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梦湾

17、第十六章 嫁祸

　　钟离珉在京城没有找营生的活计，平日里也总是神出鬼没，白天的时候便到成外去走走。但是，他这一日晚上回家的时候好像没有那么顺利。
　　钟离拓炎坐在堂上，他叫钟离珏先回房去了。
　　钟离珉单膝跪地道：“孩儿给义父请安。”
　　“起来吧。”钟离拓炎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我想跟你谈谈。”
　　钟离珉给钟离拓炎奉了茶，“义父请讲。”
　　“听说最近赌神的手上总戴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墨玉扳指。”
　　“义父……”钟离珉站了起来，“是我赠与他的。赌神心善，我愿交他这个朋友。”
　　“你跟他本是两条路上的人，平日里互不侵犯就是了，又何必逆风而行？”
　　“我……”钟离珉低下头，“赌神是一女子，是性情中人。”
　　“珉儿……”钟离拓炎叹了口气，“她是逆乾坤，你是截风刃。就不要……不要因此节外生枝了。”
　　“义父教训的是，孩儿记住了。”

　　转眼已是十二月初，钟离珉在京城四周的几个小城教训了几个贪官污吏和小混混。虽然他常在京城出没，但是他在京城没有对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动过手。京城的人十有八九是有背景的，就算他嫉恶如仇，也要顾及自己和家人的安危。
　　这几日，在水云卿面前，钟离珉再没现过身。他一直在暗处看着，只要看见赌神左手戴着的墨玉扳指，便会会心一笑。
　　赌坊也有些识货的人，会对水云卿手上的扳指赞上一两句。
　　又是战书，很俗的那种，不过又是哪家的纨绔子弟自不量力了。那人是海涯府郭家的二公子郭同，他赌一千两。水云卿一出手都是好几千两的架势，对她来说一千两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郭同背着父亲偷进了家里的金库，拿了一千两来了京城，那一千两是郭家两年的收入。
　　海涯府的鸿丰码头是水家的，控制了鸿丰几乎等于控制了整个海涯，水家对郭家的家底了如指掌。开局之前，任月祺提醒水云卿：“公子，今日要注意分寸，一千两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看他的样子若输急了可能闹事。”
　　水云卿掩面道：“知道了。”说罢，她站了起来，“郭公子请三思，一千两不是个小数目，够小户人家过一辈子了，您要不要先保守一点。提醒你一下，在下从来都没有输过。”
　　郭同也站了起来，“赌神未免自大了些。听闻赌神有时一出手便是一万两，在下一局赌一千已是保守了。”
　　“那请吧。”说着，水云卿抄起了面前的色盅。
　　这局比大，一局定胜负。一般打一局定胜负的人，大约都是些财大气粗的。如果这样赢了赌神，定能扬名全国，但是没有人成功过。
　　色盅一开，显然是水云卿赢。对方是三个一，水云卿那边，不管是几，都赢了。
　　郭同盯着那三个色子，额头上青筋暴起，“怎么会！”
　　水云卿缓缓站了起来，慢条斯理道：“郭公子下一句想说，明明应该是三个六？”
　　一阵寂静。
　　这种千术虽然不多见，但原理也很简单，不过是在桌上装了磁石。水云卿袖口中的暗针是玄铁所制，只要放对地方，便可转换磁极，然后迎刃而解。在这天下，水云卿的叶姨娘所不知道的千术，还没有多少。再说，芟右是赌神的地盘，若想在芟右的桌子上做手脚，那是自寻死路。
　　郭同一抬手，两队人马从两侧蜂拥而上，郭同一声令下：“兄弟们，干掉他！”
　　“黑吃黑……”水云卿握紧拳头。
　　任月祺挡在水云卿身前，“公子，你先撤，咱们家的护卫对付那几个绰绰有余。”
　　“不行，我如果走了，赌神英明毁于一旦，到时候人人都知道我是个胆小鬼。”水云卿跃上二楼，静静观战。任月祺没办法，也只得跟上去。水云卿道：“人人都知道赌神不会武功，他若动手，便违背江湖道义，咱们占理。”
　　任月祺暗中吩咐护卫遣散赌坊所有闲杂人等，以免误伤。楼下一片混战。水家所有护卫训练有素，打架皆是点到为止，并不伤人性命，而郭家的家丁则是招招直取命门，只不过，不是水家人的对手罢了。
　　突然间，所有人都停了手。因为，郭同……死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
　　这边水云卿和任月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楼下嘈杂起来。大约就是郭家的人见郭同出事了，要把事情赖在赌神头上。
　　关键是，这件事真的可以赖在赌神头上。因为……郭同的后脑插着一根银针，死穴。
　　“公子，必须走！”任月祺握住水云卿的手腕，从窗户跳出芟右。
　　水云卿到了家，随手便抄起一杯水喝下去，也不顾那口感。
　　水云天闪身出来，“若儿，这不像你的作风啊，怎么了？”
　　水云卿和任月祺走得急，眼线还没回来。
　　任月祺跪在水云天面前，“少爷，出事了，月祺无能。”
　　水云天顿时面色凝重，他知道任月祺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坐下道：“起来回话。”
　　水云卿一拍桌子抢先道：“方才在赌坊那人输急了便要动手，有人趁乱杀了他嫁祸于我！”
　　这边眼线回来了，又向水云天详细说明了情况。水云天眉头紧锁，久久不能舒展。
　　半晌，水云天道：“这次的问题……棘手了。如果处理不好……若儿，你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做赌神了。”
　　水云卿咬了咬牙，“如果能……保全我周围的人，可以。”
　　这时，耿金铎来报，“少爷，京城戒严，追查赌神。负责这个案子的是梁玖梁捕头，刑部的调令即刻便送到梁府。”
　　“这也太快了……定是早有预谋。如今，我们只能让赌神……人间蒸发。”
　　“是□□的人下的手，一定是，一定是！”
　　“若儿，元帮的人，你惹不起。”水云天站起来，按住水云卿的肩膀，“能乱中偷你的针，再正中死穴，这武功非同一般。咱们家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打得过，至于他和风三侠，我也说不好……”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夜里，水云卿躺在床上，夜不能寐。任月祺坐在水云卿床边，“小姐，你还没睡……”
　　水云卿坐起来，“月祺，明日……你能不能去找一下梁玖？”
　　任月祺打了个趔趄，“为什么？”
　　“去问问他，这个案子还能不能有什么转机。哥哥一直以家族身份罩着我，我怕这件事会连累家里。”
　　“那……你不能自己去问……”
　　“我……毕竟没有你方便……”水云卿想了想，“如果你去问了，我就跟哥哥说，把你许给他。”
　　“小姐，现在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任月祺转过身去，“你什么好处都不用给我，我去还不行么……”
　　“那……我睡了。你明日一早就去。”
　　“知道了。”

　　次日一早，任月祺照水云卿的吩咐出了门。梁玖白天只是照常巡街，夜里，再办赌神的案子。
　　任月祺知道梁玖巡街的路线，便在路口等着。等梁玖来了，她便闪身站在梁玖面前。
　　梁玖道：“月祺姑娘，本官在巡街。晌午后要巡过城外巉元府的。”
　　“梁捕头，借一步说话。”
　　“月祺姑娘，本官现在不方便。”
　　“求你了！”
　　梁玖皱了皱眉头，终于还是点头道：“好吧。”
　　“云轩，请。”
　　梁玖吩咐手下的人继续巡街，他便跟着任月祺进了云轩。
　　任月祺知道云轩是自己家的地盘，总会安全些。
　　云轩二楼坐定，任月祺开门见山：“梁捕头，赌神的案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问这个……不合适吧……”
　　“我不信赌神会杀人，两年了，他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他的威望在京城，在京城周围那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这件事的凶手不是他，你会后悔一辈子。”
　　“说实话……”梁玖喝了口茶，“你以为我愿意办这案子么？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无论交到谁手里都无法善罢。赌神心善，我知道，我也不愿相信那是他做的。你知道吗，上面的命令，无论用任何手段，制服他，就行。”
　　“什么？”
　　“如果……他一直不现身，我们只能向水家施压。”
　　任月祺起身便走。梁玖猛地拉住任月祺的手，任月祺转身，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梁玖道：“答应我，别带着你家小姐去冒险。”
　　任月祺抽回手，“你……说什么？”
　　“别带着你家小姐去冒险。”
　　“你是希望她别去冒险，还是……我？”
　　“你……”梁玖犹豫了一下，“们两个。”
　　“我知道了。”任月祺直接跳窗子出了云轩。
　　梁玖一直以为水云卿喜欢赌神，这倒是真的。

　　“小姐，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任月祺把从梁玖处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水云卿。
　　“岂有此理，官府如今也不讲理起来了。”
　　“小姐，你别冲动。”
　　“我们总要想办法应对……”
　　“我知道。少爷自有他应对的主意，小姐你就不要操心了。”
　　“我知道了，我从小就不是想这种东西的料。”水云卿心不在焉地说。
　　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水云卿也是从小学到大的，虽不如其他大家闺秀一般精通，但总也拿得出手，也能打发打发时间。做不了赌神，她就只能在家做大家闺秀了。如此这般，只好出去买些绣线之类的。她大概有很长时间都不能做赌神了。
　　水云卿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她所拥有的钱，可以买下整整一个海涯府，而且是她自己的钱，不是水云天给的，可是，她什么也不想买。
　　累了，她在钟离府的门口停了下来。她把墨玉扳指放在了钟离府门口，然后自己躲在了阴暗的角落，从身后拿出赌神面具和骨质耳环戴上。
　　黄昏时分，钟离珉回家，捡起了那扳指。他已感觉到，赌神就在周围。环顾四周，他定睛，旁边的墙上插着一根银针。钟离珉拔下墙上的银针，走进那巷子里。
　　水云卿把手搭在钟离珉肩上，“风三侠，帮帮我。”
　　钟离珉转过身，把墨玉扳指戴在水云卿手上，“多大的事，都找到我府上来了？你是想告诉我，郭同的死与你无关？不用你说，我本来就相信。□□为难，谁也没办法。”
　　“不是这个，给我一样东西，你行走江湖多年一定会有。”
　　“什么？”
　　“迷药，无色无香的迷药。”
　　钟离珉随手从衣襟中掏出一包迷药，递给水云卿，“二十个人的量，够了吗？”
　　“你不问我……要这个做什么？”
　　“反正你不是去杀人，那就够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说罢，水云卿一个转身，越过墙头，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