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小孩子 ...
-
花柳扶疏,夏草茂密,盛绿的参天大树之中隐约藏着小小一座亭子,亭台上垂下来的竹帘遮住外面的暑热,还有漫天繁杂的蝉鸣。
小亭子里面格外清凉。
董卿九坐在竹凳上歪歪斜斜靠着椅背,少年穿着薄薄的立领法式小衬衫,下摆不甚整齐地压在西裤里面,薄薄一层贴身勾勒出少年青涩流畅的身形来。
董卿九对面坐着大大咧咧的张斯咏。
从那一天夜里开始张斯咏都住在董卿九家里,和他腻歪在一起。
这几天来张斯咏对董卿九可谓好到了极点,东街的包子西街的豆腐脑,北城的稀粥南市的油条,每天早上都是热乎乎送到董卿九面前,吃得董卿九开心得不得了。
昨天的时候董卿九他那个古板的读书人出身的探花爹要考教他的功课,董卿九因为醉酒那晚上和张斯咏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身上肌肉和身后那私密之地一直疼,好几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学堂的东西早就落下不少。
张斯咏就陪着他熬夜熬了一个晚上。
董卿九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乐开了花。
然而却不知道张斯咏最近其实对他头疼得很。以前张斯咏和董卿九还只是好友的时候,董卿九唯一恶劣的个性就是高傲。本来他就出身书香门第,高傲一些没有什么不好,何况他够义气,哥们儿在学堂有不会的,不管再简单,他都会开启嘲讽模式来指点。大家知道他这脾气,也就笑着一边听一边苦笑。
那时候他对其他人不冷不淡的,也只有张斯咏一直和他关系蛮好。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夜里的意外,董卿九和他关系渐渐紧密,个性也渐渐暴露,对着张斯咏耍脾气,无缘无故撒火,有时候又特别温和,还要撒娇。全然一派娇宠过度的大少爷脾气。
张斯咏对他愧疚得很,总是担心惹怒他,于是张斯咏的痞子脾气发不出来,出去鬼混也被董卿九有意无意拦下来,简直憋了一肚子气。
这个亭子是张斯咏后山的避暑之地,张充和常常带着他来玩儿,张斯咏担心董卿九因为天气热了脾气更为古怪,就把他带到这里避暑下火。
果然这个踩到了点子上,这天董卿九又变得很温顺了。
张斯咏狠狠舒了一口气。
张斯咏暗暗看了一眼董卿九,深深觉得这个少年虽然喜怒无常一些,但是这样文文静静的时候其实还是可爱的。
董卿九意识到对面张斯咏的眼神,抬起头柔柔弱弱看了他一眼,“斯咏,下星期伯父过生日,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张斯咏恨不得马上答应他,免得他突然发起脾气来。
“那我不要看到黎昕,你把他赶出去,”董卿九说。
张斯咏苦笑,“这怎么可能?”黎昕可是他爹的心肝宝贝,赶走他,他爹不抽死他才怪。
“其实你是觉得他很可爱是吧,”董卿九很不高兴,“一个小孩子,再怎么抢了你爹的注意力,也不会抢你的家产,更何况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我说了,”张斯咏深为无奈,“他不过一个没有长大的小鬼罢了。”
突然张斯咏眼神一凝,讥笑一声,“你看,还真的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鬼啊。”
随着话音落下,一粒石子从张斯咏脚下飞出去,打在草丛里,窸窸窣窣之后,董卿九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跑到林子里面,不见了。
张斯咏冷笑,“黎昕这个小鬼,居然敢来偷听了。”
近来有人送了张充和一只小猫,雪白雪白的,眼睛碧绿色,猫儿很大,皮毛雪白茂密,歪头看人时瞪着圆溜溜的蓝色玻璃一样的眼珠子特别招人喜欢。
张充和一看就蛮喜欢的,抱回来准备给黎昕养着玩。
但是黎昕今天看起来并不太高兴的样子。既不像以往那样眼巴巴跑过来拽张充和衣角,也不亲亲密密叫一声爹地。
张充和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于是一把抱起黎昕,把毛团子一样圆滚滚的猫儿塞到黎昕怀里,这样,黎昕在他怀里,猫儿就在黎昕怀里了。
“喜欢吗儿子?“张充和摸摸猫耳朵,又摸摸黎昕耳朵。
黎昕闷闷应了一声,把脸埋在硕大的胖白猫的毛毛里。猫咪软绵绵惬意地叫了一声。
张充和扭过黎昕的脸,扳向自己,“儿子,又在不开心什么,有事就说给我听,闷着自己像什么话。“
“不要抱着我,这样像小孩子一样,”黎昕在张充和怀里扭来扭去,猫儿也跟着乱叫。
“哟,你还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抱起来又软又香,格外可爱,张充和忍不住刮刮他的鼻尖。
“你和哥哥都是坏蛋!”自己的难过不被大人理解,小孩理所当然地耍脾气了,
“你拦着我不要我回家,大坏蛋。”
“你妈咪不要你了,她拜托我照顾你,”张充和眼睛不眨撒谎。
“你骗我,我最讨厌你了,我要回家,我不要和你住在一起……“黎昕弱弱说了一句。
“恩?”张充和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家?”对方沉沉笑起来,黎昕感到他的胸腔在震颤,一种不太妙的直觉油然而生。
“你家不是这里吗?”张充和轻柔地摸着黎昕的头发。
黎昕才不要弱了气势,他提高了音量,“大坏蛋,这里才不是我家,我要回家。我要见妈咪,就算妈咪有弟弟了,我也要见见妈咪……“
张充和打断了他的话,“这里不是家,恩?那我是你的谁,陌生人吗?可有可无见不见都没关系的人吗?“
黎昕瞪着他,“你是大坏蛋,不是爹地,这里也不是我家!”
“既然这样,”男人卡住他的下巴,“那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人就告诉你真相吧。”
“你不是不要她了吗?我告诉她了,苏秋芝她很生气,她告诉我,她也不要你了,所以,你见不到她了,永远。“曾经温柔的男人用柔和的语调吐出一个个残忍的字眼,一点一点割裂黎昕微弱的希望。
“你骗我,“黎昕的声音带着哭腔。
“对,我骗你,“男人笑了,“黎昕,你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爹地对你这么好你看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