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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八十九章 干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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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赌局是在九台府,九台还远,钟离珉问水云卿可愿拜访宋琳姬,水云卿也没有反对。
几日后,他们二人便到了宋琳姬所居住的海滨小镇。小镇上的人们认得他们,便都亲切地打招呼。很快,便有人知会了宋琳姬。宋琳姬从她的房中出来,远远地看见钟离珉和水云卿并肩牵着马走来,心中甚是欣慰。
“姑母——”钟离珉呼喊了一声,跑了过去。
骏骐哼了一声,好似是在怪罪钟离珉丢下了它。水云卿拍了拍骏骐的头以示安抚。
“宋姑姑好。”水云卿也上前行礼。
“还行什么礼呢?大家也都不是外人了。”说着,宋琳姬扶起了水云卿。
“宋姑姑……说笑了。”水云卿愣了一下。
宋琳姬看到水云卿脸上并未留下什么明显的伤疤,很是欣慰。这番高兴,她少不得又要留二人住几日。反正,他们并不急于走完行程,水云卿只当是游山玩水,至于钟离珉,既然水云卿是游山玩水,他就当是陪着她游山玩水。
水云卿喜欢看海,傍晚,她独自一人到海边去看落日。钟离珉在屋里陪宋琳姬说话。
“珉儿,怎么这一次又和她一同出来了,你们已经……在一块儿了?”宋琳姬嘴边是掩不住的笑意。
“姑母这是说哪里的话?不过是赌神初入江湖,我送她一程罢了。”
“珉儿,你……”
“姑母,我……”未等宋琳姬说完,钟离珉霍地站了起来,“我想去看海。”说罢,他从窗口跃了出去。
海边的风总是大得出奇,吹得水云卿身上的大氅肆意飞舞。海边的冬天总是格外寒冷些,钟离珉解下自己的大氅给水云卿披上。虽然两件大氅披在身上略显笨重,但着实温暖了不少。
钟离珉道:“没事你便早些回去吧,海风太大。”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陪宋姑姑说话么?”
“怕你被海浪卷走,我来看看。”
“你放心吧,再大的海浪也卷不走我。”
“莫非你能浪尖漫步不成?”
“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水云卿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水云天那边的行程还算顺利,过了明筝,到了开阳府。明筝那边及沿途的几处生意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便是派人暗中调查,也都没有任何问题,水云天很是欣慰。
坐着马车赶路慢,水云天常骑马,只有骑马累了,才略坐一阵马车。也好,在马车上也可以看看账簿之类的。
“金铎……”水云天掀开了帘子,“到开阳还有多远?”
耿金铎道:“若不出意外,今晚就到开阳,晚上咱们商队歇在阳城客栈。阳城客栈的蒋掌柜还一向是可靠的。”
“好,我知道了。派出去查的人怎么说?”
“钱庄那边好像并不太平,等到了客栈,再从长计议吧。这几日舟车劳顿,少爷不如先歇息片刻吧。”
“好吧。”水云天向后靠了靠,闭目养神。他早知道钱庄那边有异动,对此,他已警告过,那边便消停了一阵子,如今却又出了问题。但是,他并不烦躁,全国上下这么多处生意,难免会出大大小小的问题,这次走全国,不就是为了处理这些问题么。
到了客栈,整个商队安顿下来,水云天、耿金铎和银天心各住一间,其余的人,有的是四人一间,有的是三人一间,有的是两人一间,总共住了十来间。蒋掌柜这下是心花怒放,这对于水云天来说,自己住自家的客栈而已,不亏不赚,可对于蒋掌柜,若是把这位大老板招待好了,不知会有多少银子装进他的荷包。
“外面又这么乱……”水云天无奈道。
耿金铎笑道:“少爷也该习惯了,左不过是那些掌柜们做了什么亏心事,赶着来巴结少爷了。少爷眼里揉不得沙子,可也罚得太狠了些,明筝酒楼的李掌柜不过漏了几十两银子的税款,你却差点闹得让人家卷铺盖走人,这样下去,这些掌柜的可都要人心惶惶的了。”
“连你也觉得我太过严苛了?当年爹比我,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这样做,我们何来如此井然有序、高枕无忧呢?”水云天放下了账簿,伸了伸手脚。
“不过是玩笑话,少爷何必当真呢?你管理这些生意自有一套,我当然没有异议。”
“外面那些人都是谁?”
“都是要给你接风的,有客栈蒋掌柜,货栈胡掌柜,粮行甄掌柜,棋社张掌柜。”
“告诉他们,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到时候,我自会一一拜访,让他们不要着急。”
“好。”
水云天站起身来,面对着窗口道:“付廉还真沉得住气,看来,我真的有必要会会他。明日,咱们就在盛鼎楼设宴,宴请这几位掌柜。”
“少爷要摆鸿门宴,我是极愿意凑这个热闹的。”
“你的眼是最毒不过的,明日就看你了。”
“你放心吧。”
水家在开阳的生意不少,客栈、货栈、粮行、棋社、酒楼、钱庄、茶馆。茶馆的唐掌柜一向淡泊,水云天并不担心他。酒楼的莫掌柜左右逢源,酒楼一直生意兴隆,也并无什么异样。蒋掌柜、胡掌柜、甄掌柜、张掌柜心怀鬼胎,而付廉付掌柜,则是欲盖弥彰了。
次日,水云天穿戴整齐到盛鼎楼赴宴,着一身墨绿色绸缎长袍,腰带上镶有金丝,手执一把墨竹折扇,倒像是去参加文人墨客的集会了。
水云天道:“各位掌柜请随意,如今在下接替了先父,与各位掌柜都是第一次见面,还要请各位掌柜多关照。请坐吧。”说罢水云天便坐了下来。
耿金铎和银天心在水云天身边一左一右坐下,茶馆唐掌柜、酒楼莫掌柜亦依言坐下。蒋胡甄张四位掌柜才要开口说些奉承之言,水云天一挥手道:“天心,还不快给各位掌柜倒酒!”
四位掌柜一阵尴尬,只好讪讪坐下。
银天心倒过酒后,便回来坐在水云天旁边。
水云天起身道:“云天敬各位掌柜一杯。”
几位掌柜连凳子都还没坐热,又连忙站起来。这位大少爷、大老板治下严苛,他们都是早有所耳闻的,少爷敬酒,他们可是万万不敢不受着的。
这时候,一直没有现身的钱庄付廉掌柜出现了。水云天定睛看去,那付廉身穿暗褐色绸缎衣衫,腰间是云锦腰带,腰间挂一玉饰,脚踏一双马皮云头靴,头顶紫铜束发冠,极尽奢华。这身服饰,比水云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要做什么?莫非是用他的身家来表示他的生意做得有多好?这可与他名字中的一个“廉”字极为不符啊。
水云天抖开手中折扇,摇了一摇道:“付掌柜的架子可是真大呢,可让在下好等。”
付廉拱手道:“少爷言重了,方才在下家中有些琐事要处理,一时便耽误了,还望少爷海涵。在下有一份薄礼相赠,还请少爷笑纳。”
付家两个下人端着一物上前来,上面罩着一块暗色锦布。付廉大袖一挥,掀起了锦布。原来那锦布之下罩着的是一对田黄石雕镇纸,雕的是上古神兽貔貅。貔貅有嘴无肛,能吞万物而不泄,故有吸纳四方之财的寓意。
水云天面上丝毫不带愠怒,反而欣然笑道:“付掌柜真是费心了,此物正是在下所好,在下便不客气了。金铎,收下吧。”说着,他向耿金铎递了个眼神。
耿金铎会意,起身上前接过了那对貔貅镇纸,妥善收了起来。然后他便热情地请付廉入座,又给付廉带来的下人们在旁的小桌上安排了座位。至此,这暗流汹涌的宴席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水云天、耿金铎和银天心都不慌不忙地吃着饭菜,各位掌柜却都各怀心事。唐掌柜、莫掌柜还好,蒋胡甄张四位掌柜看上去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可就算知道是鸿门宴,也要要硬着头皮上啊。而付掌柜,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就好像这个宴席并不是水云天在宴请他,反倒是他在为水云天接风呢。
酒桌之上推杯换盏,水云天倒并未喝几杯,可几位掌柜来来回回已经被灌了不少的酒。银天心不觉暗暗好笑,这帮人,还当真都是一群草包呢。
半晌,水云天起身道:“在下年纪尚轻,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不过几年而已,还要向各位掌柜多多讨教。咱们家的生意做得杂,在下不可能面面俱到,今日还要请各位掌柜给在下讲讲经商之道。还有,这各家的生意做的如何,在下也想了解一二。不知道,哪位掌柜先来呢?”
茶馆的唐掌柜首先开口道:“少爷,在下经营的这茶馆不是什么大生意,自比不上京城的云轩。大约这几位当中,最不懂经商之道的便是在下了,便由在下抛砖引玉吧。”
水云天点头微笑,“唐掌柜过谦了,请讲。”
唐掌柜正襟危坐道:“茶馆主要就在于茶,茶的选择对茶馆来说意义重大。茶馆这种地方不是门庭若市之地,来人多求个清静。此处便既要有常人负担得起的,亦要有些名贵的茶叶。好茶叶更要配好茶壶,好茶壶亦要靠好茶来养。就譬如紫砂壶,当配龙井。泡茶之水,不宜多次烧开,否则于茶叶之味,多有不利。茶馆是清静之地,经营之人原不在多,而在精。茶馆的这些伙计都懂些茶道,若是客人想找他们聊上几句,也没什么不可。”
胡掌柜和张掌柜在下面嘀咕,这老唐,八成就是在少爷面前卖弄一下罢了。
唐掌柜依自己所知,说了不少茶道,水云天听了极为受用,赞许地点了点头。
接着,几位掌柜都依次说了自己的经商之道。直到各位都说完了,付廉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神色上略带傲慢。水云天却并不恼,只安心听着。
付廉道:“少爷,依在下看来,做钱庄的生意,就是一个字,狠。若拖泥带水,则永远成不得大事。”
水云天波澜不惊道:“付掌柜的话虽少,却让云天受益匪浅。今日在此多谢各位了。”
最后,水云天再次敬酒,这个宴席也接近尾声了。
有的人杯中的酒见了底,银天心再站起来为各位掌柜斟酒。这时,付廉突然盯住了银天心,“少爷,咱们家的下人,不是都应坐在另一桌么?”
银天心听了,虽是心里不舒服,但依旧面不改色,为各位掌柜斟过了酒便坐回到了水云天的旁边。虽然银天心年轻,心思又是天真剔透,可到底也是跟了水云天这么多年的人了。
水云天微笑道:“付掌柜说得是,的确只有下人,才坐在那一桌呢。”
付廉被水云天一句话就噎了回去,心里甚是不悦,却也不敢发作。而旁的人都在心中大感痛快,他们早看不惯付廉这副目中无人的作风了。
水云天心道,耿金铎怎么会是下人呢?人家是尤祂部三王子。银天心也不是下人,她若真有一日顺利嫁给了耿金铎,那么她名义上就是尤祂部三王妃。退一万步,水云天也视他们为自家兄弟姐妹。
晚上回到客栈,水云天和耿金铎开始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水云天问:“周锦住在哪间?”
耿金铎道:“是右数第二间。要不要吩咐他去把各位掌柜家中‘收藏’着的账本都‘拿’来?”
“那岂非大材小用了?”水云天略理了理思绪,“那几家,派其他人去就是了,也不用把那些账本拿回来,只需送他们一些小东西,作为提醒就是了。这几个草包,还用不着咱们如此大动干戈。不过,这小小提醒,咱们也就顺便给了其他的一些商家吧。否则,到时候传出去,倒叫人觉得我水家护短了。至于这些,也不算什么大名堂,真正的名堂,还是在钱庄里。周锦,当然是要去钱庄取些有用的东西回来。”
耿金铎会心一笑,“少爷料事如神,那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办了。”
水家的探子们在各位掌柜家中“收藏”账本的地方都做了记号,但是并没有拿那些见不得人的账本。
次日,心中有鬼的商家们不约而同地补齐了自己漏掉的税款。水家的生意中,茶馆、酒楼都没有问题,货栈也没有问题,只是胡掌柜其人胆小怕事,随波逐流,看上去好像真的心里有鬼一般。粮行、客栈的缺都已补上。棋社那边,暗中赌棋的事也都销声匿迹了。其他不少的商家,亦都在水家的敲打下,纷纷收敛了不少。听了回报,水云天很是满意。都说无商不奸,可水云天却力求水家没有奸商。水家的商人,不敢做奸商。
接下来就看,这一步能不能走好了。
水云天一一拜访了这各个商家,待他走后,各位掌柜可都松了一口气。他最后踏入的,自然是钱庄。钱庄的生意不好做,做起来,亦有风险。不过,这钱庄在付掌柜的经营之下,倒也真是井井有条。
付廉遣人给水云天一行人奉了茶,自己又是过了许久才出来接待。水云天依然不恼,又向付廉讨教了不少钱庄的经营之道。这个付廉,应付起来镇定自若,就仿佛,他真的是为经营有方的掌柜。钱庄的人挣得多些,也属正常。付廉的一点自不在他的穿着,也不在于那对貔貅镇纸。水云天早就明白钱庄的问题,却一直没有拿到证据。这说穿了,不过是在跟自家人斗,水云天还当真感到没意思。
“周锦都取了些什么好东西来?”
耿金铎把周锦取回的东西递给水云天,“周锦所到之处,都不是空取,是掉包。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发现。”
“干的好。”水云天不动声色地翻看了这些东西。有账簿,有人员名册,有书信,一应俱全。但是不过一会儿,水云天便发现了问题,“这些东西都是假的,看来他知道我要查他,早已做好了准备。看来,这寻常的查法是不行了。这件事,还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解决的,我们不如,就先走一步吧。”
耿金铎道:“今晚我让周锦把这些东西放回去,然后我便安排下去,咱们明日启程。”
“好。”
水家的商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开阳府,看热闹的人们几乎把街上围了个水泄不通,各大商家亦都松了一口气。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马车里面坐的,到底是谁。
“水大少爷他们,都走了吗?”付廉问管家付珅。
付珅道:“水大少爷今日晨起就走了,这下老爷您可以放心了。”
“放什么心!”付廉眉头紧锁,“他水云天的本事可比咱们想象的大多了,本以为水正麟死了,咱们就没什么障碍了,没想到他这儿子行事更比他果断狠辣。这一趟他走了全国,恩威并施,各商家定是以他马首是瞻。他当真不是个小角色。只是,他也是年轻不知变通,要说起来,虽然水家旗下商家的名声都是极好的,可当真捞不到什么油水。这名声,又不能当饭吃,哼……”
不过,令付廉没想到的是,才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他的话已经一字不漏地传入了水云天的耳中。
水云天冷笑道:“想拿着我的生意跟我斗,他还是省些力气得好。”
耿金铎道:“你这一步险棋,行得倒是大胆。”
“今晚咱们就去查,放高利贷的是不是他。”
“好。”
两个暗黑身影消失在了树林当中。
这一次折回来,水云天和耿金铎择了一小客店住着,这样,没有人能认得出他们。
“回来了?”水云天喝着茶水,淡淡问道。
耿金铎揭下了蒙面黑布,“如今我已沦落到亲自当细作了。少爷,我方才跟着付珅出去,有人给他送了三箱银子拉回去。不过送银子的人都蒙着面,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不过看身量,倒是和那几个放高利贷的人差不多。”
“嗯,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和他们撕破脸,免得打草惊蛇。还有,我觉得,这付家,定然还有些名堂。咱们家的密室,只有我和若儿知道,你应知道这间密室的重要程度。那些掌柜的,有的把账簿放在枕头下,有的垫在桌脚,还有的藏在字画之下,需用之时有时还叫管家之类的去取,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耿金铎哦灵光一现,“说明他们的警惕程度……嗯……”
“对,就是如此。所以,他付廉藏着的见不得人的东西,一定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必定是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所以,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进出他家,我还是有把握的。不过,我们最好过几日动手。咱们商队刚刚离开,他的警惕还很高。过几日等风声过了,我若万一被发现,还可假作是盗贼。”
水云天点头道:“嗯,你的提议很有道理。不过,我告诉你,你不许被发现。”
耿金铎耸了耸肩道:“我只能说尽量了。毕竟我的主业不是刺客,是管家啊。”
“总之,你要听我的就是。”
“好吧。”
这几日,耿金铎夜夜潜入付家监视,但没有行动,白天他就在客栈中睡觉养神。水云天少爷之尊,这几日也只有亲自外出买东西了。剩余的时间便在客栈中研究耿金铎抄回来的单据,那是付家交给放高利贷的人的收据。每一次,都不是同一个人,可是他们,又上哪去找这么多人呢?那不过,是同一个人的不同身份罢了。一个人,贴一张面皮,换一身装束,甚至戴一副面具,就能换一个身份,这不足为奇。水云天日日都面对妹妹的两个身份,他太过明白。
终于是在五日后,耿金铎看出了付廉房中密室的端倪。他并非亲眼所见,这只是他的分析。付廉虽有一妻一妾,有一独生子约莫六七岁的样子,不过近年他从没与妻妾同房过,床的四周还要挂上暗色布帘。对外声称是他身子不好,夜晚必须休息好。耿金铎习武之人,对风吹草动极为敏感。偶尔,他会听到那布帘之后微弱的声音,却不知是何故。并且,他注意到,有时候,他会听不到付廉的呼吸声。看来,那密道的玄机必在布帘之后了。
“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在做贼。”这一日耿金铎回来的时候对水云天抱怨道。
水云天若无其事道:“反正做贼的是你。”
“少爷……你不能如此落井下石吧!”
“等回了京城你想不想办一场喜事?”
耿金铎耸了耸肩。
第七日上,耿金铎得到了机会。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那布帘掀起了一角,而付廉刚刚触动了那机关。原来,那机关的气门,就在墙上的砖缝之中。不过,若想避开那么多人的眼睛,进入到那密道当中,谈何容易!看来,只有给付家制造点混乱了。
耿金铎思索了一番,来到了付廉的儿子付延声房间的屋顶。儿子出事,他总不能不管。好在,付廉的房间离付延声的房间不远。耿金铎用剑划破了自己手掌,把血滴在一张瓦片之上。他冷笑一声,将瓦片轻轻一掀,然后飞身回了付廉房间的屋顶。
意料之中的,很快那边就传来了尖叫声。六七岁的小孩子,看见房顶一滴一滴地下的鲜血,那是仿佛就是死亡在一步一步逼近。付延声撕心裂肺地叫着父母。果然见付廉从那暗黑帘子之后冲了出来,冲向了付延声的房间。耿金铎心道:“看来这老狐狸还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至少他还是关心儿子的。”
为了探查那鲜血的来源,付家几名护院纷纷跃上了屋顶,而正在这时,耿金铎翻身从窗子跃入了付廉的房间。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一剑插入他看见的气门,那面墙竟微微内侧,出现一道缝隙。这道机关,当真就是这么容易,可是它,隐藏得太深。进入密道之后,耿金铎轻推墙面,墙面便恢复了原位。他并没有过多考虑过后出密室的事情,只有等办完事情,在做打算。就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不行,至少还可以硬闯出去。
耿金铎从墙上取了火种,向前走去,这密室,可当真是别有洞天呢!这于耿金铎想象中的水家密室,还真的相差不远。
这密室当中洁净非常,想是常有人来。
向前走去,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箱子。他随手打开几个箱子,里面有的是白银,有的,是黄金。火种只有微弱的光亮,可金银财宝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密室。耿金铎依旧镇定,他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只是,这钱放在密室当中,自然是付廉个人所有,不是钱庄的钱,钱庄固然赚得多,可是,区区一个钱庄掌柜,是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那几箱银子,应该就是放高利贷所得了,那么,那几箱黄金呢?
带着疑问,耿金铎继续搜寻。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让他找到了。是一叠书信。来不及细看,耿金铎只匆匆看了每一封书信的开头,这些信,竟都是附近的官员写给他的。大约就是他们在钱庄存了巨款,托付廉好好保管。这也奇了,一个官员的俸禄也就是那些了,这些钱又是哪来的呢?八成,都是贪污的赃款吧。水云天最恨就是官商勾结。耿金铎冷笑一声,但他不敢轻举妄动,只从中抽了一封,把其余的放回原处。这样看上去,不像被人动过。
可是,当耿金铎准备离开密室的时候,却出了些许状况,那时候,付廉已经回来了。而且,他是准备进入密室。耿金铎忙吹熄了火种,退了回去。付廉拿着火种在密室中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一样,便出去了。耿金铎从房梁上下来,看来,这一晚,是出不去了。只能等到次日早晨,再做打算。白天出去,光天化日,可不比夜里行动,易于隐蔽。也好,有这一夜的工夫,他可以好好盘算盘算,在白天,如何出这付家。
耿金铎彻夜不归,水云天倒也不急,可是,这一次,天大亮的时候,耿金铎还没有回来。水云天又不能出去寻他,只能静静等待。
“少爷,我回来了。”
水云天转过身,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耿金铎道:“好在有惊无险,我昨晚进了付廉的密室,取了些东西回来。”他把信递给水云天,又把他在密室所见一一说了。
水云天咬牙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暗地里,可真是做了不少事情。这件事已是棘手,若再顺藤摸瓜查下去,恐怕牵扯的人和事,就多了。那些人,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而且,如若闹大了,对咱们家,是千般不利。”
耿金铎思索片刻道:“看来,这件事我们无法再查下去了,只能直接下手。”
水云天道:“直接下手,还太便宜了他。咱们即刻便动身,追上商队。等追上了商队,你即刻便吩咐下去,找个辙,把付廉办了,让他从中土永远消失,至于出现在什么地方,我就不管了。如果可以,留下那间密室和里面所有的东西。找最可靠的人接替这家钱庄,所有不义之财,全部捐出去,无论捐出去修官道还是修河堤,随意。还有,给我留心咱们家在全国所有的钱庄。我怕,这件事还不止是赃款那么简单。还有,知会钟离弘燚,让他提醒卓亲王,留心这些官员。至于知会弘燚的事,我还是只放心你去,等赶上了商队,你带两个人去。这一趟,又要辛苦你了。”
耿金铎一边收拾行装,一边把水云天所言一一记下。
“对了,付廉送的那对田黄貔貅如何处置?”
“想来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砸了吧。”
等水云天和耿金铎赶上了商队,已是一日之后的事了。事情交待好以后,耿金铎带了两个人,向扎托方向奔去。
很快,开阳的付家莫名其妙地败落了,也有人接手了这家钱庄。水家又捐了不少钱财修筑了许多工事,在百姓当中是有口皆碑。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看上去,好似虎头蛇尾,好似,还缺了点什么。不过,其中缺了什么,只有水云天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