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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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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天气阴霾,似要落雪,丫鬟青釉方才去车里去给卫灵秀取了大毛披风来。正抱着一团毛茸茸急步赶着,便见自家小姐独自站在临水的亭子里。
那亭子四周也没个遮挡,又临着水,可不四面进风,吹得久了些,便不得风寒,晚间恐也要头疼脑热的。她心里着急,便跺了跺脚赶紧向前急走了两步。
还没等走到边上,便瞧见一个与她家小姐差不多年岁的小姐领着丫鬟也走进了亭子。脚步方顿了顿,面前便拦了一人。
她被唬了一跳,差点儿往后仰了过去,幸得来人拉了她一把,这才没失足跌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喘匀了气儿,这才定睛瞧了瞧这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人……
是个与自个儿岁数差不多的姑娘,穿了件杭绸面兔毛边的夹袄,外面是件章绒的褙子,头上没什么首饰,只簪了只翡翠的钗子,瞧着水头十分的足。
看这扮相,也是个得脸体面的大丫鬟。
面上笑眯眯的,还未开口便向她福了一福。
青釉虽不是家生子,却也跟着卫灵秀入尚书府这许多年,宅门里的规矩也熟悉的很。如今虽是对方的不是,可这毕竟是在旁人家做客,对方又这般笑脸迎上来。她也只得平复了下,带上了笑脸。
“这位姐姐何故拦了我的路?”青釉道,又指了指亭子里的卫灵秀,“我家小姐今日穿的单薄了些,太太特指了我去车里取了衣裳……”
那人也不去瞧亭子,依旧笑眯眯的,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可是青釉姐姐?我家小姐方才与卫家小姐相识,如今正说的高兴,且还要一阵子。姐姐的衣裳我着人送过去,咱们便去寻个暖和的屋子,也吃吃茶歇上一歇吧。”
青釉听得对方说了自个儿的名字,虽是一惊,却也不能就听她任她。差事便是跟着小姐,怎能自个儿去躲懒。她自是不肯离去,两人便有些僵持。
过了片刻,青釉便见卫灵秀自亭子那里朝她挥了挥手,意思竟也是让她跟着离开。心中虽诧异,却到底忍耐了下来,将手中披风交给了面前那人,只犹自嘀咕,“什么地儿说话不好,非得在那四面透风的亭子里。”
面前那人伸手接了披风,又听她这般嘀咕,“噗嗤”笑了出来,“青釉姐姐可真是心细。”又道,“你且安心,我家小姐也不是金刚,自也受不得风。”一边说着,一边还指了指通向亭子的那处抄手游廊。
青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瞧了过去,果见六七个青衣婢女手捧着帷帐暖炉茶水等物,鱼贯的自抄手游廊朝着亭子走去。
不一会儿,那亭子四周便围上了帷帐,仔细瞧着,里面也点上了炉子。
青釉再无话说,虽十分不愿离了自家小姐,却也无法。眼看着那大毛披风送了进去,再无借口逗留,便只得随着那人朝着茶房走去,心里还琢磨那家小姐到底是谁。
又听着身旁这姑娘絮絮说着,“……我比姐姐小了些,姐姐便唤我三儿吧。”
她心里又惊讶了起来,不知哪家的小姐,给丫鬟起名这么不上心,竟只三儿四儿的叫着……
卫灵秀方才正立在亭栏处,不防走出个瞧着便贵气十足的小姐。这会儿天气正凉着,她原以为这姑娘不过是路过此处,因着不识得,便只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谁想着,那女孩儿笑盈盈的在她身边立住,开口问道:“可是卫家三姑娘?”
卫灵秀一愣,点了点头,回道:“正是。”又道:“不知姑娘是哪一位?”一边说着,她又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
上身妃色蜀锦绣百蝶缠枝纹的罩衣,下身湖色绫缎镶澜边的挑线裙子,带了八宝璎珞项圈,插着赤金镶红宝石八仙过海分心……方才只觉得她十分贵气,这会儿才察觉出来,似不是一般的高门闺秀。
再瞧她似是有些面熟的眉目……卫灵秀心里有了些计较。
果然,那女孩儿瞧着她笑了笑,面色端着些矜持。
这时,旁边的一个丫鬟开口道:“这位是帝姬福慧公主。”
卫灵秀猜的不错,是以此时听到这个名号,并没有过多惊讶。牵了裙裾,便要跪拜,却被那丫鬟一手便扶了起来。
待直了身子,才听福慧公主道:“这会儿在旁人家里,就不必多礼了。”
“谢过公主殿下。”卫灵秀应道。
瞧着她不卑不亢的神色,福慧公主挑了挑眉头。因着是太子李彦的胞妹,是以她消息一向灵通,自然得知面前站着的这个女孩儿十分不凡。
父亲是户部尚书,却在一个小医馆里做大夫。不仅如此,还跟着大军去了北地,做了随军的军医。
便是这份勇气,京城的女孩里,便再也寻不出一个了。
也许正是这份与众不同,叫自己那个一向看淡女色的舅舅上了心。想到此处,福慧公主的嘴角忍不住牵了牵。只是在卫灵秀瞧过来时,立时便淡了下来。
生在帝王家,虽说备受宠爱,却也要逼迫自己机灵着些,像这般随时控制情绪的能耐,宫中之人,各个拿手。
只不过……
福慧公主仔细瞧了瞧卫灵秀,心里忍不住叹息。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说人家相貌丑陋,身子羸弱?
这姑娘要是也算丑陋,那这燕京城里还能挑出个俊俏的么?身子羸弱?瞧着大冷天的,自己穿的这般厚实还觉得冷风嗖嗖往骨子里灌,可人家呢,不过披了个毛披风,脸色就红扑扑的!
福慧公主忍不住便对舅舅有些愧疚。
当初若她不那么人云亦云,而是自己仔细调差一番,恐怕便不会有金殿拒婚那一幕,说不定……这姑娘这会儿已经成了她的舅母。
想起舅舅这番回来之后,愈加冷清的模样,她心里阵阵难受。
卫灵秀立在一旁,瞧着对面福慧公主抿着唇不开口,心中有些诧异,想了想才道:“公主若是没有吩咐,民女可否退下?”
话音一落,便见福慧公主变了脸色,方才不过骄矜的模样现下变成不耐厌烦。卫灵秀一怔,便听她道:“卫姑娘,我听说你扮作男装去了北地军营做军医,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卫灵秀答道。
“一个女子,怎可这般抛头露面!你明知北地守军元帅乃是我舅舅东海侯霍侯爷,还这般行动,可是有什么企图?”
这番话说的便有些难听,卫灵秀叫她说的眼眶都有些发红,奈何对方乃是公主,却不能回嘴。只挺直了脊背,咬着唇,一语不发。
谁想那福慧公主愈发的变本加厉起来,侧了身斜睨她道:“卫姑娘,我舅舅当初不惜金殿拒婚,便是对你不喜,你又何必执着。”
见她只抿了唇不言语,眼眶也只是有些发红,福慧公主出了狠招,“我劝你还是不要做非分之想了!舅舅如今已然班师回朝,却没有去寻你,你可知为何?”
如果说之前那些话,卫灵秀心里只是觉着难堪,那么这句话便实实在在的敲在她的心坎上了。霍临川已然回京,对她却没有只字片语,这正是她日日在意的事儿。
是以,听到这句话后,她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抬头看向福慧公主。
瞧见那眼眶子里强忍着的泪水,福慧公主顿了顿,面上有些发青,却继续道:“舅舅……呃,舅舅回京后却未寻你,乃是因为他就要与大理寺卿欧阳大人的千金定亲了!嗯,就是这么回事,那什么……本宫先走了啊!”
卫灵秀愣在当场,全然没有察觉福慧公主这几句话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逃离了此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要定亲了,定亲之人是大理寺卿家的千金。
福慧公主匆匆的走着,身后的宫娥几乎跟不上她的脚步,直到走出了垂花门,她这才停下了脚步,长吁了一口气。
那宫娥诧异的看着她,小心问道:“殿下!这大冷天的,您怎的一脑门子的汗!”
福慧公主白了她一眼,自己抬了袖子将脑门上的汗水擦干,心有余悸道:“瞧着她那可怜的小模样,本宫差点说不下去了!”
“殿下今日为何为难那个小姑娘?”宫娥奇道。
“你懂什么!”福慧公主白了她一眼,又叹息道:“舅舅金殿拒婚这事,有本宫的过错。眼见着他都这岁数了,本宫总得弥补自己的过错,为他出点力!”
“哦”宫娥长长的吟哦了一声,又问道:“这是好事呀,可殿下为何这般心虚?”
宫娥与福慧一块长大,情分自是不一般。这会儿瞧着她愚笨的模样,福慧公主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恨铁不成钢道:“你又不是不晓得舅舅的脾气,我听郦珩说,舅舅对这姑娘上心的很。若是日后知晓我今日这般挤兑她,还不晓得怎么整治我呢!”
“原来如此。”宫娥明白过来,大吃一惊。慌忙问道:“那怎么办?”
却见福慧公主得意的摇晃着脑袋:“自是要将功抵过,助她一臂之力。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下月母后要去大悲寺祈福,你这般这般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