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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只有相思无尽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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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千疏白看着镜子前陌生的脸庞,沉吟半晌,将水泼到镜面上,流泻下来的水花遮掩了倒映在镜子中的陌生容颜。
早就该习惯了不是吗。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就像被诅咒了般,周而复始,往复循环。
她每天都会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为了不吓到别人,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拉开衣柜,里面有着各式各样,各种型号大小的衣服,玲琅满目。
千疏白即使每天醒来都变成另个一个人的样子,可是她坚持不会放弃的是,去街角那间咖啡厅坐着。因为,他总会在这个时间点一杯温柔的咖啡,静坐一会,离去。
他是云旗,这一世的泽漆。
千疏白每天都会固定地坐着那个早就以自己的名字预定下的有着一大块玻璃的座位,即使店名每次都奇怪每天来的都是不一样的人,但是经过千疏白解释说是朋友,店员也就释然了。
那个位置,可以透过玻璃,清晰得看见外面的行人。千疏白就为了,能够第一眼看见云旗。
许是冬日的关系,玻璃外面的世界是一层厚厚的白雪堆积的世界和里面暖气环绕的温暖,是明显的对比。
冷暖的巨大差异,在玻璃上凝结了一大片薄薄的雾气,遮挡住了向外张望和向内打量的眼睛。
云旗推门进来,第一眼就可以看见千疏白的位置,是和昨日不同,完全陌生的人。之前想要订这个位置的他曾经询问过店员,却被告知这个位置已经被千小姐订了下来了,可是他每天经过那里,却发现坐在那里的人每天都是不一样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那个千小姐没有来,所以位置被别人占去了,却没有想到,店员却告知,坐在那个位置的不同人都有出示千小姐的预定卡,说他们都是千小姐的朋友。
他坐在了往常的位置,还是点了一杯曼特宁咖啡。微微侧头,就可以看见那个位置。
每天的每天,都可以看见不同的人坐在同样的位置,点着同样的咖啡,就连放在身侧的那本书都是同一本。他不可抑止地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千小姐产生了不可抑止的好奇。
云旗轻抿了一口咖啡,目光不由地看向那边,却和另一道目光的主人相撞。
千疏白的目光偷偷追随着云旗,见他轻抿了一口咖啡就抬眸,刚好与自己的视线相撞,不由地慌张地移开视线。
掩饰性地抚了抚鬓角的碎发,抓住桌上的书,装作看得认真的样子。
云旗唇边泛起一抹清浅的弧度,见她慌张地躲避着自己视线感到好笑。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杯沿,氤氲升起的水雾挡住了他的表情,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好奇,吗......
千疏白压抑住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不行,不行。再看的话他一定会以为我很奇怪的,频频看向他实在是有点失礼了。
托腮的她眉头紧锁,目光却触及那个萦绕在着水雾的玻璃,眼眸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晕开一圈笑意。
她伸出手,将玻璃上上的水雾擦去,透过反光,刚好可以看见云旗那个位置,即使隐隐绰绰看得并不清楚,可是能够看见就已经满足了。
千疏白看着玻璃倒映出来的云旗的样子,他正抿着咖啡,翻阅着手上的文件,眉目中全是认真。
她托腮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地柔和了眉眼,就连周围的空气都稍稍变得更加温暖起来。
外面和里面的温差实在是太大,那个被她擦拭的一小块玻璃又再次被雾气浸染。千疏白再次伸手,擦去了弥漫的雾气,专注地看着。
就这样循环着,不停地做着同一个动作,她却不感到丝毫的疲惫和无聊,就像是在做一件十分值得做的事情一样。
她的手上湿漉漉的全是玻璃上沾染的水珠。极寒的天气,手触碰到玻璃上冰凉的触感,令她一颤,可是她还是依旧固执地擦拭着。
千疏白的体质本就是极度怕寒的,温度微微下降,她的手脚就变得冰凉。
那只频繁接触并擦拭玻璃的右手指尖已经微微泛起了红色,和另一只温暖的左手形成了显而易见的对比。
雾气凝结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她不得不一直右手置于旁边,在雾气氤氲的时候擦拭。因为极度在意,她并没有分出一丝一毫暖手的时间,就连将手抬起置于唇边呵气暖手的时间,她也不愿拨出分毫。
就怕错过一点点,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千疏白和云旗每日相处的时间是极少的,就那么短短的十分钟的时间。在之后,云旗就会离开咖啡厅去上班了。
所以,她尤为珍惜这短暂来之不易的时间。
那一小块被她不停擦拭着玻璃,是她能够正大光面的用爱恋目光看着他的唯一依托物。
她本可以用自己的灵力将玻璃保持干净不被雾气侵袭的状态的,可是,她终是不愿的。害怕被普通人发现异样是其一的原因,更多的是,她不想借助任何东西去看着他。仿佛那样就不纯粹了一样。
对他的感情,就不纯粹了一样。
她不想借助自己的灵力,因为那样做的话仿佛并不是她个人的努力一样,即使灵力也是她自己本身所拥有的。
千疏白只是想,不借助任何的力量,就这样简单的看着他就好。这样,才能说服自己,她和他并不是隔了一个世界之远,她和他一样,是个普通人。
她拼命想要证明的,只是她和他距离并不远,近得可以在一起。
千疏白是多么渴望能够和云旗说上一句话啊,可是顶着这么一张脸,纵有千言万语却也哽在喉间,说不出口。
那张每天不同样子的脸,就是阻隔她和他交流的墙壁。她过不去,他也越不过来。
千疏白能够做的,只是在墙上挖一个小小的洞,能够清晰看见云旗样子的小洞。
一时之间陷入自己思绪的千疏白并没有发现云旗已经起身准备离去了。被他推开门灌进来的寒风惊醒,她才转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玻璃上的雾气已然弥漫,可是千疏白却没有伸出手去擦拭。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云旗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落在杯沿,滴落在里面早已冷落的爱尔兰咖啡里。
千疏白的指尖在杯沿画了一圈,轻抿了一口冷却的咖啡。
那是压抑了许久的思念发酵的味道,恍惚间想起某一世的她和他也是在咖啡厅,面对面坐着喝咖啡。
现在的她,还是品尝到了那故事中锥心的思念,发酵的味道。
一个人的千疏白,已经没有必要停留在这间咖啡厅了。
千疏白招手叫来侍者结账,起身离开。
推开厚重的木门,迎面扑来的,是凛冽的严寒,夹杂着雪花,扑在她的脸上。
刺骨的寒意和店内的温暖形成的巨大反差,不由地令她打了个寒颤。
千疏白看着白茫茫的世界,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往何处去。那么大的世界,却没有自己容身之处。
她站在那里良久,直到漫天的雪花覆盖了她的身子,她才像醒悟般,迈开了脚步。
似乎是站得太久的缘故,脚步稍显虚浮,摇摇晃晃的。扶住一边的树干,终是稳住了自己。呼出一团白色的雾气,千疏白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她还有工作未完成。自己出来得太久了,提前半个小时坐在咖啡厅里等待,到中间的十分钟,再到现在,回到家的时候应该已经过来一个半小时了。
千疏白因为自身的原因,选择在家当插画家,她只需将画好的画寄出去,并不需要每天见到同事。
这样的工作,对她而言,是最好的了。
即使,某些时候,会稍稍感到寂寞罢了。
回到家,打开电脑她就开始工作了。
辛苦地将一天的工作完成,也已经到了下午的时间了,而她还没有吃午饭。
千疏白伸了一个懒腰,扫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见已经是下午一点的时间了,就起身准备下去随便吃点东西。
现在这个时间,似乎是云旗午休的时间呢......想起了什么的千疏白,唇边扬起一抹恍惚的微笑。
下楼将打包的饭带了上来,千疏白打开门,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并不是一个人。
她极其不喜欢一个人在餐馆吃饭,那像是当着全世界的面,赤裸裸的解开自己孤身一人的感觉实在很不好受。即使她知道不会有人在意自己是否一个人,可是她还是不愿意一个人在那里吃饭。
宁愿打包回家,自欺欺人地催眠家里还有一个人等着自己。
家里依旧空无一人,那句“我回来了。”在空荡广大的房间里传来的回音,就像是真的有人在回应自己一样。
“啊,你回来了。”千疏白似在回答自己又似在回答着什么人,唇边勾起的迷离微笑令这个苍白的空间稍微变得明亮起来。
即使是一个人,日子还是照常过下去。
每天的每天,顶着陌生的脸的她依旧早早醒来,换上适合自己衣服,出门去街角的咖啡厅。
她以为,这样默默看着思念着他的日子将会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有想到,他主动找自己交谈的那一天。
那天,咖啡厅一改往日的冷清,人变得多了起来。
千疏白依旧擦着那一小块玻璃,等着云旗的到来。
云旗推门走近咖啡厅,却发现自己惯常坐的位置被人占了,环视四周,除了靠窗的位置再也没有其他的位置了。
他走向千疏白,弯腰,低头轻声询问那个似乎看着窗外发呆的女子,“打扰了。请问下,你旁边的位置有人坐吗?”
听到声音抬头的千疏白正好撞进那双疏离的眼眸中。
“诶?没有!我旁边没人坐的。”千疏白看见云旗,按捺住心中翻滚的情绪,咬着下唇不自然道。
藏在桌下的双手绞在了一起,不安地扭动着。
“谢谢。”云旗坐在了千疏白的对面。
千疏白订的位置很大,除去她旁边的空位,隔着桌子的对面也是空空的,而云旗选择坐在了她的对面。
坐下后,他抬眸,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是在等什么人吗?每天都看到不同的人坐在这里,都是在等那个千小姐吗?”
“......等人?算是吧。我......我们都在等着某个人。并不是你说的千小姐。”
“是吗?”
知道她并不没有说下去的欲望,云旗也没有多问,以一句平淡的疑问结束了对话。
将笔记本电脑打开,处理着里面的文件,端起侍者刚刚送来的咖啡,轻抿了一口,没有再说话。
“我等不到那个人的.....”
本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云旗听到了她小声的呢喃。抬眸望去,正好发现她托腮看着外面,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划过。
她的指尖旁边,有一大块没有被雾气浸染,擦得极其干净的玻璃。而他,正透过那片干净的玻璃,眉眼柔和,像是在想着什么美好的回忆。
见千疏白并没有再次说下去的欲望,云旗也收回了视线,继续专注于面前的工作。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云旗喝下最后一口咖啡,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对着千疏白道,“今天打扰了,抱歉。我要去上班了,再见。”
千疏白着急地前倾着身子,咬着下唇,“请问下,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似是懊恼般,喃喃又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看着她期待的眼眸,还有那因紧张而微颤的指尖,云旗轻笑,“没关系。我是云旗。”
见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一瞬间亮起的眼眸,却又黯淡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欲言又止。
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图,云旗唇角的微笑加深,“那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千疏白。”她抬起头,似乎是名字给了她极大的鼓励,嘴边扬起了极大的灿烂笑容。
“千疏白......吗?好的,千疏白,再见。”
“再见,云旗。”
千疏白心里翻滚的喜悦泡泡咕咚咕咚的冒出了头。唇边的笑意更加明亮。
然而,就像那个故事一样,空姐最终还是离开了酒保。
而在这个故事里,云旗因为工作调动的缘故也离开了千疏白。
而他们,并没告别。因为,对他而言,千疏白都是陌生人。
他们的结局,惊人的相似,在某一刻重合的悲凉,哀愁得令人忍不住弯下腰,抚着那颗颤痛的心脏。
压抑许久的思念发酵的味道,是悲痛穿过心脏,留下的巨大空洞。
那是,悲鸣着的失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