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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一百三十四章 择主 ...

  •   如此这般,阿桑妲便算是选择了支持钟离珏。而旁人并不知钟离珏真正的身份。
      那一日躺在阿桑妲的身畔,钟离珏不知怎的便突然笑了起来。其实,阿卓和早就有所察觉了啊,记得热托之战的时候他便说过:“我确乎本是想封赏你的,可我当真不知自己是否有资格去封赏你。”钟离珏又转过头看了看阿桑妲,见她睡得安稳,便又是会心一笑。接着,又是一声叹气。虽然阿桑妲此番选择了相信他,可是这个心结,却不知到何时才能够真正解开了。

      这个除夕,达兰答通过得并不好。毕竟是打了个大败仗,百姓倒是因新年而欢愉,可整个一座城的气氛,是大不如从前了,尤其是拓跋烨在达兰的这间府邸。不过,作为两位将军的顶头上司,拓跋烨依旧是可以高高在上地接受两位将军和他们手下人的拜见。虽然打了败仗,两位将军还是对拓跋烨极为恭敬的,毕竟依靠他的时候还很多。他们也都是探得清楚皇帝的口风的。打了这样大的一个败仗,皇帝非但没有责罚,除夕的时候还下了一道旨意,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不过总体看来,也都是些好话的。
      因着这些士兵大都是背井离乡的,拓跋烨则着意让气氛活跃了很多,希望他们能多少有些家的感觉。所以纵使打了败仗,好歹没有令家国沦陷,这个除夕,过得也还可以。
      席间余孜一直是沉默寡言,滕恪便一直豪情万丈的模样,说什么下次必要再战,一雪前耻云云。余孜便在一旁随声附和,其余将士们见余大将军如此,便也跟着附和两句。一时间就仿佛是群情激奋一般。拓跋烨只微笑看着滕恪,不做过多评价。
      滕恪还当真是个骄傲到口无遮拦的。这最后一次交锋乃是拓跋烨亲自领导,他这样说无疑就是在打拓跋烨的脸。他一个小小的戍边将军,人家是盛宠正隆的亲王。不过,拓跋烨只当这些都是耳边风罢了。不过,待滕恪说完了,拓跋烨反而诡异地一笑,只是除了许山没有人察觉罢了。既然滕恪是这样一个人,那便应不难驾驭了。他可当真是个不明智的人,以他的身份地位,想极力证明自己会比一个亲王更加优秀,的确是一个愚蠢的选择。而转头看余孜,拓跋烨便觉笑不出了。余孜其人看着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不过若说他是左右逢源也不为过。可是,他能居于这个位置,可并非一个窝囊而已,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往往是十分明智的。
      宴席结束后已经是子夜,拓跋烨却并没有睡意,只叫许山陪他出去骑马。
      许山道:“王爷这般有雅兴,不若开春的时候我陪王爷去打猎?”
      拓跋烨道:“当然好,总是有你替我想着这些事情,我倒是轻松了不少。”说着,他的语气沉下来,“帮我留心余孜这个人,我想知道他的背景。”
      许山应道:“知道了,待到天亮的时候我便差人去查。”
      “七日可够了?”
      “唉……”许山叹了口气,“看来当初我爹不希望我做你的伴读还是很明智的,只是当初的我太过执着。”
      “你小子!”拓跋烨顺势伸出拳头去,只不过许山反应快,让他扑了个空。
      正月初五的时,许山查出了些端倪,便先行向拓跋烨禀告一番。余孜其人三十一岁,家乡在西北,是五年前从南域府调到达兰答通任职的,不过是个没什么作为的将军罢了。但是,十年前,他曾经出现在过达兰答通军中,那时候他只有二十一岁。十年前……十年前镇守达兰答通的,那便不得不提及那个不知多少人讳莫如深的名字——方承晖。方承晖是曾经被困暮陵谷绝境,反败为胜过的,着实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可以说他的军事才能绝对能够与徐世敦将军比肩。这么说,余孜是方承晖的旧部?可是,他跟方承晖的关系又怎样呢?他又知不知道方承晖一案是一桩冤案呢?
      看着这尚且少得可怜的资料,拓跋烨压低声音问道:“可查得出他当年在方将军麾下所任何职,跟方将军的关系又如何?”
      许山垂下头来道:“动用了我们很多人,也就是至此了。这个人的背景好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般。”
      “刻意……抹去。”拓跋烨托着腮,思索了片刻,“这也算是一条线索呢。放消息出去,让他感觉到我们在查他,想他自然会找上门来。”
      许山沉吟片刻道:“王爷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拓跋烨道:“他是我的下属,我查他也是天经地义,量他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况且,若真是如此,我也定当对他多几分敬重了。”
      许山微笑道:“王爷英明。”
      才是当日晚上,许山便敲开拓跋烨的房门,面上略带惑色道:“王爷,余孜求见,已经在王府门口候着了。”
      拓跋烨眉头微蹙,他大约明白了许山的疑惑,只是半天的工夫,还不够他一点一点散出消息去。那么不是许山之前做得不够细致,就是余孜的嗅觉太过灵敏。又抑或是,他想得太多了,余孜不过为一些旁的事情来求见他。
      拓跋烨理了理头发和衣衫,端坐在桌前,道了一声:“请他进来。”
      许山应了一声,便出门去引了余孜进来。
      余孜一见到拓跋烨,便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末将叩见卓亲王。”
      拓跋烨起身道:“余将军请起吧,不过是私下里见一面,何必行此大礼?”
      余孜抬起头,却并不起身,只环顾四周道:“请王爷屏退左右。”
      房里除了拓跋烨和余孜,就只有许山一人。拓跋烨向许山递了个眼色,然后转过头对余孜道:“余将军不必顾虑,许山是同本王一起长大的,是本王的心腹。”
      余孜并不多言旁的,只是简单地重复着:“请王爷屏退左右。”
      许山道:“王爷,既然如此,我回避就是了。”
      “嗯。”拓跋烨点了点头,“替我留心。”
      “是。”许山退到了书房外,阖上了门。
      “多谢王爷。”余孜这才起身。
      “坐吧。”拓跋烨指了指侧首的椅子。
      余孜这回倒也听话,便坐下了。
      拓跋烨又低下头去看他方才看的东西,并不过多理会余孜,这便是一招欲擒故纵了。
      半晌,余孜开口道:“今日末将有一事想请教王爷。”
      拓跋烨抬了抬头道:“余将军的资历可比本王老成不少,请教谈不上。不过你我共事,将军若有什么想与本王商议的,尽管畅所欲言。”
      “王爷恕末将无罪,末将便说。”
      “哈哈哈哈……”拓跋烨突然笑了起来,“将军行事倒是太过谨慎了些,本王怎会有权治将军的罪呢?恐怕只有皇上才有这个权力吧。不过,谨慎些也好,总没什么坏处。罢了,不管将军今日说什么,本王都不会怪罪将军的,请讲吧。”
      余孜正襟危坐道:“末将不知,与伊赛这一战,为何会惨败?”
      拓跋烨终于放下手中诸事,叹了口气道:“让余将军和将士们见笑了,原是本王确乎不够了解军中之事,有负皇兄所托,也好在王兄偏爱,未曾怪罪。况且,这一战中伊赛的阿卓和大汗阵亡,哀兵必胜,想必这个道理余将军不陌生吧?”
      余孜不卑不亢道:“王爷便是这样看轻自己的军事才能吗?据末将所知,虽然王爷从未挂帅,但是也立过不少战功,怎么可能打这样一个败仗呢?”
      “哦?那余将军可当真是高看本王一眼了,本王不过是个平庸的王爷罢了,承蒙先帝和皇兄错爱,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本王便是感觉皇兄这般恩宠,本王受之有愧,才自请到边关历练,不想才刚到此处,便给皇兄惹了这么大一桩麻烦,也让弟兄们跟着受了牵累。”说着,他的眼神略有些游移。
      “王爷……王爷……”
      “怎么?”拓跋烨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余孜的眼睛,“余将军可还想再质问本王吗?或者,你想像滕恪一样,再近距离地……看本王出一次丑呢?”
      余孜连忙站起身作了一揖道:“末将不敢,王爷息怒。”
      拓跋烨方才如炬的目光只一瞬便收了回去,语气放缓了许多,“将军莫要见怪,方才是本王失态了。”他方才不禁想到了往事,这件事他一直埋在内心深处。大将军方承晖,曾经是他的老师,如今在这片他的老师曾经叱咤风云的土地上打了这样一个败仗,他怎能好受?可是,这一步确是要走的。
      余孜是一个处事圆滑的人,这一点拓跋烨早就看得出来。可是此番余孜竟在他的面前露了锋芒,看来他是不打算圆滑到底了。
      待一切都平息了下来,余孜竟话锋一转,问道:“倘若是在十年前,达兰答通一定不会打这样的败仗,王爷是明白的。可是,十年前也打了这样一场败仗。王爷就不感觉十年前那桩事蹊跷吗?”
      拓跋烨淡淡道:“余将军若是找本王说这件事,那可当真是找错了人。当年本王才十五岁,不过是个少年,又能懂得多少事情呢?况且,当年方将军一案,证据确凿,本王纵使爱重老师,也终究是无法了。”
      余孜略略有些激动,“王爷,末将相信王爷不是这般凉薄之人。王爷这般温厚正直,方将军是王爷的老师,王爷怎会对方将军如此冷淡?”
      拓跋烨就这样冷眼观看着余孜的反应,他已经把话说到这样的份上,想来已是决定将自己的性命作为这场豪赌的赌注了。余孜选择了拓跋烨,他已是在择主了。好,很好,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没有退路,越是没有退路,便越能死心塌地。这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毕竟只靠抓把柄收服这两位将军,终究是不可靠的。与此同时,拓跋烨灵光一现,脑海中有了一个猜测。
      “方子文!”拓跋烨突然叫出这样一个名字。
      余孜如遭雷劈,浑身都僵住了。已然十年没有人这样叫他!
      子文为孜,劫后余生,余孜,方子文。
      拓跋烨缓声道:“方子文方大哥从前是跟在老师身边的,老师对他有恩,这名字,也是老师给他取的。我与方子文大哥接触不多,不过听说他对老师是极尊重的。倘若他还在世,不管老师的案子是不是冤案,想必他都要设法翻案吧。余将军与方子文大哥可是旧识?”他依旧不露声色,他只等着余孜忍不住把真相全都说出来,只有这样,他才真正拿得住余孜。拿住了余孜,要拿住达兰答通大军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滕恪这般性子,要想拿住他把柄并不难,许山已经着人去办了。
      “王爷……末将……末将胡言乱语。”余孜有些动摇。
      “胡言乱语?将军,人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你说你只是胡言乱语,可是若被有心人听了去,还会当做你是胡言乱语吗?对了,将军是没有家眷,可是,将军对手下的人一向爱护,他们也对将军十分爱戴。将军总不好让他们寒了心吧?”
      虽是隆冬时节,余孜的头上已是汗涔涔的。他不了解这位卓亲王,只知道他曾经跟着方承晖将军学习过军事,然后就是这位王爷性情温厚,驭下有方。他已经隐姓埋名等了十年,十年之久,若是再不把这件旧事翻出来,恐怕就永远成为尘封的往事了。可是,他也知道,这位卓亲王一向忠君爱国,若是让他站出来,直指先帝的不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方才的话一出口,余孜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冲动和愚蠢,话已经说到这样的份上,决计是不能再回头了。
      看着面前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年轻亲王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余孜徐徐跪下,硬着头皮道:“王爷恕罪,末将方子文。”
      拓跋烨抬了抬手,依旧平静地说:“方大哥请起,按理说本王是后辈,方大哥不必行此大礼,有什么话便说吧。”
      方子文长揖到地,“今日王爷就只当末将是胡言乱语,倘若冲撞了王爷,王爷怎样处置末将,末将绝不会有任何异议,但是请王爷放过末将的手下的弟兄,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
      沉吟半晌,拓跋烨道:“本王答应你。”
      余孜上前了一步道:“当初方将军之所以打了那样一个败仗,是因为军中出了内奸。一大批人被困暮陵谷,那是超过一万人的一队大军啊,被全歼在暮陵谷当中。方将军是曾经从暮陵谷中反败为胜过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万大军被全歼而束手无策。后来,捷报和惨败的消息同时传入了京城,而且,那捷报是出自方将军之手,而惨败的消息则是出自监军之手。而且,当年的尤祂部气焰嚣张,又是叫嚣又是威胁。先帝当庭大怒,不久后方将军和两位少将军就以欺君之罪论处,方家也被抄家。军队是没有受到牵连,可是方将军的旧部在两三年间也就四散了,现下虽剩了一些,却也大多在滕将军手下。个中细节,末将都不尽清楚,可是,末将清清楚楚地知道,方将军一案,是一桩冤案。”
      拓跋烨深吸了一口气,“将军一直是身处江湖之中吧,其实,有些传言将军大约没听过。其实有很多人和将军想的一样。不过庙堂之上和江湖之中是不一样的,将军要明白。既然将军能够等得了十年,那么本王是相信将军的耐心的。”
      余孜俯首道:“末将谨遵王爷吩咐。”说罢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不知余将军可愿一切听本王的吩咐?”拓跋烨好似百无聊赖地拿起了桌上的毛笔,拔掉了上面的两根杂毛,却弄得手上沾了不少墨汁。
      余孜不动声色地递上了手帕。
      “毕竟……”拓跋烨想了想,“为方承晖将军翻案这件事,也算得上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末将一切听王爷吩咐,王爷便是……是末将的主君。”
      “哦?能有余将军这般人才认本王做主君,本王倍感荣幸。只是,本王这里有个规矩,既然认了本王做主君,便不可再认旁人。不知……将军可能做到?”
      不可再认旁人,那么是说,只可忠于卓亲王,不可再忠于任何人,包括……皇上。可是,形势即是如此,先帝毕竟是当今皇上的老子,若是要为方承晖翻案,多少要忤逆当今皇上。
      “末将……可以做到。”余孜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拓跋烨起身道,“那本王便与将军达成共识了,本王会尽力为方将军翻案,请将军配合本王。”
      “是,多谢王爷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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