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唐时月》孤光与清辉

1、01世音（一）

　　—1—

　　二丫头跟着那个买她的漂亮的女子，从扬州坐船回到了七秀。小姑娘一路上都不敢开口说话，只缩在船角。那女子本坐在船头看风景，偶尔一回头，看到小丫头这副样子，不由一笑。
　　她钻进船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丫头。”
　　“怎楞得叫这个名字。”女子一笑，眼角流转过浓浓的娇媚，二丫头脸上一红，把头埋的更低了。
　　“不行，可不能叫这个名字，改了吧，就叫壹壹罢。”说完她便起身去了外边，马上就要到七秀码头了。

　　七秀坊乃是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之一。雕梁画栋，便是路边的一个灯笼都是浓浓的胭脂风情，精致到令人膜拜。那女子携了壹壹刚上岸，便被一群姊姊妹妹围住。看她们衣装精致，就算是袖口的一点花纹，也同它们的主人一般，各自不一样的美。
　　壹壹被这一副活色生香打了个猝不及防，卑微的往后缩了缩，想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刚退了两步，就被女子一把抓住：“躲什么，还不与我走。”
　　女子一把拖过壹壹，不由分说地往忆盈楼走去。到了楼下，女子将壹壹一推，推到一个老妇人面前。
　　“孙婆婆，快给这孩子换件衣裳，这穷酸样没得入不了萧姐姐的眼。”
　　带她回来的女子就算是说着刻薄话，也是千娇百媚的。壹壹的脸爆红，愈发的局促。那孙婆婆忽略女子刻薄的后半句，只拉过壹壹仔细的瞧着。
　　“哟，是个整齐的孩子。来，去换套衣服来。”

　　—2—

　　壹壹被人扒掉一身破布衣裳，换上七秀入门弟子的轻罗套。一把稻草样的头发被梳成两把小编，戴上了她本来一辈子都没机会戴上的首饰。可是，许是她天生没有富贵命，这一打扮反倒是不伦不类，说不出的奇怪。
　　领她回来的女子见她畏畏缩缩地被带上来，一下子就喷笑出来。好似从未遇到过这般好笑的事情。她伏在楼梯的栏杆上，笑得气岔了，腰软了，然后连续不断的咳嗽，好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的咳嗽。
　　壹壹本被这毫不掩饰的嘲笑，笑得浑身僵硬，血气上冲，脑袋都晕了。后来见面前人咳得快吐血了，被吓得脸色煞白，手脚冰凉。良久，那女子才停下咳嗽，整个人脱力地靠在一旁。
　　“看什么，还不扶我进去。”女子对着还愣头愣脑的壹壹呵斥了一句，伸出一只手来。她脸色青白，声音低压，活脱脱一只索命的艳鬼。壹壹惊魂未定，抖着手脚不敢过去。
　　女子不耐烦了，“还不快滚过来！”

　　一声呵斥反倒带了些活气，壹壹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扶起全身无力的女子。在她懒得抬手动作，只抬抬下巴的指点下，进了忆盈楼。

　　—3—

　　刚进了大门，一个穿着宫装的美貌女子就迎了上来。她端庄美丽，眉目间又带着威严。壹壹不敢抬头看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偷瞄着。她看着宫装女子温柔地扶着买自己回来的那个人，声音温和好听地问她好不好。在二人的寒暄之中，壹壹知道了那个宫装的温柔女子叫做萧白胭——名动天下的七秀坊的代掌门。而那个买她回来的女子的名字叫，沉沉。

　　“没什么好不好，终归没地儿去”沉沉的声音有气无力，最后一个字只余下一个气音。可即使这般，沉沉依旧婉转娇媚，不论谁见了都会脸红。
　　“你终日将自己锁在坊中，不愿出门也不愿见人。难得说要出去走走，竟不过一两日就回来了。”萧白胭的语气有些无奈。
　　“萧姐姐是知道我的，听不得多半句的声音。还没入城门呢，就吵得我耳晕目眩”，沉沉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左右买了个丫头回来，有人陪着不会寂寞，萧姐姐放心便是。”
　　说着她把壹壹往萧白胭方向推了推，示意她上前见人。壹壹见到萧白胭，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学着曾远远见过的那些富贵人家的女眷们，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头顶传来沉沉的一声嗤笑，壹壹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了。

　　听了沉沉的话的萧白胭默了一默，见壹壹上前，便拉起她的手细细打量起来。半晌，她才重新道：“是个好孩子。”
　　沉沉无所谓地点点头，直言自己累了，要回去休息。萧白胭也不强留，只说：“师姐也在坊内，可要去见见？”她说的是七秀掌门叶芷青。

　　壹壹抬头瞄她，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几丝不耐烦。可沉沉还是克制住了，“不打扰掌门清修了。”

　　萧白胭极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壹壹的肩膀，“也罢，你们回去吧。照顾好你师姐。”后面半句是对壹壹说的。

　　沉沉点点头转身离去，连句告辞也不说。壹壹忙跟上去，像刚才那样要去扶她，却被沉沉一把甩开。壹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低着头默默跟着。踏出大门的那一瞬，她听到身后，一声绵长而轻微的叹息。

　　—4—

　　壹壹的身世是人间俗套的悲剧。贫穷的人家过不下去，便将家中浪费口粮拖油瓶的女儿拉到城中卖掉。有良心一些的，特地打听了人家，只求已经很苦的女儿能过得稍微好些。没有良心的，不论是青楼暗窑，价钱了结了完事。

　　壹壹已经很庆幸是被七秀坊的弟子买了回去，不会受到主人家的虐待，甚至去倚楼卖笑。她虽刚来了不过一会儿，已经收到了好多的善意与照顾。在这里她能吃饱穿暖，甚至还能认字学艺，所以，即使她的主子身体不好，脾气更不好，壹壹也觉得没有关系。

　　一路上，沉沉都没有说话，脸上再也没有方才见到同门时那样的神采飞扬，透露出明显的疲惫与羸弱。就好像演完了一场唱念做打，大爱大恨的戏。众人散去后，才有的冷清与麻木。
　　壹壹也不敢说话，闷头跟着走，也不知道自己走过哪里，又要往哪里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沉沉才停了下来。她指着远处精致美丽的庭院说：“那里就是七秀内坊，你要什么缺什么就到里面取。”说着，又带壹壹走了几步，穿过竹林桃树，来到一间临水小筑。
　　“这是我住的地方，侧边的房间是你的，临水那间是我的。你只管好了我的吃食，打扫，其他要做什么，随便你。凡是我在的地方，你都离远一些，不要做事更不要发出声音。送饭什么的，放到房门或者小桌上就好了。有事，我会喊你。”好像是不愿再开口，沉沉一口气将要说的都说了。
　　“你可以叫我师姐。还有千万不要发出声音，我嫌吵。”不放心地，沉沉用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强调了一次，便再也不开口。壹壹听着，刚想说明白了。又想到沉沉说的不要发出声音，只能死命点头。
　　见她明白，沉沉疲惫挥挥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就自顾自地推开了房门，不再搭理壹壹了。
　　壹壹有些心惊地看着沉沉踉跄的步伐，在门口候了一会儿，见里面的人当真不需要她了。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那处据说是属于自己的房间去了。

作者有话说

　　佛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