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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获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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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淑芳殿里出来的时候,赵琰问迦容心里有没有底,迦容自己琢磨了半天,才说,“夫人让我去看龙的眼睛,那不就摆明了是皇上?可是我只不过区区一个主上侍,根本没法凑近去看皇上的眼睛……”
赵琰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我娘话里可没这意思,你别真跑到父皇那边去。”
“可是龙的眼睛我怎么看啊?”
赵琰似乎无意提起,“那日赛马时,我见你怀里有个玉雕龙,我看你没事儿可以研究研究那个。”
“你!”迦容又是气愤又是颓败,“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
半夜,迦容一边奋笔疾书帮公主抄写今日太傅布置的功课,一边瞟着那边的玉雕龙。她抄写之前将那玉雕龙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累了就看看那龙的眼睛。
可能赵琰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迦容看着看着竟然莫名的感觉到了威慑力,在这寂静无声的夜色中,只有案上的灯火灼灼,还有那枚精致的玉雕龙,那双龙眼锐利而带着锋芒。
腊月初二,明寿宫中热闹非凡,今日便是妱台夫人的生辰。
皇上还未下朝,但宫中各位夫人已经早早的就到了。迦容也是很早就跟着公主来到明寿宫。公主来之前还问迦容,“那幅百鸟朝凤图你交给母后了吗?”
“公主放心,我昨晚已经献给皇后娘娘了。”
没过一会儿,外头便传来公公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各居殿下两侧的后妃们均提起衣裙向着门口的方向行礼,唯独妱台夫人,端坐上方,看着正门的方向,傲然自若,嘴角带着悠然自得的笑容。
迦容忍不住低下头去,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日见了小梁夫人发现她与妱台夫人相像之后,迦容再见到妱台夫人时就忍不住多看她几眼,也许自己是想找出二人更为相像的地方。
皇后身穿凤袍信步踏入,眼神中也带着一份母仪天下的得意。
迦容很少见皇后穿着这么隆重过,所以此时见到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不过是个生辰而已,皇后何至于如此抬举呢。”妱台夫人含笑看着下方的皇后,一字一句。
皇后落座,也是笑道,“夫人的生辰向来是皇上看重的,既然皇上看重,那么本宫自然不敢怠慢,今日事后宫中的大日子,借着夫人的生辰,也让后宫姐妹们好好聚一聚,自然要得体些的。”
妱台夫人依旧笑得悠然,“皇后向来得体,这一点,后宫又有谁怀疑过呢。”
皇后脸色微微的僵硬,随即掩盖下去,命下方的宫女将那副绣像呈上来,“今日是夫人寿辰,本宫特意准备了礼物要给夫人贺寿呢。”
“哦?什么礼物?”
皇后命贴身宫女将礼物献上,妱台夫人身边的宫女接过,展开在案上,原来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中央的那只凤凰傲然无比,那双眼睛更是凌厉慑人,妱台夫人见此,脸色微变,而后才伸手在那绣像上抚过,冷声道,“如此精致的江绣,想必……是出自于庄公主侍读,顾家小姐之手吧?”
迦容心一惊,顿时抬头看妱台夫人,又看了看一旁的皇后娘娘。
“妱台夫人真是好眼力呢,当初那幅迦容绣的观音绣像由夫人赠给了阿庄,如今恰逢夫人生辰,本宫便借花献佛,献上一幅百鸟朝凤图给夫人,还望夫人笑纳。”
妱台夫人神色终于微微冷却,看着那只凤凰,“顾迦容,我问你,你何以绣的这只凤凰,这样传神?”
迦容被这忽然而来的问话怔住,顿时有些结巴,自己怎么能说自己是仿照了龙的眼睛绣的,她找了托词,便说,“回夫人的话,奴婢……奴婢是观察了御兽园中金孔雀……金孔雀的眼睛……”
“孔雀?”妱台夫人扬眉,“金孔雀虽好看,是御兽园中众兽之王,可毕竟,不是真的凤凰,即便是一身金色羽毛,那也算不了什么,你去看金孔雀的眼睛,如何能绣出这样一双凤凰的眼睛?”
皇后的脸色冷厉的吓人。
迦容自然懂得妱台夫人话中的意思,顿时后悔自己怎么这样回答,可是若不是这样回答,又该怎么回答才好?
正僵持着,外面忽然一声,“皇上驾到!”
这一声划破了殿中尴尬,众位女眷全部转身伏地迎接皇上的到来,只是这次,妱台夫人起了身,站了起来,对着皇上来的方向微微低下头,并未跪下。
这大概就是属于她的礼节,所以大家都没有觉得奇怪。
迦容跪在地上,看着皇上一步步的迈入,身后跟着宫人。自踏进殿中时,迦容就清楚的看到,皇上的眼睛里,只有上方那个立着的身影。
什么夫人,什么皇后,他统统都不在意。
迦容的心猛然一颤,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皇上下朝了?”妱台夫人不复方才的冷色,而是柔声问道。
皇上的心情也甚好,在她一旁坐了下来,“是啊,今日朝中办了一件大事,朕心里颇为开怀。”
“哦?什么大事?”
皇上并未回答,只是看到了案上的那幅百鸟朝凤图,不由得兴致起来,“这是……绣像?谁绣的?”
妱台夫人回答,“是顾司空家的千金,迦容姑娘绣的,如今她是庄公主的侍读了。”
“哦——”皇上抬起眼看向下方,“朕想起来了,顾家的小姐,现在应该是女官了吧?现在可在这里?”
迦容连忙上前,“回陛下,奴婢在。”
“你的绣工不错,说起来,你进宫也算是机缘,”皇上不紧不慢地说着,“对了,夫人,你可知今日朕在朝中办了如何一件事?”
妱台夫人侧头,又看了迦容一眼,凭着多年对皇上的了解,想必此事……
“上个月在通州有个私卖官盐的走私伤被朝廷的人捉了,原以为只是一桩小买卖,谁知竟是冰山一角,朕派了御史大夫前往彻查,这一路查下去,竟是从通州到了凌阳……”
凌阳?迦容听到这个地名甚为熟悉。
“朝廷查出幕后之人,没想到这几年流通到市场的官盐有将近两成都被朝廷盐商扣下,作为私卖之用,其利润与皇商一起分配,赃款竟高达数百万的银两!”
妱台夫人道,“这些人是不要命了!这本该入国库的钱竟然敢私藏!”
“这更有意思的,还不在这儿呢。”皇上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朝廷的人查下去,消息传到了控制盐商买卖的皇商头子耳朵里,竟然放出话来,说这儿案子也敢查,也不打听打听这事儿是包下的。那皇商头子原本是凌阳普通商人,只不过啊,后来他家与司空顾家联了姻,地位擢升,便成了皇商……”
迦容的心猛然沉下去。
“那皇商头子姓杜,朕派了人将他捉了,他竟然大言不惭,声称顾司空的意思也敢违逆……哈哈!”皇上大笑起来,“夫人,你说说,这莫不是一桩天大的笑话?”
迦容整个人顿时吓住,整个人便迅速垮了下去。
“顾恒与皇商私相勾结,朕今日已命人抄了司空府,搜出了不少东西。有些人倒是想逃出去,说来也是可笑,那顾夫人,竟然想抛下自己丈夫就自己逃走,殊不知,这次,她娘家,她夫家,全部都难逃干系!”
迦容哭着向皇上磕头,“皇上,我爹……”
“所以,朕方才说你进宫,那是机缘,因为你及时进了宫,所以免了下狱获罪。”皇上慢条斯理的说着话,“你叫迦容是吗,你可知道,你的那些兄弟姊妹,男的充了军,女子则作为罪臣之女待诏掖庭。”
“那我爹……”
“朕今日在朝中已经免去顾恒一切官职,你父亲的罪状太多,朕可是要一一清查,暂时,不会要他的性命,不过……”皇上最终吐出几个字,“难逃一死。”
迦容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
顾家竟然在一夜之间倒台了,她的父亲,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空,竟然沦为了阶下囚。
皇上的话没错,自己该为自己及时进宫而感到庆幸,因为如此,自己免去了牢狱之灾,只是,出身却再也不是司空府的千金。
她本是抱着报仇的心来到宫中,却未曾想,曾经自己的仇人,杜姨娘等人已经遭受了报应,只是,自己的父亲竟然也在其中。
“皇上,奴婢……”迦容泣不成声,“奴婢能否去看看父亲?”
皇上眼皮都未抬起,便说了一句,“可以。”
天牢大狱中,迦容一步步的在黑暗中前行,狱卒的脚步终于停下,她鼻尖都是霉味。
牢房的内侧,顾恒安然坐着,不失往日大司空的气魄。
“爹?”
顾恒意外,抬起头,见一名身着宫装的女子立在外方,登时起了身,“迦容,你怎么来了?”
迦容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上前道,“爹,你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顾恒神色冷峻,终是摇了摇头,“是爹,害苦了你!”
“皇上说的那些罪行,都是真的吗?”
顾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叹道,“我原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转过头,“丫头,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弟弟,对不起你娘……”
迦容忽然像是听出了什么,立刻问道,“你知道阿显去世的真相?他是被杜姨娘暗中害死的!还有我娘,若不是因为弟弟的去世,也不会那么快就病发身亡!”
顾恒点头,“我都知道。”
“爹!既然你早就知道,你还任由……”
“若不是因为杜家和顾家有诸多官商牵扯,我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顾恒道,“我原以为这桩买卖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可是没想到,皇上早就开始查了。”
“原来爹你是因为和杜勇之间的利益牵扯,才会纵容杜姨娘在顾家无法无天?爹,你太糊涂了!你为什么明知这是条死路,还抱着侥幸心理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