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德赋》云翼风澜

10、第9节

　　萧衍静立门前，注视着她的全部动作。
　　“何必如此呢？夫人终归是夫人，出身华胄，贵重之体……”
　　郗徽手上一停，似乎有些肃然：“我是你夫人。”
　　萧衍便不再言语。
　　“我知你早已有意今日，只是先前护着兄长四弟。此番也该生死与共。——你曾说过，对面魏人，还有个能骑善射的潘将军，战场上同着良人冲杀的。——我虽不武，幸而不笨。 ”
　　自到任此处，夫人一如既往，佐助内外，一上岸就拦了他一桩与民抢亲的案，于他而言，此番倒确实是有夫人同行，能更安心。只是，要累夫人劳心了。
　　何况这次将要遭逢的对手，也不一般。
　　“你与王肃，先前两度遭逢，一胜一败。胜败自然有时局不同的缘故。不过，表兄在宣城时，王肃不敢撺掇魏人南下，你也是知道的。虽未知他是什么考虑，此役，如何竟敢大意？”
　　萧衍轻轻嗯了一声。高峻出挑的身形，挡住了一部分东边照来的光线，看她理罢晨妆，将要起身出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来到她身边，把她耳旁几丝鬓发顺手拢了拢。
　　郗徽唇角轻轻一勾：“总还是会乱的。”
　　“就一刻也好，免我看着闹心。”

　　是日点集雍州兵，又作书联络他州大员；襄阳檀溪中，早已藏好的竹木材料，此时纷纷起出，修作舰船。外事自有长史王茂及录事参军张弘策诸人，内有夫人从中为谋主，一切有条不紊。
　　襄阳向建康，必过荆州，此时萧衍后顾无忧，空出手来再行往日素擅的攻心之计，成功策反坐镇荆州的萧颖胄，决计共同拥立南康王宝融。彼时萧颖胄问，是否起兵另待吉日，萧衍断然回之以不必，否则拖乱了军心。王茂、曹景宗诸部属，又欲先迎立南康王宝融于襄阳，再行东征，萧衍再次断然回之以不必，能赢一切都有，输了一切免谈。
　　他这“一切”当头的话一出，替僚友传话的张弘策知他此时只求速战，点一点头，去了。然而宝融偏信吉日，又毕竟是上司，迟迟拖着等来年二月佳辰，萧衍亦颇感郁结。
　　而此时，京师中的一些人，也已渐渐得到消息。
　　朝廷先遣冠军长史刘绘代任雍州刺史。刘绘也是原来竟陵王府里的熟面孔，看了看已调任冠军将军的上司沈约的脸，回头上了个表，说臣去不了。朝廷只得另外找人。
　　奇的是皇帝萧宝卷。虽然后宫里讲武阅兵煞有介事，他心里头依然完全不当雍州起兵是回事。按他意思，陈显达也好，崔慧景也罢，哪怕变生肘腋如萧遥光，都是一触即溃；故而虽则雍州兵素有善战之名，萧衍又是南北皆知的良将，他萧宝卷身为天子，天子自有天照应，总之完全不必介怀。王莹谢朓诸人上书，请求台城存粮备战，他也哼哈处之，众人只能自求出路。已经退出禁卫军的沈约，未多久又调任晋安王宝义的司徒左长史，与右长史任昉并立，彻底转为文职。——按着先前沈约诸人所教、默默整备守城粮食与器械的谢朓，此时前所未有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