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冻人》蓝湖

4、四

　　一个身无分文的人，才几个月的时间，突然变成了身价近乎百亿的富豪，顾家明真是感慨万千。但他是个不擅声张的人，他希望保持着低调，不显山不露水，把自己隐身在闹市里。那个秘密是谁也不能告诉的，说出来也没人会信，甚至还会把他当精神病人来看。
　　他站在街上，考虑到要在长河市办的几件事，等这几件事办完他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去北京。他的生命之花应该在北京绽放。
　　现在他不用发愁了，包里装着杜大姐塞给他的二十万零用钱。卡里还有七十亿的巨款。
　　他想起路大夫说的那句话：“我看你非等闲之辈呢。”是啊，他顾家明真的不是等闲之辈。
　　他买了一辆自行车，到超市选购了一款流行的手机和一台超薄的带无线网的笔记本电脑，又买了两套换洗的衣裤鞋袜，在试衣间他从里到外都换上了新装，把旧的都扔进了垃圾筒。又来到那个报亭。买了一张城市交通图和一份当天的报纸。他想，眼下他必须到派出所去一趟，一是要换张新的身份证，不然他总是个“古人”，干什么都不方便；二是要查一查那里有没有他的户籍资料。晚上呢，就住宾馆吧，反正现在钱也花不光。

　　顾家明加入了大街上自行车的洪流。他不时停下看看地图，又左右向路人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派出所。在门口顾家明盯着那块牌子看了半天，没明白，牌子从上到下写的是：长河市安公局枫叶区所出派。一会儿从大门走出一个穿制服的民警，顾家明朝他看看，又朝牌子指指。那民警说，“怎么说？”顾家明说：“这牌子上是不是写错了？”民警看也不看，说：“没错，牌子能写错吗？写错了还挂这儿，不是自己打脸嘛。”顾家明问道：“安公局？没错？所出派？也没错？”民警毫不犹豫说：“没错，”接着还反问：“哪错了？”顾家明说：“你是真糊涂啊，还是装糊涂啊？这不都写反了嘛！”民警歪头一想，反问道：“你是中国人吗？你是现代人吗？照你说，应该写公安局、派出所才对喽？那是什么年代的事了？两百多年前的古代才叫公安局派出所呢！改革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你这种土老冒这么念的，这不是咄咄怪事吗？你有事吗？有事进去。没事别盯在这看，还以为你是采点的呢！”民警说完，整整帽子，扭头走了。
　　顾家明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一种奇怪的心情油然而生。
　　半天，才“哼”了一声，进了这个“所出派”的大门。
　　值班室的一个老警察叫住了他。“嗨，嗨，你干嘛？你找谁啊？过来登记一下。”
　　顾家明道：“我想换一下身份证，还想打听一下户籍方面的事情。”
　　老警察道：“把你人民证拿来我看看。”
　　顾家明掏出自己身份证给他。
　　老警察接过来，然后慢腾腾地戴上老花眼镜，把身份证快举到眼镜片上了，嘴里嘀咕着：“我看看啊，我看看，你这个是……你这是哪个朝代的玩艺啊？”
　　顾家明道：“这不是你们公安局制作的身份证吗？仔细看看，上面还有你们的公章呢。”
　　老警察道：“什么‘公安局’，是‘安公局’！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张口乱说啊。……我看看，这好象是……顾—家—明……公元一九七八年，哎，顾家明是谁啊？不会是你吧？”
　　顾家明道：“就是本人。如假包换。”
　　老警察道：“年纪轻轻不要乱开玩笑。你现在多大岁数？我看你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一九七八年，那是什么时候，那是三百多年前！哼，那时候，你的祖宗的祖宗的祖宗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顾家明见跟这个老警察纠缠不清，便说：“那，把身份证还给我吧？我要进去办正事呢。”
　　老警察道：“你还没有把你的人民证给我看呢！进什么进啊？”
　　顾家明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老警察道：“这是顾家明的，不是你的！这个顾家明是三百多年前的古代人，你是什么人？你叫什么名字？”
　　顾家明不愿说自己是解冻人，两人继续争吵不休。
　　直到里面的警察纷纷拥过来，一番询问解释后，老警察总算承认了顾家明的身份，让他进去了。
　　结果，新的“人民证”暂时还不能办，因为顾家明现在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只办了一张临时游民证。第二件事，管理户籍的警察说，我们派只保存一百年以内的人员资料，一百年以前的都已经销毁或删除了。这叫一百年不动摇，超过一百年就销毁，这也是安公部的规定，所有派都一样。你要查的是三百多年前的资料，当然没有了。

　　从那个“派”里出来，顾家明感觉这个世界怪怪的，说不出的怪味。
　　想了想，还是先关心自己的事吧。
　　他想先在宾馆里住一夜，第二天再去医院。

　　但当顾家明在一家如来宾馆登记入住时，那张游民证给他带来了麻烦。
　　那个身材相貌长得的象瘦公鸡的值班经理一看他出示的证件，就说，“不行，你这不行，不符合规定。我们是八星级高档宾馆，必须要正式人民证的。”顾家明解释说，人民证正在办，关于我的身份你可以打电话到那个所出派去问。值班经理考虑了一下，说：“这样吧，你要是肯买一张我们宾馆的VIP金卡，就可以入住，你看怎么样？”顾家明问：“这金卡有什么用？”值班经理道：“拥有VIP金卡者可以免费入住如来宾馆顶层，并享受特殊服务。”顾家明问：“什么特殊服务？”那位“瘦公鸡”拉长声调说：“你知道的啊——。”顾家明问：“那一张金卡多少钱？”瘦公鸡伸出张开五指的一个手掌。顾家明道：“五万？”瘦公鸡摇摇头。“五十万？”瘦公鸡依旧摇摇头。顾家明道：“五百万哪！”瘦公鸡这才朝他慢慢地点头了。
　　“我不买。我不需要什么特殊服务，我也不住你们宾馆了。”顾家明掉头就走，悻悻地背着包拎着袋出了宾馆，嘴里嘀咕道，什么狗屁规定，什么狗屁金卡，什么八星级狗窝……

　　他骑着自行车又在街上转悠。这大街上没了汽车到也清静，没什么噪音。转来转去，不知为什么，他已经转到了西子灵医院的大门前。他突然想到，住什么宾馆啊，直接住院不就行了吗？何况动手术是肯定要住院的。
　　他打通了路大夫的电话。路大夫一听是他，忙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顾家明说：“我要住院接受第二套方案。”
　　路大夫：“你钱有了？”
　　顾家明想，他还不知道我中了大奖。“嗯，有了。”
　　路大夫：“你知道那个手术需要多少钱吗？”
　　顾家明：“不知道。多少？”
　　路大夫：“三亿！三个亿啊！亲爱的顾家明同志，你有吗？”
　　顾家明：“我有。”
　　路大夫：“你有？你哪来这么多钱？”
　　顾家明：“这你别管了。你帮我办好有关手续就行了。”
　　路大夫：“你进来再说吧。”

　　终于又见到了天喜。拥抱，熊抱，顾家明半天不肯松开。
　　路大夫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上前把两人拉开。对顾家明道，不准你欺负机器人啊。
　　顾家明道：“我们这两相情愿，你吃什么醋啊！”

　　有路大夫的引领督促，下班前很快就把住院手续办妥了，手术费也预交了。
　　住七楼的707房单独床位。手术定在三天后。
　　晚饭由顾家明请客，而且执意要把天喜叫上。路大夫道：“她不吃不喝，你请她干什么？”
　　顾家明说：“我高兴。她在场，我吃什么都香，喝什么都甜。”

　　饭桌上，顾家明望着天喜，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问路大夫：“你知道这种机器人是哪生产的吗？”
　　路大夫：“怎么，你也想要一个？告诉你，你买不起！”
　　顾家明道：“你别管我买不买得起，你只告诉我哪能买到，或者在哪生产的就行了。”
　　路大夫：“据我所知，市面上根本没有卖这种型号机器人的。而生产这种机器人的厂家听说是在西安那面。”
　　顾家明问：“这种机器人属于什么型号呢？”
　　路大夫：“应该是WM378型的，我曾经在机器人的说明书上看到过。”
　　顾家明记住了这个型号。又问天喜：“天喜，这个人说的属实吗？”
　　天喜微笑道：“属实。”
　　顾家明再问：“那家企业全称叫什么？”
　　天喜依旧微笑道：“格尔丹现代化玩具公司。”
　　顾家明这才不问了。说：“来，路大夫，吃菜，喝酒！”
　　隔了一会，顾家明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路大夫，这满大街都是自行车，真的是因为能源紧缺吗？”
　　“哈哈，当然有这个因素。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这二是什么？”
　　“政府为了解决能源紧缺的问题，从去年开始决定在我们长河市搞改革试点，就是禁止所有喝油吃电的机动车电动车在市区运行。只许人力车和自行车来往。所以这个城市正处于改革试点的非正常状态。只要出了这个城市就正常了。”
　　“政府为什么不搞新能源开发，反而搞这种历史倒退的改革？”
　　“你以为政府不想搞吗？没这个人才啊！科技不过关啊！人家美国就有这个人才，人家美国这个科技就过关了，就搞出了新能源！但人家不跟我们合作啊，不卖给我们专利啊！你知道为什么？说穿了就一个原因，在意识形态上美国跟中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晚上回到病房，顾家明架起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查起来。他在千度搜索栏里打入“格尔丹现代化玩具公司”，然后点了搜索按钮。很快他看到了简介。
　　格尔丹现代化玩具公司：现代化的国有企业，成立于二一八五年，以生产各种机器人产品为主。总部设在西安市。现任董事长陶毅姿。
　　名副其实的“简介”，非常简单的介绍。
　　接着，顾家明点开谷歌地球软件，开始寻找这家公司的具体位置。费了好大劲，总算找到了，是在距离西安市不远的鸿雁市附近。有一条公路通向那里。

　　三天后的上午，院方为顾家明实施了脑部芯片植入手术。手术很成功。
　　顾家明醒来后突然感到脑后部一阵一阵的痛。
　　路大夫说：“这是正常的。是电脉冲在修复脑神经突出的桥接段，使其平滑的溶合为一。”
　　顾家明道：“你快去叫天喜来，给我脑部按摩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