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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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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雅与连子轩自小便有婚约,两人的爹爹苏沐阳与连景瑜是同届的进士,高中后又同朝为官,关系自然非比寻常。那一年苏夫人得知已有身孕之时,正好是在连家大公子连子轩三岁生辰的宴会上。当时苏夫人正在吃一块桂花糕,忽然就噎住了喉咙不得呼吸,一旁仅仅三岁的连子轩不知生出什么样的蛮力,一下子从连夫人怀里跳过去撞到了苏夫人的背,苏夫人这才将卡着喉咙的那块糕点咳了出来。
众人虽是一场虚惊,但苏沐阳疼爱夫人,免不了一番虚寒问暖,连景瑜赶忙请了郎中来给苏夫人看看以示关心。谁知郎中这一诊脉,就直接宣布苏夫人已是有了身孕。
吃桂花糕吃出个孩子来,苏沐阳怎能不高兴。老友连景瑜也为他开心,恭喜声自是不断。二人一高兴一合计,既然关系这么好,又这么巧这喜事是由连子轩间接引出的,若这肚中的娃娃生出来正好是个女孩儿,不如就结个娃娃亲吧。
就这么着,苏雅一出生就已经是有未婚夫的人了。两个奶娃娃,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的非比寻常,两家父母及一应亲友奴仆早已心照不宣,只等苏雅及笄便可为他二人操办婚事。
谁知在苏雅十二岁这一年,苏沐阳因朝堂上结党之争被牵扯进去,皇帝听信谗言将他投入大牢。苏父在牢中五内郁结,又不堪忍受终日被牢中恶吏言语辱骂羞辱,最终咬舌自尽了。苏夫人与苏父伉俪情深,听闻此消息当晚便吊死在自己房中,追随先夫而去。两人这一死,苏家没了主事的人,转瞬就分崩离析,只剩苏雅一个孤女,被连景瑜以连子轩未婚妻之名接到家中抚养。
然而毕竟寄人篱下,苏雅这些年虽说不愁吃穿,似乎是被当大小姐一样养着,但是凡事小心翼翼。连父明面上还与众人说这是连家长子未过门的妻子,然而连夫人却渐渐地对这桩婚事露出了不满意的态度。当家主母不满意这个媳妇,苏雅的日子就过得甚是艰难,好在连子轩还是对她算是体贴,让她这颗遭受了家中巨变的心稍许有了些安慰,而且对连子轩也越来越依赖起来。
莺飞草长,水光潋滟,傍晚的霞光倒映在湖面上,反衬出立在湖边并排行走的两人,一双倒影映在湖中被水纹一晃显得不那么清楚,不多时便停在了一颗柳树的影子旁。
“子轩,下月我就要进书院了,你没有什么想法?”苏雅一袭绫罗纱裙,仰着明艳的小脸看着高她不止一个头的连子轩。她觉得子轩怪怪的,平日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对自己温柔关怀的他,最近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皱着眉头,还经常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那种眼神很陌生,苏雅从没在他脸上见到过,不由有些心慌。
“入学又该有什么想法,不过是从家中由私教授课改为到学堂统一听课而已,有何要紧?”连子轩瞥了苏雅一眼,便把目光投向湖心,没再理她。
苏雅有些不甘心,扁了扁嘴,不甘心的提示:“子轩,本朝规定女子十四岁可入书院学习各种礼仪规矩,教习诗词书画,和、和管家之道,是为了日后嫁人、嫁人后便可掌起家事......”偷眼看了看连子轩的神色,发现还是一片意味不明,苏雅有些胆怯,但话已开口不得不继续,只好鼓了鼓勇气,红着脸又道:“学习一年之后便可、便可行及笄之礼,嫁人生子了!”
“那又如何?”连子轩终于有了反应,将目光转回苏雅身上:“不是还有一年时间么?你在这儿瞎紧张什么?!”
不痛不痒的说完这话,连子轩直接就又往前走去,根本没理会苏雅在后面一时心急想要追上,却差点踩松湖边泥土,跌到河里。苏雅见他毫不回头的就往前走,觉得那背影离自己好远,越来越远,心急之下就更想赶紧追上他,却因脚下太过用力绊到突起的石块崴了脚。
这下心中连日来的慌乱委屈一起涌上,令她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坐在地上嘤嘤的啜泣起来,前方的连子轩身形却只是一顿,并没回头,只冷冷的开口说:“你如今无父无母寄住在我家,有奴仆伺候还不愁吃穿,就真的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了么?难道我们连家就合该养着你这个罪臣之女一辈子?!”
苏雅闻言一惊,不明白为何连子轩的话里有着咬牙切齿的味道,而且这话怎么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说得这么冰冷鄙视?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地愣在地上,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子轩早已没了踪影,湖边只剩她自己形单影只的跪坐在那儿,凉风一吹,带着湖水阴冷的潮气就渗到她单薄的身子里,冷得她不住的颤抖,全然无法止住。
一月之后。
今日就是苏雅入学的日子,雇来的马车将她送到山门脚下就赶着回去了。苏雅看着长长地阶梯,无奈的叹了口气。提了提肩上的包袱,认命的一步一步往上走,希望自己能赶在开课前进到书院大门。
“小雅,我觉得咱俩不合适,还是解除婚约吧,你若是无处可去,我家还是可以做你的栖身之所的,以我父亲与苏伯父原先的关系,替他养他的独生闺女也算是尽了同窗之谊!”
那日湖边同游后,苏雅还是不能理解连子轩态度的忽然转变,回到家中就迫不及待的去到了他的书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谁知连子轩直接就给了她当头一棒,震得她猛地前一步抓住连子轩的衣袖,用力的摇着:“你说什么,子轩?你说的不是真的吧!!你要和我解除婚约?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是要和你解除婚约!我已是禀明了父亲,他已经同意了!”连子轩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无情的将苏雅还抱持的自己听错了的幻想打破。
“为什么?为什么!子轩,咱们不是一直感情好好的么?为什么突然要解除婚约?难道是因为我现在是个孤女,你就不要我了?”
“和你是不是孤女没关系,我就是觉得咱俩不合适!在没结成怨偶之前,还是散了比较好。”
“你!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姑娘了?子轩,你说!是不是?”苏雅浑身颤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冰冷的子轩,和平日对他温柔体贴、呵护备至的子轩是一个人。
“苏雅,你烦不烦?你管我有没有喜欢别的姑娘,总之我就是不能娶你也不想再娶你了!明日我母亲就会亲自来与你交代,今日我提前告诉你,也就是同情你无依无靠,寄住在我家,好歹要先和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准备,你别得寸进尺,妄想你要不起的东西!”冷冷说完这话,连子轩甩开了苏雅的手,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的房门,留下她一个人,被门外路过的奴役们异样的眼光凌迟。
自那日起,苏雅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一开始她本还奢望着他是在和她开玩笑,可是第二天连夫人果然过来和她说以连家现在的身份地位,娶一个罪臣之女做正室实在是让人笑话,她也是为了子轩考虑不能误了他的前程,如今不得已解除婚约希望苏雅理解云云。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苏雅被连子轩和连夫人如此对待,心中升起一股闷气,就不相信自己离了他们就活不了,第二日便收拾了包袱搬回了苏夫人留给她的一个陪嫁小院。好在娘亲那时还留给了她五千两银子,这入学的事情也是在她才刚十岁的时候就已安排好的,这让苏雅现在还能有时间缓冲一下自己,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苏雅抬头看了看还有几十级的台阶,直了直酸痛的腰部,回首望向走过的路程。
山阶险陡,初升的太阳刚好照到她的脸上,令她有一瞬间的眩晕,恍惚觉得若是直接从这里跌下去,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了?但这念头也只是一瞬即逝,苏雅还是认命的回过头来,继续剩下的攀爬。
好不容易到了学院门口,还好没有误了进门的时辰,苏雅小跑了几步进了大门,找到了安排新生入学的监院,领了一应笔墨纸砚,又被带到了暂住的院子。
这个房间是个不大的套间,进门是个厅堂,摆着简单的桌案凳椅,右边是个小书房,只有一张书桌,书桌后面是一个五层的书架,上面空空的,并没有什么书。又看了看左边的卧房,见里面摆放了三张床榻,其中靠窗的两个已经铺了不同于书院提供的,统一花色的被褥,看来已是有人住了。
“你就住这间,先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今日是讲学首日,上午并未开课,午时初在西院用饭,你自己过去就行了,未时末会有小厮带你们去学堂。”
苏雅点了点头,谢过了监院的安排,监院见她也没什么事儿,便出去了。她打量了下即将在此生活几年的房间,放下手中简单的包袱,坐在卧房中剩下的空着的那张床榻上,呆呆地想着心事。
不过一会,就听到两个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走进小院,进门看到苏雅不免一愣,随即看她一身普通衣裙,看起来就是家境不好的样子,都有些不屑,招呼都没与她打就径自到了各自的床榻整理物事。
“孔姐姐,刚才你看见院门口的那个穿着月白色软缎的锦衣公子了吗?真真是生的好相貌啊!”身穿粉色罗裙的女子,一脸星星眼的回想着。
她口中的孔姐姐瞥了眼她花痴的样子,嗤笑一声:“你呀,就别肖想了。他可是吏部尚书连大人的公子,你没看他是送丞相独女常伊莲来进学的吗?两人那个依依不舍,柔情款款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才子佳人的一对儿啊!”
苏雅在听到“连子轩”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中悠的一紧,没想到离开连家这么久,居然在进学第一天又听到了这个名字,而且还是和当朝一品大员常丞相的独女连在一起......
丞相独女常伊莲,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常有诗词流传出来,引无数青年才子争相传颂。但是却年近二十仍待字闺中,据说是常丞相舍不得将她早早嫁出,所以才千挑万选得留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