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五章 悬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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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问笙低声道：“老规矩，你们先干掉前面几个，趁乱冲出去，剩下的交给我们，我们随后就会赶上。”
钟离珉只给丁问笙递了一个眼神，这许多天来，他们已经有了默契。水云卿朝着为首几人的眼睛扔出了暗针，他们便不得不闪避。钟离珉看准机会，一剑一个，解决了为首的几人，杀出一个缺口。后面几人咬牙切齿暗道：“果然是三侠截风刃。”
再往前走，就是下山的路了，山上地势复杂，本想借地势甩掉他们，可却不得不动手。在这里动手毕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到了山下平地上，还好应付些。
面前的栈桥断了，钟离珉和水云卿只好下马查看。看样子，显然是人为砍断，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们，果真是有备而来。
“算了，我们换一条路。”钟离珉眉头紧锁，极力回忆着桐山的地形。
他们向南走了走，那是下山的另一条路，只能从岩壁上过去，可岩壁也被人凿断了。
“再找吧。”说是这么说，钟离珉还是捏了一把冷汗，他印象中，再找到的，就应该是最后一条下山的路了。
到了。可是，还未及他们踏上这条路，又是一拨杀手迎面而来。这一拨杀手有七八个人，一看身法，钟离珉就知道这些人中有那么几个的武功甚至不在东方铭的武功之下。看来，这事情棘手了，当真不好应付。这时候，丁问笙那边还没解决完前面的人，就只有水云卿和钟离珉两人应付这七八个杀手。
钟离珉把水云卿抱上了马，使劲一拍，骏骐便带着水云卿奔去。任凭水云卿一边大喊着钟离珉的名字，一边喊着“吁——”，可骏骐好似明白什么一般，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跑着，直到，水云卿已听不真切那打斗之声。
可是，回头向前看去的时候，已是万丈深渊了。那是桐山上最高的悬崖，千思崖。崖上除了一块孤零零的石碑，只有几块或大或小的石头。石碑上书“千思崖”三字，其余的是两行小字，用桐山文书写。
半晌，钟离珉单薄的身影出现了，骏骐见主人出现，立刻长嘶起来。钟离珉一个趔趄，险些要摔倒，他用剑撑住了地面。水云卿奔上前去，扶住了钟离珉。钟离珉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血流不止。虽然伤口多，但都不致命，可是他表现出的那种虚弱与他的伤不符啊。
水云卿道：“走，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
钟离珉拍了一下骏骐，骏骐就朝着下山的方向跑去了，钟离珉道：“让它自己先下山吧，如果我们能下山，一定可以找到它。那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有一个好地方。”他抬起手指着一块石头。
水云卿扶着他走到那块石头旁边，那块石头有着一道巨大的裂璺，仿佛轻轻一碰便会裂成两半。钟离珉轻轻一推，石头果然裂成了两半。那石头下面藏着的，竟然是一个不小的地洞，能容纳四五人的样子。
“进去。”钟离珉指着地洞。
水云卿跳了下去，钟离珉也跳了下去。
钟离珉道：“我……方才我杀了两人，伤了剩下的人，这才得以脱身，他们应该……应该很快就会追上来。骏骐……骏骐跑过去，分散他们的注意，或许还能略拖些工夫。”他越说，就越显得气力不足。
水云卿焦急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内伤？”
“没有……没有……方才不小心吸入了他们撒的药粉，我现在感觉略有些头晕。我……我不知道那是毒粉还是迷药。”
“什么……”
“你别说话，听我说。”钟离珉十分珍惜他还能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听我说……把你的披风给我。”
水云卿以为是钟离珉身上冷，忙脱下披风递给他。刚刚松开了手，黑暗之中她便感觉肩头穴道一麻，然后便浑身动弹不得。她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你干什么？”
钟离珉道：“你别说话，听我说。他们很快会追上来，我穴道点得不深，一刻钟多的工夫就能解开。你听着，若我的办法奏效了，等他们走了，你就出去，找到东方大哥他们，下山，回京城，之后你只要做好你应该做的事，就当是给我报仇了；若我的办法没有奏效，你死了，你放心，我也不会独活。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你说啊，你到底要干什么？”水云卿已带了哭腔。
钟离珉什么也没有说，抬手点了水云卿的哑穴。
外面隐约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是那些人寻来了。听他们话语中的意思是，如果可以，就抓活的，若没有办法，就都杀了吧。
钟离珉一手抓着水云卿的披风跃出了地洞，水云卿动弹不得亦不能出声，空留了两行泪水。
山上风大，钟离珉迎着风撑起了水云卿的披风，就好像，他和水云卿手牵着手站在悬崖上。
那边的杀手离得还很远，山上大雾蒙蒙，看不真切，看见悬崖上的两个身影，他们一边赶上来，一边喊话：“你们两人，若乖乖束手就擒，我们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钟离珉便牵着水云卿的披风，纵身一跃。待杀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全都晚了。
一人道：“他们跳下去了。”
跳下去了！跳下去了，跳下去了，跳下去了……
“这两个人的命都了结了，剩下的就随意吧。我们搜查一下四周，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唉，真是的，主子直接派我们动手不就行了，还让那帮脓包白白送了性命。”
“就是，虽然他们脓包，可也总有点用处，活着总比死了强吧。”
“咱们还是快些下山找到他们的尸体，跟主子去交差吧。”
“……”
“……”
水云卿起初还在侧耳倾听，可当她听到那一句“跳下去了”，整个身体便都僵住，后面的话传入耳中，就只剩下不绝于耳的嗡嗡声。她早已泪如雨下。
钟离珉……钟离珉……钟离珉……你怎么可以跳下去……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那些人果然并未仔细搜查那四周，就下山寻尸体去了。若他们仔细搜查的话，大约早晚都会发现这块石头的古怪。可这都是后话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水云卿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彼时穴道已经解开，她忙抹了面上泪水，顾不上活动发麻的手脚，忙推开石头跃出了地洞。
大雾缓缓散去，山崖之上空空如也，依旧是那几块石头，连刀剑砍过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方才与现下，就好似已过了百年。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水云卿眼神恍惚，一次一次地问自己，却没有答案。她的双腿就好像灌了铅一般，无法迈步向前，不知是因为方才在地洞里坐了太久，还是因为不敢向前迈步。
她再也走不动了，一个趔趄便跪倒在悬崖边。
“钟——离——珉——”她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尽管空谷回响，还未下山的杀手可能会听见。
“钟——离——珉——”一边喊着，她的泪水就如决堤的江河般涌出，湿了面颊，浸了衣衫。
“你回来啊，你上来啊！你上来啊！你上来啊！你上来啊！你不是号称身怀绝世武功的吗？你的武功呢，你的轻功呢？你的武功呢，你的轻功呢！你她娘的学的都是些什么三脚猫的功夫，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候，什么用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钟离珉，你是个骗子，你是个大骗子……”到最后，就连市井里学的粗话都喊了出来。她抓起地上一块石头奋力扔了下去，却听不到石头传来的回音。
她早已喊得上气不接下气，几近昏倒在了崖边。到最后，口中还是不停喃喃念着：“钟离珉……钟离珉……钟离珉……”
“公子——公子——”后面传来了东方铭等人的喊声，好在追上来的是他们，不是那些杀手。
那些杀手到了下山的路，便遭遇了东方铭等人。他们也没有等到下山寻了尸体，回去风风光光交差的那一刻，就被东方铭他们干掉了。
“东方大哥……你们……来了？”水云卿头也不回，只是直直盯着悬崖深处，“你们……路上的情况怎么样啊？”
东方铭道：“公子，我们与他们斗了一刻，人便散去了。我们……我们也损失惨重。不知他们用的是什么厉害的麻药，仁平和鼎轩……他们……恪宗、恪礼也都伤的不轻。”
水云卿一拳捶在地上，“郜大哥……洪大哥……他们……早晚有一天，我们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丁问笙顺着水云卿的目光看过去，大概什么都明白了，他走到水云卿身边蹲下，这是第一次，他也会语塞，“公子……三侠他……你节哀……”
话音未落，水云卿转身就是一掌掴在丁问笙的脸上，撕心裂肺地喊道：“什么节哀！他还没死，他一定还没死！”
丁问笙忙跪地道：“公子，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水云卿颤抖着把手收回来，“丁大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丁问笙叹了口气，他的语气软了下来，“云卿，我们也都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放心，我们誓死也会让你安全回到京城。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水云卿站起身来，她面上是前所未见的冷肃，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生活在水府屋檐下的大小姐。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东方大哥，丁大哥，各位，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东方铭道：“请讲。”
水云卿道：“追杀他们，义无反顾地追杀他们，几近绝望地追杀他们。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真的以为，我们死了。”
“是。”东方铭应道。
“还有，”水云卿继续道，“不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否则，他们的主子还会派武功更高的人来，我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咱们就再应付不得了……”
这一刻东方铭眼中的水云卿，仿佛是在指挥着千军万马，再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大小姐。
水云卿又吩咐道：“都去，你们都去！”
丁问笙问道：“那你呢？”
水云卿道：“无论如何，总出不得这一片的。我要下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是不会罢休的！”
东方铭沉吟道：“那这样吧，我们依你吩咐去做，让穆莘和穆梓姐妹二人陪着你吧。”
“东方大哥……”水云卿自然而然把手搭在了穆莘的手臂上，她从不是个爱摆架子的主子，可是，这一回，她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钟离珉……钟离珉……钟离珉……”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你不能离开的，你不敢离开的，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你没有保护好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他真的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是找到天涯海角，也会找回你，让哥哥把你扎成筛子的，因为我现在不好，我很不好。钟离珉……钟离珉……钟离珉……你快回来吧，这个江湖太大太险恶，我一个人，真的……真的……走不下来啊……真的……从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过骄纵，太过胆怯……太过……我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
到了山下，天已黑了。
东方铭道：“我们先歇下吧，更深露重，这山里可能不时会有野兽。等到白天安全了，再出发吧。”
“不……不……东方大哥……”水云卿眼神恍惚，“我知道你们都累了，你们就在此处歇下吧。可是我……我一刻也等不了，我一刻……也等不了。”
“小姐……你……”此时东方铭已恢复了对水云卿“小姐”的称呼，“你不要任性了，你要找他，也要先保重你自己。”
“你还是不是我的护卫了？我说怎样，就是怎样，给我照做！”
“唉……”东方铭摇了摇头，低声道，“小姐，得罪了。”说着，他朝穆莘使了个眼色。
穆莘一指点了水云卿的穴道，水云卿便昏了过去。穆莘受伤不重，这一指是颇有力道的，水云卿一时不会醒过来，过了这一夜应该总是可以的吧。
闻天谌道：“我们一直都以为，只是三侠对小姐情深意重，可我们都低估了小姐对他的感情啊。小姐此番不找到他，定是不会罢休的。穆莘、穆梓，小姐，就拜托你们二人了。”
穆莘道：“闻大哥这是哪里的话，保护小姐，我们每个人都是应该的。也只盼她真的能找到三侠吧，只是，这桐山这么高，我们心里都清楚的，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啊。”
龙剑秋道：“也只盼上天能够眷顾他们吧。”
夜空很高，那一夜，有流星划过。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第九十五章 悬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