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何所寄》颜竹佳

53、053第五十三章

　　卫灵秀含着泪就进了门，低着头就往自个儿的院子匆匆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丫头婆子，见着三姑娘低着头匆匆往前头走着，都有些讶异。卫灵秀自来是个好性子，与丫头婆子们也十分有礼，逢着给她见礼的，总是含笑点点头，再没有这般全然不理。且她平日里是个爱笑的，哪里见着她这般模样？眼眶子都是红的。

　　几个丫头婆子便凑到一起嘀咕起来。

　　卫灵秀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些闲言碎语，只忍着泪匆匆走着，走了几步压不住泪，那脚步便越发的快了起来，到最后更是一路小跑了起来，直冲冲的进了自个儿的院子。

　　青釉在院子里早等的心急如火，见着卫灵秀一头扎进院门，忙迎了上去。
　　“姑娘……”
　　青釉刚开口唤了一声，卫灵秀便从她身边匆匆走过，没等她转过神来，人已经进了门了。

　　再见那隔扇门都要被甩上，青釉忙追了上去。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了。

　　院子里原有几个丫头在做活计，这会儿瞧见姑娘匆匆进了门，脸色不善。又见着青釉朝着她们使了使眼色，便悄悄儿的避出了屋子。
　　青釉进了内室，便见卫灵秀坐在窗前，一脸的木然。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有些院子都开始掌灯。
　　青釉瞧了瞧窗外，走到卫灵秀跟前，犹豫着开了口：“姑娘，都这个时辰了，想来前院儿要来传饭了。有什么事儿先放放，梳洗下，莫叫夫人瞧出来……。”

　　卫灵秀听她这般说道，呆了呆，转脸看向桌上的铜镜。
　　便见铜镜之中的自个儿，眼眶子通红，眼角的泪痕还没干透。发髻更是有些散乱，几缕发丝都贴在了脸侧。便是身上穿的这身衣裳，肩头处都脏了一块儿，许是方才走的匆忙，撞到了哪里。

　　确然是有些狼狈。
　　卫灵秀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五味陈杂都压了下去，对青釉点了点头。

　　好歹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又上了些脂粉，方才的一身狼狈褪去不少。刚放下梳篦，院外便来了传饭的。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便跟着丫头去前院吃饭。
　　卫灵秀到底在北地也算是经了事儿，压着心头的难受，在前院儿与父母一道儿吃了晚膳，愣是没叫卫大人和卫夫人瞧出来。

　　便是青釉，竟也没瞧出来，只当姑娘这会儿想开了些，倒安了心。

　　虽说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可如今卫灵秀两位姐姐已然出嫁，唯一的哥哥前些日子也外放了出去。如今卫家便只剩老两口和卫灵秀三人用膳。这饭桌上的规矩便不那么多了。卫大人放下饭碗时，便多了句嘴，对卫夫人提起了明日皇后娘娘前往灵山红叶寺拜佛一事。

　　这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落在卫灵秀的耳朵里，她便霎时一愣。
　　这跟郦珩所言可有些差别！
　　可卫灵秀一下子便明白过来，那郦珩瞧着一副五大三粗的性子，竟也能耍出这种伎俩。他定是怕自个儿去找霍临川的麻烦，这才谎说了地点。

　　卫灵秀抿了唇，心里想着，他越怕自个儿寻着霍临川，自个儿还就是去定了。

　　待用了晚膳，两人回到自个儿院子，卫灵秀便再也压不住了。只这回她没在红眼眶，只紧抿了嘴唇儿，转脸看向青釉道：“屋子里可还有男裳，去给我寻一身出来？”

　　青釉呆了呆，“姑娘，怎又要男装？”

　　头先卫灵秀在慈济堂做小大夫，家里按着年头给她置办男装。可卫灵秀这一回在北地遭了大难，叫人送回来的时候身上的伤都没好利索。
　　卫夫人心疼闺女，便打定了主意，再不叫卫灵秀扮男人。左右卫灵秀如今也已然过了十五岁，也用不着再去做大夫为自个儿消灾了。
　　这般想着，卫夫人便叫人将卫灵秀屋子里的男装都装进了箱笼，收到了库里。

　　“你且少问，给我寻一身男裳出来。”卫灵秀见青釉发呆，眉头蹙了蹙，声儿虽然低，可面上一派决然。
　　青釉这才明白姑娘这是做了什么决定，摇了摇头道：“头先置办的男裳都叫夫人收走了，这会儿屋子里再寻不出一件了。”见着卫灵秀面上有些怒意，忙又道：“姑娘要男装作甚？且与奴婢说说，若是不讲究，奴婢便去院外寻一件。”

　　卫灵秀这才散了怒意，又咬了咬唇对青釉道：“明儿我要去灵山。”

　　方才晚膳时，青釉也在一边伺候，自然也听见了卫大人的话。这会儿听得卫灵秀这般说道，立时大惊：“姑娘！难不成，您是要去灵山堵皇后娘娘？！”一边说着，她便白了脸，忙拉了卫灵秀的袖子急急又道：“先不说如今天寒地冻，那灵山又常年积雪，姑娘身子骨还没好利索，这一路上可得受些罪。只说这若是惊扰了銮驾，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卫灵秀听了，脸上倒缓和了一些，顿了顿才道：“我倒不信，他能真正瞧着我叫人拉到菜市口给砍了！”
　　说完这话，再不多言，便坐在窗前，一语不发。

　　青釉知道自家姑娘，平日里虽是个好说话的，可一旦拧起来，那谁也说不听。这会儿见着她这幅模样，便晓得多说无益，只得出了门，去给卫灵秀寻衣裳。

　　不大会儿功夫，青釉便转回院子，手里还捧了个包袱。
　　一进门，便见卫灵秀依旧坐在窗前，一动也没有动过。青釉叹了口气，捧着包袱走到卫灵秀跟前，“姑娘，男裳寻来了，您试试合不合身罢。”

　　卫灵秀这才转脸看向青釉，伸手接了过来，又问衣裳的来历。
　　“姑娘放心，奴婢去针线房问甄娘子寻了这身衣裳，这是她给她儿子做的，新的还没上过身。”青釉自是明白卫灵秀的心思，忙回道。

　　卫灵秀将那衣裳展开瞧了瞧，是件竹青色的三梭布直裰。半点纹饰也无，十分素净。又瞧着身形与自个儿也差不离，脸上这才露了笑容。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主仆二人起了个大早。
　　青釉心里装着事儿，一夜没睡着，早早的起了身。卫灵秀做了决定，心里轻快，倒是睡得神清气爽。

　　用了早膳，卫灵秀穿上那一身青竹直裰，往外探了探头。这会儿不过卯正时分，院子里活动的都是些洒扫的丫头婆子，各屋子领饭的丫头都还没出门呢。
　　“这会儿倒是正好。”卫灵秀自语，又转头对青釉道：“你在家里守好，若是夫人来寻我，便寻个由头搪塞过去。”

　　青釉闻言大惊，一把扯住卫灵秀的袖子，急的话头都打了结：“姑、姑娘,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呢！不说这是大逆不道的事儿，便是那灵山，距城也有二十多里……”

　　这会儿天虽还没亮，可眼见着东方即白，卫灵秀心里焦急，听不得她的啰嗦，扯了袖子，朝着院门跑去。
　　青釉心里再急，却也不敢追出门去。

　　卫灵秀低着头，一口气跑到了卫府的角门处，直到出了门，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可心头随即又提了起来，她抬头看向灵山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提了衣裳下摆，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