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月夕篇》连城雪

14、第十三章

　　喜欢两个词：漫漫岁月，茫茫人海。
　　我知道岁月很长，人海很广。
　　在这几乎无垠的世界里，每次擦肩而过都是弥足珍贵的缘分。
　　而我何德何能，却能有你。
　　——2016年3月17日

　　却说林亦霖这次提高了注意力，没再让那个Fizz拿着相片平白无故地溜掉。
　　他离开会场后乘着电梯一路追到停车场，才将这个看起来机灵得过了头的小伙子拦下来，气喘吁吁地追问：“你刚才在拍什么？这活动没有得到授权的记者是不可以拍照的，更何况用手机拍，拿过来。”
　　“安逸的生活过太久了吗？跑都跑不动了，中国佬！”Fizz见他体能不行，笑了笑就要推开对方逃跑。
　　谁晓得林亦霖虽然虚弱，却偏将这家伙的胳膊拉得死紧，电光火石之间，竟被甩到了停车场的墙边，头和背遭到重重一撞，五脏六腑痛得像过了高压电。
　　Fizz本没想惹这么大麻烦，他看林亦霖莫名其妙地蜷缩在原地痛苦喘息，惊讶到脸色都变了，犹豫片刻后，猛地踢开他伸过来的胳膊，转身再次开始狂奔。
　　以林亦霖平日的社交圈，就算接触的是衣冠禽兽，至少也能见得到礼貌之类的虚伪外衣，这记者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和前途，还真的出乎他意料之外。
　　虽然很想把存着照片的手机抢回来，虽然很想再追上Fizz，可这个早就坏掉的身体就是怎么样都不听使唤，好像脆弱的骨头再次断掉了似的，努力挣扎片刻，又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林亦霖满身冷汗，最终还是失了力气，倒在墙边动弹不得了。

　　酒会仍在愉快进行之中，音乐声和人们的交谈声像是香槟酒里的泡泡，不断地升起、破灭、消失。
　　陈路被好几个人围住，正没办法地微笑应酬着。
　　没想到助理忽然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让他脸上的成熟和淡定瞬间就消失了，甚至露出了无法掩饰的苍白和恐惧，声音也显得不是很自然：“对不起，忽然有些私事要处理，你们尽兴。”
　　话毕转身，又不小心撞掉了桌边的银盘，噼里啪啦的吵闹声把大厅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好奇的打量这位完美的王子殿下仪态尽失的样子。
　　但陈路丝毫没做停留，甚至不顾颜清薇谴责的神情，大步流星地不见踪影。
　　正和一位名媛调情的Leo见状，不由皱起眉头，勾了勾手指，便把身后的保镖叫到耳边。

　　这么多年来，陈路最不喜欢的气息仍旧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因为这味道总会勾起很多不愉快的回忆，并一再的提醒他平日里所有的财富和权力都是幻觉。
　　在生死面前，众生平等。
　　被保安发现并急忙送往医院的林亦霖已经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了，发着烧，睡着觉，安静的脸庞看不到半丝痛苦的神情。
　　医生检查完药剂输液速度后，便示意呆立在旁的陈路离开病房，关上门才说道：“手臂由于受到外力撞击而产生轻微的骨裂，倒无大碍，只是林先生的身体一直不好，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有可能旧病复发，而且免疫力也很差，平日里还是应该适当锻炼一下。”
　　陈路说：“他总讲没力气，从前的伤也很重，所以……”
　　医生摆摆手说：“可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的，我可以介绍一位优秀的教练给他，是专门陪复健的病人恢复体能的。”
　　“那我问问他的意见。”陈路勉强笑了下，送别了医生之后，眉头才又轻轻蹙起。
　　真是想象不到，怎么会忽然在身边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是安逸久了，才疏忽大意了么？
　　他拿出风衣口袋里Fizz的那张名片，猜想十有八九是假的，便不自觉地在怒气中把它捏得变了形状。
　　果然，没多久助理就匆匆跑来报告道：“少爷，警察已经联系过《名利场》的主编，也给他看过录像了，他们那里压根没这个人。”
　　陈路道：“继续配合警察调查今天宴会所有的出入记录和监控录像，不管用什么办法，在林亦霖出院以前把那家伙找出来。”
　　“是……”助理被他眼底的愤怒所感染，紧张地说：“夫人还有十分钟就到，她已经取消了接下来的会议，专程来看林先生的。”
　　陈路艰难地缓和了神色：“不用了，叫我妈按自己的日程做事吧，伤不是很严重，有我陪着就行了。”
　　助理点点头，便又离开去打那些永远打不完的电话了。
　　陈路深吸了口气，再度走进病房里。
　　林亦霖在自己周围，好像总会受到无辜的伤害，这状况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改变。
　　而唯一改变了的事，大概就是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母亲的安慰，才能忍住眼泪的孩子了。

　　隐约的黑暗，混乱的棍棒，和模糊又骇人的痛感与鲜血。
　　睡梦中的林亦霖仿佛飘在孤独的深海中，整个人沉沉浮浮地做着噩梦，直到一只温柔的大手抚摸上他满是冷汗的额头，才召回了他惶恐的神智。
　　睁开眼，便对视上了那双永远温柔、永远专注的蓝色眼眸。
　　陈路笑了笑，转而抚摸着小林子的短发：“没事了。”
　　林亦霖渐渐回想起之前发生的情况，有点愧疚，又有点恨自己没有用，想抱歉却也无从提起。
　　“吃点东西吗？”陈路按下床边的按钮，召唤护士出现。
　　“那个……”林亦霖欲言又止，这才发现被打着夹板的胳膊已经不能动了。
　　“别多想了，一切交给我。”陈路笑了笑：“谢谢你，可是你怎么总也不明白，我宁愿被一千个人伤害，也不想看你受伤啊。”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很多话似乎也便没必要多说了。
　　恰巧护士已经推着营养餐进了房间，林亦霖瞬间放弃解释，被他们搀扶着坐起来吃东西。
　　陈路耐着性子，一勺一勺喂他吃完了一小碗碗粥，终于露出私下里那副改不掉的任性模样，不管不顾地抱住林亦霖说：“真想把你绑在身上啊，一秒都不消失才好，今天你太让我生气了。”
　　小林子僵了片刻，又慢慢地软下双肩，用剩下的那只完好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道：“对不起，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