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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一百二十九章 横祸 ...

  •   阿卓和不禁冷笑道:“皇帝真的认为这是一场必胜的战争了么,那未免也太小看本汗了吧。”说罢拍案而起。
      “别冲动。”钟离珏握住阿卓和的手腕,低声劝阻道,“皇上便是在此处等着你呢,谁先乱了阵脚,谁就是失败者。”
      彼时三次交锋已过,伊赛都略处上风,可依旧是胜负难分。双方都扎了营,静待着第四次交锋。
      第四次交锋来得很快,皇帝几乎没有停歇便上了战场,那么自然拓跋烨也跟随他上了战场。这是滕恪和余孜第一次得见天颜,二人都格外激动紧张,忙准备着接驾,却都被皇帝一句话挡了回去。皇帝只说了句“一切从简”。
      好在库卓蠹隆和喀德潜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战场经验极丰富,并没有被对方的阵势所吓倒。可是手下的士兵们却不然。多少有些明白人,他们知道御驾亲征承载着什么样的意义。
      有了皇帝拓跋煊亲自督战,这边果然是如虎添翼,很快战线拉平,继而伊赛方面被全面压制住。而在这时,阿卓和亲自带领两万援军上了战场。这一次钟离珏没有出言阻拦阿卓和,也没有主动请战,虽然他知道伊赛的女子都喜欢骁勇善战、敢于担当的男子。不过反正他已把阿桑妲娶到了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和王兄在战场上相见,更不能和皇上在战场上相见。
      对于钟离珏的淡定非常,阿桑妲更多的是疑惑,而其他几位将军和臣子则多是不忿。驸马坐镇,汗王上了战场,驸马竟对大汗的生死漠不关心,这的确不合适。不过,钟离珏一句也没有解释,哪怕他极挂心阿卓和的安危。这不过是为了今后,做好的准备。
      阿卓和打过扎托、热托两场大仗,从前亦跟着父汗打过几场小仗,亦听父汗和父汗身边的将军们讲过从前的战争,但从没有过任何一场战争是天朝皇帝御驾亲征的战役。虽然他来了,也的确鼓舞了士气,可他当真不知道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
      而且,祸不单行,仗才打到一半,军队中掠过一抹火红的身影,竟是拓跋浔策马而来,一头扎进战场中间,勒住马,脱下了铠甲,伫立在充满了血腥气的修罗场上。那一刻,她有如一尊雕像,令两方厮杀的将士们生生停下了手。那是他们的婧姝长公主;那是他们的大妃。
      阿卓和一愣,喊道:“浔儿回来,战场非儿戏!”
      而那边则是拓跋烨上前喊道:“浔儿过来!”
      拓跋浔面无惧色,在马背上站了起来。她略懂些拳脚功夫,在马背上也立得极稳。她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皇兄,大汗,浔儿不希望看到你们兵戎相见!你们都是浔儿的亲人,请你们休战,不要为敌!”
      这时候,一直惜字如金的皇帝拓跋煊竟开了金口道:“浔儿,战场上没有亲情,战争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你过来,否则战场上刀剑无眼,皇兄也无法护你周全。”
      拓跋烨仿佛不经意地一瞥——他并不能直视天颜。他看到皇帝冷肃的面上竟无一丝波澜。连他这个堂兄都因着面前任性的浔妹妹而焦急万分,可皇兄面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竟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动容。或许这便是一个王者,王者是不能带有过多情感的。
      突然一箭飞过,正射中拓跋浔脚下那匹骏马,一箭毙命,拓跋浔猝不及防,跌下马来。紧接着便有两人如幻影般出现,将拓跋浔架着退入了天朝军队的后方。众人皆是一怔。拓跋烨惊异于皇兄身边暗卫的反应速度。而阿卓和,他清楚地看到拓跋浔一直盯着他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渴望,可他没能来得及出手。或者说,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因为顾忌没有出手。
      然后,喊杀声淹没了一切,仿佛方才关于拓跋浔的插曲,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这一次交锋格外激烈,双方皆是伤亡惨重。钟离珏在后方接到战报以后,强压住心头焦虑,依旧保持着冷静的状态。几位将军都几次请命到前线去支援,都被他压了下来,引得众人极为不满。然而,钟离珏深知,是不能为了前线,掏空了他们的后方的。
      阿卓和立在大帐中,眉头紧锁。他看不透皇帝的意思。
      “大汗。”戡代掀了帘子进了大帐。
      “讲。”
      戡代双手呈上下面送来的一只鸽子,鸽子已被一箭穿心,脚上绑着一小块绢布。戡代道:“请大汗过目。”
      阿卓和打开那绢布,那是细细密密的几行行楷,是拓跋烨的字迹。

      皇妹浔只是轻伤,并无大碍。皇上护妹心切,故差人将浔带回。然出嫁从夫,皇妹浔既嫁与大汗,便首先是伊赛大妃,然后为婧姝长公主。因明日休战,皇上欲邀大汗共饮一杯,愿大汗赏光,且接回大妃。

      阿卓和握着那绢布,右手略略颤抖。拿拓跋浔要挟他吗?皇帝也够有魄力,竟用自己的亲妹妹做人质,诱他上钩。他并不了解拓跋煊的处事方式,也不知道他若赴约,会如何,他若不赴约,又会如何。
      可是他说过,他是大漠的一匹狼,狼除了有灵敏的嗅觉,更有着超乎寻常的勇气。
      半晌,他随手将那绢布丢进了炉火中,对戡代吩咐道:“知会全军,明日休整一日。替本汗准备,明日本汗要去见天朝皇帝。”
      “什么?”戡代一惊,跪在阿卓和脚边道:“请大汗三思,皇帝御驾亲征,含了必取我伊赛之意,大汗若前去,定是危机四伏。”
      “你不必说了,本汗主意已定。本汗若不能全身而退,那便是枉为这个汗王。况且,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本汗哪里还有脸做这个汗王?”说着,阿卓和狡黠地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主子……你……”戡代无言以对。他从小便跟着阿卓和,阿卓和的狠辣,阿卓和的隐忍,阿卓和的喜怒,他全都看在眼里。为了复仇,为了打回扎托,阿卓和几近磨平了自己带着棱角的性子。而如今,面前这个大汗,才是戡代从前真正认识的阿卓和。
      “戡代,你早些歇着吧,本汗也要睡了。明日你只带着那几个贴身的护卫随本汗前去吧。”
      “戡代……领命。”

      次日晌午,阿卓和轻装简从,离开了己方营地,前去面见皇帝。
      钟离珏收到消息后震惊不已,但很快平静了下来。
      “皇上杀不了大汗。”钟离珏斩钉截铁。
      “何以见得?”萨莱起身问道。
      “不知萨莱将军可知,咱们伊赛的众志成城,仅是因为大汗一人吗?”
      “并非如此。”萨莱强压心头焦急。
      “所以,他若杀了大汗,自己必付出更大的损失。皇上是为了收咱们伊赛才走的这一趟,必是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这样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做。我们要做的,只是让他没办法收了伊赛,仅此而已。”
      萨莱道:“那不知驸马有何高见?”
      钟离珏思索片刻道:“现下做任何反应都为时已晚。就算我们急行军,到前线战场最快也需一日工夫。现在唯有让胡斌的人在那里多留心。”
      寡言的胡斌道了声“是”便吩咐下去了。
      那边阿卓和已到了皇帝的大帐中。门口守着的侍卫要他交出武器,反而被皇帝训斥了一顿。
      阿卓和以伊赛人之礼见过了皇帝便罢,虽都是笑脸相迎,实则是各怀心事。
      对于皇帝的珍馐佳肴,阿卓和都坦然享用着。已经如此深入虎穴,皇帝若要杀他,大可不必用下毒这样卑劣的手段。
      将又一杯酒饮尽,已是黄昏时分,阿卓和不慌不忙地起身行了一礼道:“皇上,不知大妃可好?”
      “大汗当真是挂念大妃。”皇帝面上挂着笑,似是话中有话。
      “当然。”阿卓和面不改色。
      这时,一个随从上前来,在皇帝耳边低声耳语几句,皇帝面色一滞,但随即恢复了方才的从容淡定,也低声对那人吩咐了一句,便让他下去了。
      与此同时,拓跋浔衣着华丽,款款走进了大帐。先后给座上比她地位高的皇帝、王爷和汗王行了礼,然后恭顺地坐在了皇帝身边。
      皇帝笑道:“朕原也是护妹心切,相信伊赛这个婆家不会挑理。朕这个妹妹从小娇生惯养,一向任性,大汗也是费心了。不过听闻大汗待浔儿极好,那么朕也便放心了。朕只有这一个亲妹妹,当初便想着一定要替她寻个好婆家,现下看来,果真是没有看走眼。对了,朕还要恭喜大汗。随侍太医已诊断过,浔儿已有了身孕。”
      阿卓和颔首道:“多谢皇上,照顾浔儿,这本是阿卓和分内之事。窃以为作为一个汗王,一是保护自己的亲人子民,二是保护自己的女人。”
      皇帝道:“大汗真是见解独到。想我泱泱大国也是人才济济,却少有人有大汗这般真知灼见。朕敬大汗一杯。”说着,他举杯。
      “不敢。”阿卓和微微推辞,但也举了杯。
      一杯酒饮尽,阿卓和缓缓放下酒杯。缓声道:“皇上,中原的酒虽美,可不及大漠的酒这般浓烈。阿卓和多谢皇上今日的款待,若无他事,先行告退。”说着,他站起身,朝拓跋浔伸出了手。
      拓跋浔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身旁的皇兄和堂哥,然后缓步从桌子后面走过来,把手递给了阿卓和。阿卓和就这样牵着拓跋浔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大帐。拓跋浔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她的皇兄,眼中写着的,却并非不舍。众将一阵捶胸顿足。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是击杀对方汗王最好的机会,可皇上竟就这样放过了他。后来,皇帝将战场上诸事交给了拓跋烨便班师回朝了。
      当晚,阿桑妲不知怎的突然从梦魇中惊醒,钟离珏问她,她却已忘了那噩梦的内容。而后她一整晚都是辗转反侧。到晨起之时,阿桑妲草草洗漱便穿上一身戎装。
      “你要去前线?”钟离珏拉住了阿桑妲的手臂。
      “我……”阿桑妲眉头紧锁,“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口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我一定要去前线,一定要去前线看看……”
      “你先别急……”钟离珏略略安抚阿桑妲,可他知道有时这种不祥的预感可并非空穴来风。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阿桑妲紧紧握住钟离珏的手,那股力道似要透过骨头一般。倘若钟离珏没有武功,或许骨头早就被握得开裂。
      “阿桑……”钟离珏抽出手来,双手扶住阿桑妲的肩膀,“你现下需要冷静。或说现下最需要冷静的人就是你。要是你放心不下前线的情况,那我便走一趟。你要留下来,在热托坐镇。还有,脱下你的铠甲,打扮得像一个长公主而不是一个女将军。”
      阿桑妲深呼吸了几次,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自己何时这般六神无主过?从前家破的那一日?
      钟离珏当下便换了戎装,点了一百轻骑从热托出发奔赴扎托前线。
      是时钟离珏已收到了皇帝班师回朝的消息,那么大约就是“前朝起兵时”了。按照他的推测,这一战应该已经不战而胜了。可并非如此,他所见的战场,依旧血肉横飞。皇帝凭什么有那么大的把握能取伊赛,那毕竟是极大的代价啊!
      当钟离珏看到那支箭飞来,大喝一声“阿卓,小心”的时候,他明白,什么都已经晚了。
      那一箭从阿卓和后背射入,射穿右胸,阿卓和当即坠马。那是从己方军队里射出的一箭啊!钟离珏顾不上去追究那罪魁祸首,忙飞身而起,从人群中救起了阿卓和,策马回了大帐之中。
      而后面,射出那一箭的人随后也便昏厥坠马。手中弓箭全都散落在地上,头盔也掉落下来,露出一头长发。然后,她双腿之间霎时便是一片殷红。周围有人认得,那是他们的大妃。他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暂时也把大妃送回了营帐当中。
      这一次交锋结束得草草,却格外惨烈,无论是伊赛这边,还是滕恪和余孜的军队,都伤亡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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