百年来,我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很多可疑之处,无名海的岛屿居然是深绿色的,而且东面天瀑的颜色一定是蓝色的,每天在夜幕降临星星跃上瀑布那一个瞬间,它就会出现短暂的绿蓝交替。但这是看不到的,我能发现是因为蓝星石可以和蓝色发生共鸣。”
“灵神,青燕不懂您的意思?”青燕走前一步,身子一欠,恭敬地插进一句。
“好的,我说明白点——就是古雭所说的绿幽神有可能只是众神中的一种!也有可能不是什么神!这么多年这些从未露面且自称是神的绿发绿眼人一定隐藏着什么惊天之谜。”桑流隽看不出深浅地笑一下,一字一顿地道,“神,也有可能都死了。”
“啊!”三人皆是神色大变。
桑流隽摆摆手,手摸摸下巴,然而,却抓了一个空,他状似无奈地苦笑一下,脸色回复冷静:“天空本是无色无云的,但由于神的存在,于是有了蓝天白云彩霞这些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神原本应该和我们一样有死亡和重生的,当然爱情和欲望也许也有,而且每一种神都有他们特殊的职责,他们应该是为了整个天宇存在的,而天宇要长久不息的循环下去,——那么,为了造天地而消耗一切力量的创神就绝对不能死去,所以由此可推测——生活在九天的众神和我们人是一样的生命体,舍弃生命选择永生的神就是像我一样的灵体,九天自然也是一个和古雭相同的世界,而云雾或许就是两个世界中间的隔膜,天瀑也极有可能就是通天的唯一道路。”
说道这里,桑柳隽望一眼沉思的三人,诡异地一笑:“传说五勇士找到过神岛,并且在那战斗过,最后才拿到星石的,那个岛就一直被古雭称为通天神岛,但我觉得那只不过是某个海里的种族生存的地方罢了!”
“可惜见过那个岛的五勇士互相残杀了,我曾在无名海上漂流了几个月,也没有发现任何存在生命的岛屿,因为根本发现不了,无边的无名海现在是绿色的,就算一个绿色的岛存在我们是也是很难辨别不出来的。”
桑流隽的声音突然加力:“但是——海为什么是绿色的,海的颜色应该是天空的颜色,因为天宇和任何事物一样是需要对应才能平衡的,除非除非有人想颠覆天和地。”
“啊——”青燕心里再也承受不住地惊跌在地,云天的脸上也是颤抖抽动着。
“其实我们蓝林是从海里来的,也许是绿色让我们不适应了,所以古老的蓝林人才来到古雭,用自己的力量和创造里建起西边的蓝林!”桑流隽顿了顿,叹叹气接着道,“好了,这些还是你们以后去探讨吧?我现在把一些武技宗旨的话给你们,能不能悟出其中的真谛就靠你们自己了!”
“多谢灵神,师傅!”三人跪地俯身。
“碎镜为布,斩其发光点可破!幻镜为实,不攻自破!风镜为虚,分力攻其中边必破!水镜为无,灭刀消剑出指点其经脉可破!这四句是古雭各种强大的武技的破解之法,但都是灵活的,风幻水碎是它们的之间联系!”桑流隽伸出手指划出一面虚幻的镜子,“这几年,我一直在研究一种武技,那就是紫舞旋裙,锁心链魂!——但一直没有练出来,因为少了一个舞着,而我自己虚构出来的舞者只是一个不具备灵力的幻像,本来我想让蝶谷的花仙子(蝶仙)来协助,但她拒绝了,因为她说她是舞之魂,不是舞之体。”
“今天蓝郁不在,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她回来!”桑流隽眼睛缓缓合上,镜子中出现一个不真实的女子在舞,他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在房间四周,“这是我联系媚锕之舞改的,所以等下我把它幻成一本书,蓝郁既然已经背着我修炼了媚眼魂舞,所以以后就让她来接替这招武技!”
说完,桑流隽身子陡然消失,镜子中一道蓝影开始起舞,一根紫色绫带在镜子的空中旋扬。
幻美不媚,让人感到完美,心理为之洁净,丝毫不是媚欲的舞蹈。
仿佛就在梦里般的一瞬间,一本闪着光芒的书就落在青燕身前,再次出现的桑流隽淡淡然道:“此舞必须紫衣紫裙,绫带也必须是紫色的,如果蓝郁可以练出,估计不会亚于上古失传的紫霞飞天舞!”
“公主这下一定又会高兴好几天了。”笑笑而言的青燕小心翼翼地收好这本闪着紫色光芒的书。
桑流隽接着看定云天,柔和地道:“天儿,你的武技不用我指点了,幻镜你也可以构造起来了,如果再把心中那股血逼出的话,估计在古雭没有几个人挡得住你的!”
“师傅,弟子不会离开你的,那种被云鹰抛弃的血是没理由再爆发的!”云天站了起来,脸色平静,眼神坚定。
桑流隽长叹一声,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表情痛苦地阖上双眼:“天儿,这是我们中雭的恩怨,过些日子,还将更为混乱起来的——你应该回你自己的地方,那里的人需要你!而且你们云鹰也有可能被人在暗中操纵!”
“不——云天不走,那里已经没有我要的东西了,——我的翅膀被我割下,我不再是什么云鹰。”云天跪着爬到他脚下,扯住那个飘忽的身体,然而,手有如挥穿空气般乱舞着,惶惶呼喊,“师傅,云天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您,求您不要赶弟子走!”
“走吧!”桑流隽手毫不留情地一挥,云天顿时如纸片般飞起,跌撞在墙上。
没有转身看任何人,桑流隽冷冷地下令:“青燕,派人通知黑兰,结束一切盗抢行动,速到大陆中部青城和南宫础联系,并购取武器装备。还有,发出信蝶通知花谷部队,即刻赶往南方圣洛兰躲避战乱。”
“是,灵神。”青燕眼睛射出光彩——开始了,一切开始了,一百年的准备要开始了。
“师傅,给云天下令吧?”在青燕走后,跌倒云天缓缓爬起,看着他,乞求。
桑流隽转身,看了他许久,声色俱厉:“你敢抗我么——给我回极北的草原,取得黑星石!即刻出发!”
“弟子不敢,可是那个草原——草原?”云天再次迷茫起来,思想一直朝北方飞去,远了,远了。
——那是个什么地方,一望无尽的绿毯,清纯的蓝天,洁美的白云,无数苍鹰在云中城堡盘旋。金冠的鹰王架着巨鹰拉着的白玉战车,对天长呼——“勇士们,为了我们的城堡,战斗吧!”
鹰叫震散白云,穿破一切空间,锐啸于九天之上。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展开一对血红的翅膀飞天而起,一条血路杀了出来,是同伴的血,是战士的血。
“血鹰,一切等你归来!你是我们云鹰的希望!”无数人们的期盼。
“天,对不起,我劝解不了父亲,你恨我吗?”一个黑羽少女哭泣的望着他的背影。
“你们这些可悲的人,奴役我,知道云城灭亡时才想起我,才想起那个血红的战士——去死吧!”他没有回头,他不想回头,他扯下自己的翅膀,他挖掉自己的飞肌,他忘记自己是鹰,他要做一个地上行走的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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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磁温的声音打断云天的思考。
“你终究还是要回去的,那里有等待你的人。不管能否成功,你总得去看看他们!”桑流隽眼神温和,走到他身边,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那冰凉的手似乎想把力量传给他一般捏着他的肩压骨,“哪天也让我去看看那座漂亮的云中城堡,好吗?”
——哪天也让我去看看那座漂亮的城堡。
云天感到这声音是如此熟悉,但又记不起什么时候听过,仿佛在梦中。
“师傅,云天不孝!”许久,云天狠命跪下,头猛烈地磕着地板。
“走吧!其实你很想念那种翱翔的。”桑流隽淡淡说完,没有扶起磕头的汉子,脚步沉沉地走了出去。
他没有招呼任何人走进另一间黑色的房间,房间是森穆的,只有他的眼睛发出蓝色的光芒,是蓝瞳。
“也许,不管我如何不去想,还是放不下一些东西吧!”
“万里神游——灵目离体!”
鬼呼般的声音一落,发光的蓝色眼瞳蓦地消失在房子里,留下一个空洞的眼孔,和黑暗混为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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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城、越来越多的白云聚集在一起,遮住了方当正午的日头,整个天地霎时昏幽幽的。
夏日的天气变化多,也变得快,前一刻还是白云,瞬间被一朵黑云撞击,沉雷霹震大地,闪电雳亮昏暗。豆大的玉珠急箭般射下——射入尘土,盖灭尘埃;射入房顶,奏起欢曲;射入湖河,激起莹珠;射入树林草地,沐浴青灵。
到处是迷蒙蒙一片,嚓嚓啦啦作响,然而,在古雭的最高地、宛然云中楼阁的望瀑架的敞开着大门的神殿里,却是传来少女尖锐的声音。
“父亲,我想知道他的尸体?”一袭墨绿袍,披散着如云银发的少女看着一个银发黑袍老人,大声问。
“月儿你说什么?——什么尸体?”老人别开目光,走到少女前面,仰盯着大殿前唯一的一个神像。
“桑流隽的!”少女蓦然大吼,身子不住地颤抖,大概是第一次如此控制不住吧。
“不知道!这不是你该问的!”老人面色俨然,话语直接不容反驳。
面色激愤的少女转身,快步走到神像下,伸出右手幻出一根魔杖,魔杖上一颗耀着白光的眼瞳般的宝石:“我,圣女素月有权得知这一切!”
老人神情一愣,片刻后,眼神一暗,挽起长袍匍伏在地,“玉灵——星占宫长老巫德,愿听圣女教诲!”
素月眼睛一红,咬着嘴唇大喝:“请确切地告知神,桑流隽尸身何在?”
“……”巫德迟疑不敢语言。
此时,雷声不断,电闪不停,雨也更大了,呼啸而进的狂风将神殿上的台烛吹灭。只剩下月明珠照明的神殿突然变成一片可怖的白。少女素月的嘴唇在颤抖,亮晶晶的泪珠挂在睫毛边。她突然感到自己恨透这个森穆的神殿,甚至恨透眼前跪伏在地的亲生父亲,感觉他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将自己推向无尽深渊的一只恶魔的手。
狂风吹起巫德发白的长发,也是否吹动他悲恸的心呢?唯一的女儿居然再次和以前的圣女一样为了蓝林人不顾一切。可悲的宿命么?他全身开始颤抖,剧烈地颤动。
电闪。雷鸣。雨吼。
神像蓦然裂开,一扇黑门开启,一个苍老的中气十足声音在混杂的雨声中缓缓传到两人的耳边:“圣女!”
素月惊惶地回头,看着缓缓走出神像的白袍老人,微微一愕,出声:“素五老师!”
老人缓步走到素月身边,把手放到胸前,欠身行礼:“老朽叫停圣女的问话,还望圣女谅释!”
“老师万万不可多礼,莫要折煞素月!”素月幻灭魔杖,慌忙扶住老人,连连轻呼。
老人没有说话,起步走到巫德面前,威严:“巫德,起来吧,一切由老朽来说!”
“巫德受谕,——多谢五法老慨谅!”巫德缓缓起身,身子一个踉跄,低沉着头。
狂风渐渐地减弱,雷声也停止了,雨却更大了,像奔马一般闯进神殿,接着又像奔马一般远去,反复不停。
“月儿,”素五转身,看定素月,温和地唤。
“老师?”素月幻灭魔杖,微微捏起袍裙,袅袅走前几步。
“月儿,桑流隽没有幻灭是么?”素五眯眼看一眼素月,慈笑一下,“应该是月儿救了他吧?”
“老师,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作对呢!他太悲惨了,自己的家园被烧,亲人都死去。”素月没有看他,稍显不悦地走到一边,“月儿救他是因为他也救过月儿,何况,我们帝国欠他太多了!”
“素月啊!”老人慈祥地看着她,叹声:“你可知道于七千年前破灭的蓝林帝国么!”
素月再次一愣,但很快答道:“据《古雭·编年史记》记载:元前三二零四年、桑林历元年,大部蓝林族走出森林,在无名海旁建立无君蓝林国——元前三零零四年桑林历二零零年桑克成为蓝林国国王。出兵五万突袭中野,灭中野帝国于青城,成为统一古雭的第一大国—— 元前二零零三年桑林历一一七四年 ,天落火陨 、雭星分裂,四方诸侯和部落叛乱——元前二零零七年蓝林帝国破灭,蓝林国都桑城被屠城一月,血染大海,终年不清。”
像背书一般念完,素月扬起头,眼神疑惑不解:“月儿不懂老师的意思?”
“嗯!”素五颔首,茫茫地看着神殿外的倾盆大雨,梦呓般道:“蓝林国破灭的那一天,估计也是这么大的雨吧!那时,百万军队在玉灵圣女素心的带领下,攻破桑城。最后,鲜血混合着雨水,灌满全城,蓝林国最后一个帝王桑瓦孤身混战,斩杀起义军将领数百名,战士上万,无人能敌!”
“啊……为什么?”两人不由惊呼。
一个人不可能由那么大的力量的。
“因为蓝林血!”素五回头看着两人,也不等他们再问,继续说道:“蓝林血,分两种,一种红血,一种蓝血,桑瓦本是红血,但他割下自己的头,把红血放干,注入帝后莹姬的蓝血。霎那间,他的力量是奇迹般地提高了,但也成了喋血的蓝魔。”
“魔?——那后来怎么死的?”惊诧许久的素月忍不住问了,只要还有不清楚蓝林的东西,她都会忍不住知道。
“玉灵的圣祖素心,还有一个绿和幽。除了圣祖在玉灵流传下来外,绿和幽都成了神一般被人传颂,所以我们古雭把神都称做绿幽神。古雭的两条大河也被称为绿河和幽河。甚至我们灵帝国的第一任帝君言帝也把古雭最大的两座城称为绿城和幽城!”素五顿了顿,踱步走了几步,“但我们的素心圣祖却受到了魔王的诅咒!”
“什么诅咒!”素月急忙出声问,心也本能的揪起来。
“那天,当素心的剑刺入桑瓦的心胸时,桑瓦摇着头盯着她说:‘心儿,你真的恨不得我死!’说完,他的头发陡然伸长万丈,直接青天,他大声诅咒:‘苍天摩诃,让我的力量永远为你沉睡,但务必请你给我诅咒,让每个爱上蓝林人的玉灵圣女都死在所爱的人的剑下。’他的话刚落音,一阵狂风卷来,他的剑就被卷起,以无法捕捉的速度射进素心的心窝。”
“阿……不!”惊退两步,素月遽然失声。
素五看着猛烈颤抖的少女,急忙伸手拉住她:“月儿,你听我说,圣祖素心爱上了桑瓦,这个秘密在刹那间揭晓,也让诅咒在瞬间生效,于是,从后来的素静圣女一直到百年前你的母亲素清,还有一个无人得知的就是在素清前失踪的素盈,而素盈就是桑后,也就是桑流隽的母亲,我们玉灵素族,这么多任圣女的死亡,所以我们不得不灭寂蓝林族。——所以,素月,你一定不能对桑流隽动情!”
最后一句话像闪电般轰击到素月,她摇着头,泪水早已涌出:“不,不是的,妈妈说她不后悔,妈妈说爱一个人就要不顾一切的去爱。”
巫德猛地跳起,一个巴掌掴在素月的脸上,失去理智般狂吼:“住口!给我住口!你们都是被他们迷惑了,他们在利用你们!”
“大胆,巫德!”素五大喝,手惊电般地挥出,一道白光卷向巫德,“给我跪下!”
巫德被击飞跌倒在地,疼痛让他顿醒,颤巍巍地匍匐在地,哆嗦嗦地出声:“巫德罪过,愿神责罚!”
素月仍然在哭泣着,她跌愰地走过去,扶起自己年迈的父亲,眼泪更是涌流而出,她依偎在父亲身上,瑟抖啜泣不能言语:“父亲——女儿……女儿……”
此刻的巫德是那么苍老,他一生充满了悲伤,年轻时就失去了妻子,现在唯一的女儿再次走上妻子的路。然而,他却好像什么也阻止不了。他老泪潸然落下,像呼唤爱人般深情呼唤自己的女儿:“月儿,月儿!我的月儿啊!”
“唉——冥冥宿命何人知,凄凄缘灭情人泪。”素五深深叹出一口起,突然柔声唤道,“素月,你随我来。”
说完,转身缓缓走入神像里,泪流满面的素月无声地跟了进去,神情恍惚。
随着神像木门的关闭,素五掏出一颗夜明珠,转身看定素月道:“素月,桑流隽的尸体在剑圣·卫鞅的剑亭!”
“阿……”失神的素月完全惊呆了,眼睛一动也不动,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是啊,你母亲说的对啊!而且,桑流隽是圣女素盈的孩子,也有我们玉灵的血。”素五慈柔地看着她,笑了笑。
“可是——可是他说要是我们杀了他的族人,他说要杀死我们!”面对突然之间转变的老师,素月一下呆呐了。
“哈哈,不会的!事后你就知道了!”素五神秘地笑了笑,脸上一丝诡异的表情瞬刻即逝。
显得有些激动的素月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表情,她的眼睛蓦然一亮,顾不上抹去眼泪,欣喜:“恩,我也认为他不是个坏人。”
片刻,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眼神一暗,低下头喃喃:“不过,他真的很可怜,都快被仇恨折磨死了。”片刻,又霍然抬起头,盯着素五,语气恳求,“老师,我真的很想帮助他。我想,如果我们和他好好谈一下,让他说出需要的帮助,然后我们想办法帮助他。或许,蓝林可以重新建起,只要我们努力一定没有问题的。”
“哈哈——好,好,玉灵出了个善良的好姑娘。哈哈……”素五高兴地大笑,手指捏梳着白须。
素月娇羞地垂下头,呢喃:“老师胡说,月儿哪有?”
“哈哈,我们月儿这模样是越来越动人哦!”素五微微看着脸色微红的素月,笑道。
“我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父亲。”素月说完,旋转身子疾步像木门走去。随着木门的自动开启,素月轻轻地走了出去,看一眼站着的父亲,微微有些别扭地走过去,表情有些愧疚然而又掩饰不住淡淡欢喜地唤:“父亲?”
“恩,月儿,父亲刚刚冲动了点。还疼吗?”巫德伸出手,温柔爱惜地抚摸着女儿青红的脸颊。
“是月儿太激动了”素月摇摇头,感到眼睛又是一热,慌忙咬着嘴唇不让眼泪留下,蓦地扬起头,目光有神,“父亲,老师答应把尸身给他了!”
“啊!”巫德惊退几步,脸色几变,正要言语。
素五的声音从神像后传来:“巫德,你进来吧!我来解释!”
巫德深深担忧地看一眼素月,心神极为疲惫地走进神像。
素月脸上漾出一星微笑,转身看着神像,祈祷般道:“玉灵圣祖,我得去告诉他尸体的所在——所以素月想出去一下!”
神像的灵色眼睦似乎微微一亮,很快又回复原样,然而,素月却高兴地跳足跑出神殿,挥出一个光罩,冲入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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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像后的密室里,淡淡的荧光下,两个老人面对面站着。
一会,巫德神色不解地瞥一眼素五,问:“五法老,为何告诉素月?”
素五也正好看着他,回问:“巫德,你认为剑圣的武艺怎么样?”
巫德微微一想,道:“不知道,估计除了大法老,谁也他的不是对手。”
素五身后的墙上倏然开启一扇门,一个底气很足的声音传出:“不,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巫德看着走进房间的人,躬身:“素一大法老!”
“唔,对,我们五个法老连起来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素五点点头,洒笑一下。
“……”巫德无言以对,疑惑地看着两人。
“他已经是接近神的所在了!”素五淡淡说道,满脸神色似向往,又似感慨。
“阿……”巫德不得不惊呼出声了。接近神,那是什么力量,瞬息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呵呵,放心吧,巫德,桑流隽这次一定会幻灭在玉湖剑亭的。”刚进来的白发老人素一眯一下眼睛,仍是淡淡然道。
巫德颔首,转过身子,叹声:“唉——我怕月儿会伤心过度啊!”
素五笑了笑,把手放在巫德的肩上:“再大的伤心也会淡下去的,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只是希望以后的圣女平安,毕竟玉灵神目的力量要圣女才能获得的。而素月的灵力和外貌都是继承神光剑的上上人选。”
白发老人素一倏然冒出一句话:“神光剑,承天地之精华,集万灵之冥气。不过——几千年前就被蓝魔的力量封印在无名海底!”
巫德看定他,感到气氛突然之间变得森穆起来,顿一下后轻声问:“难道是那个传说中沉入海底的桑城?”
素一点一下头,表情怀念一些什么似的:“是啊,如今海上是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
————桑城,是一个古雭最为神秘的城堡,因为见过它的人都死了。
据说八千年前走出森林的蓝林人把桑城建起的时候,天瀑消失了好几天,太阳也不升起,整个古雭被黑夜混沌笼罩,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但,不知道为什么,无尽的黑暗中,陡然间,一颗绿色的星星一直从东面划过天空,坠落在桑城后的无名海上,巨大的绿光照耀大地。太阳也随着出现在天空,天瀑重现在东方。
传说是当时的蓝林人在炼一种可以毁灭整个古雭的血丹,但被绿幽神发现了,于是派出最为历害的战神祈绿,祈绿降临古雭后,毁灭的血丹,并将当时几个参与此事的蓝林人处于灭魂的惩罚,而且勒令桑城蓝林人不可在古雭任何一个其它城池落脚。
这个传说的可靠性就是后来南林统治古雭后并没有在任何一个城堡留下部队,只在自己的桑城宣告蓝林帝国的成立,但让人觉得奇怪的是——统治了近千年的蓝林帝国从未要过别的国家一分贡品,也从未允许任何一个其他人进入桑城。
唯一进过桑城的那一百万联合军队却永久的死在那里,连续进过两次桑城的素心也被蓝魔桑瓦诅咒而死。
于是神秘的桑城就被人们遗忘了,但知道内幕的人还是时刻想着有一天能够沉入海底,寻找数千年的古迹。而玉灵族就是最想潜入桑城的种族了,因为他们一直传说可通晓天地的神光剑就在下面。
然而,不管后来人怎么努力,始终不能探知桑城一分。不要说去探知,就是连那片海域都不能接近,因为不管多么坚固的船只,只要走进那片血红色的海域,就会无缘无故的下沉。面对这样诡异的地方,不管是那位神传的灵帝,还是之后无数玉灵族勇士,所有人的一切找寻神光剑的行动都只能是徒劳无功了。
不过,尽管希望是如此的渺茫,但勇于面对一切的勇士还是前仆后继的扑向不可抵抗的神秘桑城,几千年也未曾改变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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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素一身子居然莫名一颤,警惕地环顾一下周围后说:“还好,蓝魔将自己的血液也封印在那里,不然,桑流隽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获取的。”
巫德向他走近一步,警声问:“神光剑那个封印要怎么才能解开!”
素一把手环抱在胸前,瞥一眼神像外面:“神的力量,或者魔的力量,有时估计单一的力量也解不开,因为那是圣祖和蓝魔共同的力量,还有绿幽两神和上百万的魂灵!”
“上百万的魂灵!”巫德讶然,心里也感到凉嗦嗦的。
素一微微颔首:“是的,当诅咒在瞬间生效时,素心和桑瓦的血冲天而起,桑城立刻陷塌下去,城里的所有人无一幸免!”
素五插进一句:“还好我们有圣祖留下的神光剑剑鞘,圣祖死时使用了灵剑记忆,所以我们才可以得知当时的情形和这样再次获得神光剑的方法。”
巫德跨前一步,急切:“那么,请问两位法老,获取神光剑的方法?”
素一道:“方法就是桑……”
“霹雳咵!”这时,天空陡然一个霹雳。
两个老人慌忙跪地,“请神息怒!”
巫德见状,也不敢迟疑地跪下。
他们身后,一双绿色的眼睛一闪即逝。
然而,这一切仿佛只是一个个幻影,留在这个神秘的大地只是一些渺小无知的生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