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共相忆》柳繁川

6、06

　　“王武陵那话你随便听听得了，别太当真。”水珠顺着沈林子的发梢向下淌，于他赤 luo的上身划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沈田子随手扯过一块麻布往沈林子头上一罩，对沈林子的头一阵用力揉搓。

　　“轻点！”沈林子嚎了一声就要挣脱沈田子的蹂躏，沈田子将沈林子轻轻向前一推，不悦道：“老实点！”

　　“我自己来，你放手！”

　　沈田子用麻布包裹住沈林子的湿发，向后猛地一拽。沈林子哀嚎一声，顺势倒在沈田子怀中，沈田子绷了几天的脸终于带了丝笑意，他将麻布扔到沈田子的怀中，“自己擦。”

　　沈林子看着因沈田子的粗暴行径被拽下的几根头发，嘴角微微抽搐。转头见沈田子已仰躺在他的榻上，用一只手遮住双眼。

　　许久，沈田子缓缓坐起，“此次徐彭城和阿兄的死论责他王镇恶也跑不了。江陵打完了才姗姗来迟，你可见他有半分内疚？呵，竟还笑得出来……他怎么不干脆死在武陵？！”说罢，一拳砸在几案上，案上一只鸡首壶应声而倒。

　　沈林子伸手将鸡首壶扶起，低声道：“我晓得你胸中憋着一口气，阿兄战殁我亦悲愤，只是这个时候你还不能把他怎么样。且不论如傅季友说的那般，大家是同僚。就说此番明公对他的态度，你可从中探出几分来？”

　　“你我跟了明公这么久，明公什么脾性你还不知？方闻徐彭城战殁，明公那样子若非宣明上前持抱谁劝得住？明公若真想治罪就算他王武陵有口机又如何？”

　　“关中。”

　　沈林子微微颔首，“明公意在关中，而关中非王武陵不可。”

　　“我可以不把他怎么样，但若是让我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做不到！”沈田子直接起身摔门而出。听着门同门框重重碰撞的声音，沈林子心中一滞，随手将还未干透的长发一挽，追了出去。

　　未想，一出门便不见了沈田子的踪影，饶是沈林子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沈林子有些慌了，急急唤过身边部曲一起寻着沈田子。半道上正巧碰上同朱超石一起的檀道济。

　　“诶，敬士。你这是？”檀道济见沈林子行色匆匆，像是出了什么事。

　　“你们一路上可碰着家兄了？”

　　“哦，方才路上见了敬光，同我们招呼也不打，看着有些骇人，傅仲度不放心，跟过去了。”

　　“敬光这是怎么了？”朱超石问。

　　“没什么，就是同家兄闹了些别扭。”听到傅弘之跟在沈田子身边沈林子才稍稍放下心来。

　　檀道济约莫能猜到是什么事，只拍了拍沈林子的肩算作安慰。

　　朱超石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道：“王武陵口舌真是好，我等都担心这次他要被明公一顿罚，不想他同明公谈了一阵之后愣是什么事都没有。他这次到底为什么这么晚才到，我跟檀将军这次是被鲁轨摆了一道，见襄阳出事立刻往江陵赶，照理说他应当在我们前头到才对。”

　　沈林子讥讽道：“忙着抢东西，顾头不顾尾。”

　　“怎么回事？”

　　沈林子也不想多说，只答：“问王武陵去。”

　　刘裕稍作休整便下令诸将继续征讨司马休之。司马休之先前奔逃襄阳时留鲁轨镇守石城，而刘裕故意命蒯恩、赵伦之、沈林子攻打石城，沈田子身为赵伦之的参军自是参与在内。石城很快陷落，快得连司马休之同鲁宗之赶去救援的时间都没有。鲁轨弃城而逃，沈林子等人也未给他喘息的机会，紧追在后。

　　鲁轨同司马休之、鲁宗之部汇合后撤至襄阳，此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禁闭的襄阳城门。司马休之之前分别向秦、魏两国求援，两国援兵未至便得到司马休之已经战败的消息，遂返。王镇恶统领诸军从水路追了上来，司马休之一行十分狼狈，诸军一路追杀到边境才返。

　　义熙十一年五月，司马休之奔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