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情不知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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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啪。”瓷器碎裂在地上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
穆清面无表情地将手收回，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推着轮椅转身离去。
“我不去。”
遗留下的那句话在大厅中回响。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穆清的母亲叹了一口去，蹲下，捡起地上的瓷器。
穆清在那次意外后他就站不起来了，一直靠着轮椅生活。在那以后，他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差，稍有不满意就摔东西。而这次穆清的母亲想要去国外寻找那个著名的医师，可是带着穆清的话不太方便，所以帮他找了一家医院，请了护工，照顾他。
可是穆清不肯去医院，他想要待在家里。
就发生了上面那一幕。
穆清在回房间的路上，顿了顿又折了回来，正好看见母亲蹲在地上用手捡着碎片，眼神迷茫，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连忙推着轮椅走到母亲面前，丢下一句，“不要捡了。我答应跟你去。”就离开了。
收拾好日常用品后，母亲就把穆清带到那家医院，找到了负责的医生，说了几句话，那个护工就出来了。
看着母亲快速的动作，穆清明白了母亲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似乎笃定了他一定会来的。
交待完一切，母亲就匆匆离开了。
那个护工推着穆清的轮椅，带着他回自己的病房。
回头望去，护工十分年轻，20岁出头的样子，微微勾唇看着前方。
穆清认为一个还未毕业的学生照顾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转头又看向另一边的负责医生，“张医生，你就安排这个女孩照顾我？那么年轻，一定没有经验。请不要随便找人敷衍我。”
张医生看了一眼右边，见女孩脸上并没有失落伤心的情绪才放下心来。
“不好意思啊，小千虽然很年轻，但是经验却是十分充足的，她很早就考上了本市的医科大学，早早来到医院实习了，现在已经在医院待了3年了。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小千可是我们医院的王牌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只甘愿做一个小小的护工。”
那个小千即千疏白，顿了顿，转头似乎向着穆清的角度看了一眼，才柔声道，“我想从基层做起，我想要帮助那些和……一样的人们。”中间微微停顿了下，才将话说完。
听了千疏白的话，其余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穆清的房间是靠近花园的地方，床边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窗外的风景。
窗外，百花齐放。
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穆清忽然觉得心情稍稍明朗起来，伴随着鼻尖嗅到的花香，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总喜欢跑去外面摘着各种各样美丽的花儿带给母亲，然后家里就被装点了那些花儿，房间似乎都变得明亮起来。
他的唇角翘起的清浅弧度，在窗外投进来的阳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
那时候的自己总是闲不住的，到处跑着，到处跳着，四处寻找着美丽的花儿。而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
穆清的唇角的弧度收起，置于轮椅扶手上的手攥紧成拳，指关节节节凸起，微颤着，因太过用力而泛起苍白。
固执地甩开千疏白的手，自己推着轮椅来到窗户边，用力将窗帘拉上。
他用得力极大，窗帘整个似乎都颤了颤，歪了一边。
千疏白叹了一口气，“我来吧。”搬了一张椅子，站上去，将窗帘弄好，再轻轻将窗帘拉上，趁着穆清没注意，偷偷留了一条小缝，足以看见外面的缝隙。
她看着垂着头默然不语的穆清，绕到他面前，蹲下，抬眸直视他低垂的眼睛。
千疏白的眼眸看着他，似乎又没有在看着他，眼眸里似乎有一层薄雾遮掩住了，看不清更深的里面。
“穆清……吗？穆清，你会站起来的，一定！”她的手不知何时握上了穆清置于膝上的那只手，紧紧地握住。
他感到了从手心一点点蔓延开来的温度，心里似乎也涌上了温暖。
像是获得了力量般，穆清感动萦绕在心中的不渝消散了些。
千疏白握住他的手，直视他的时候感到了胸口灵石散发的温度，轻轻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幸好他真的是泽漆，不然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答应了照顾是不能反悔的，那样就太不负责了。
幸好真的是你啊，泽漆。
在千疏白握着穆清的手的时候，她微微注入了一丝自己的灵力，所以穆清才会感到舒服而不排斥。
穆清承认自己的确很想站起来，可是好多家医院都说了不太有希望的事情千疏白这么一个小小的护工凭什么那么肯定，不要告诉他这是为了安慰自己。
他嘴角扯起讽刺的弧度，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在离开的一瞬间心湖泛起了涟漪。压下那丝不明的情绪，开口道。
“你这么做一定有钱拿吧？用漫无边际的满口谎话讨病人欢心你做得很熟练嘛。不过，不好意思，我是不会上当的。”
千疏白咬唇，想要看清穆清眼里的情绪，却被他躲过了。
“没有。若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能够让医院给我钱的话，那么就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了，哪还轮到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难道连你自己都不肯相信自己站得起来吗？”
千疏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穆清。
“若是连你自己都放弃了的话，那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说完那句话，她推门离开了房间，留下穆清一个人沉思。
穆清一直都是抱着希望的，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别人说希望渺茫，放弃吧，他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每个人都这么说的话，自己的坚持算什么呢？
可是母亲却从未放弃，她听说了外国的医疗技术比本国发达，而且有一位十分著名的医生，就立刻动身前往。
她为了他，从来都没有放弃哪怕一点点的希望微光。而自己，凭什么能够说放弃就放弃呢？
穆清想起了这么久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想起了儿时的稚嫩誓言。
——我想要保护妈妈，我想要保护这个家。
现在的自己，一直都是被母亲保护着，当初那个誓言不知道被自己丢在何处了。
想要保护，自己就不应该放弃希望。若是真的能够站起来，那么自己就拥有了保护的力量了。
穆清不知道为何潜意识相信着千疏白说的自己能够站起来的话，或许是因为她那坚定的神态吧。
那不容置疑的气势令人下意识就相信她了。
穆清的目光移到了窗帘处，刚好停留在那个小小的缝隙处，那是千疏白之前偷偷留下的缝隙。
小小的一条，却刚好可以看见外面那朵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向日葵向着阳光而生，努力地绽放微笑。却在阳光投下来的瞬间，低下了头颅。
那么充满希望的花儿，短暂的一生追随着太阳始终不回头。用尽一生去仰望，那么热烈却又沉默的爱。
而自己，却因为一点点事情放弃了希望。
千疏白推门进来的时候，穆清的手正搭在窗帘上，看着窗外的向日葵若有所思。
她将那些行李全部放下，目光转向穆清的方向，微勾唇角。
穆清回头的瞬间就看到那个倚在门边微笑的千疏白。
莫名觉得那个笑容熟悉，压下心里涌上来的不明情绪，穆清将窗帘全部打开。
阳光撒进来，铺设一地金光。
暗沉的房间变得明亮起来。
穆清被千疏白的话打动了，他的心里也留存了一份希望。
渐渐地，他对千疏白也没有初见的时候那么针锋相对了。
千疏白的确是一个负责人的护工。
她每天早上都会轻轻叫穆清起床，拉开窗帘，满园的向日葵睁眼就可以看见。
将早餐摆在桌子上，她会静静坐在一边，看着穆清。
夏日清晨的阳光撒在了穆清的床上。
他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千疏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笑着看着他。
阳光在她身后展开，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光，美好得不真实。
就连她唇边泛起的弧度，也变得虚幻，不可触摸。
穆清晃了晃神，听见耳边传来的“早安。”下意识地回了句，就看见千疏白嘴角的弧度翘得更深了。
待他洗漱好，千疏白已经将早餐拿去又热了一遍了。
摆在桌上，在阳光下，更显得秀色可餐。
吃完早餐，千疏白就推着穆清到了外面的花园。
这是两人每日必定的行程。
一路上，有不少晨练的老人家，对着千疏白热情地打着招呼。她也一一微笑回应。
两人来到一处树荫下，眺望着远方。
那是一棵巨大的古树，伸出的枝叶挡住了阳光，而那些透过叶缝落下来的金光在地上形成一圈圈的小光点，像是一颗颗闪烁着的小星星。
树下那些粗壮的树根蜿蜒伸出，长长的，借着草木的掩盖向着远方延伸。
巨树的前方是一大片绿色的山坡，其中零星点缀的小花增添了几分艳丽的颜色。
往远处望，就可以看见远处的小镇，那些如星子般繁多的房子在晨曦中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穆清眺望着远方的小屋，想要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屋子。
千疏白站在他的身后，向着阳光，微笑着。
身后传来了孩子的嬉笑声。那些孩子似乎在玩着什么游戏，跑来跑去，将笑声带到各处。
一个小男孩看着身后追逐着自己的孩子，眼眸挑起，笑得调皮，还不忘大声道，“哈哈抓不到我吧！”
那个小男孩却没有看见前方的千疏白和穆清两人，眼看身子就要撞上去了。
千疏白听到了身后的响动，抓着穆清的轮椅向旁边移了移，想要躲开小男孩。却没有料到小男孩被地上凸起的树根绊住了脚，向前摔去。
向前扑倒的瞬间，小男孩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作凭依物。
原本千疏白已经带着穆清避开了小男孩了，却没有料到他被树根绊倒了，伸出的双手正好把上轮椅的腿。
小男孩抓住了轮椅，前倾的冲力却将轮椅推了出去。
一个小孩的力气并不大，轮椅只是被推得稍稍移动了一步，可是原本就是在坡边，这小小的移动将轮椅推了下去。
千疏白手猛地攥紧，握住了手下的轮椅没有松开，随着轮椅上的穆清一起摔下去。
在滚下山坡的瞬间，她小心地调整位置，将穆清小心翼翼地护着，以免他落下去受伤。
坡底，千疏白被轮椅和穆清的重量压得难受。
由于她及时调整了两人的位置，穆清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而她自己却被压在下面，承受了最大的冲击。
现在的她动弹不得，但是她还是努力转头找到穆清的方向，“你……没事吧？”
她的语气带着担忧还有那不易觉察的颤抖。
说完一句话，像是累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没事。你没事吧？”压在上面的穆清十分焦急，可是他那个位置无法转过头来查看千疏白的情况，只能担心地问着。
“我……我没事……”千疏白好不容易喘着气才将一句话说完。
隐隐约约传来了人声。是那个小男孩叫来了帮忙的大人，他们立刻赶了下来。
来到下面，他们看见千疏白整个人被压在下面，手臂下面淌出的鲜血令人心惊。
似乎听见了响动，千疏白偏头转向他们的方向，扯出一抹微笑。
接着她将头转向了穆清的方向，指了指自己，摇摇头。
他们明白千疏白是不想让穆清担心，不让他们将她的伤势告诉他。
他们快速将穆清的轮椅移开，将他抱到一边的担架上。又小心翼翼地抱起千疏白，尽量不碰到那只手臂，将她移到另一个担架上上。
躺在担架上的千疏白身边围着很多人，她只能感觉到穆清方向传来的目光。
她扯了扯身边的人的衣角，对着穆清的方向做出恳求的表情。
那人会意，和担忧的穆清说千疏白没事。
穆清才放下心来。
——谢谢。
对着帮助她的那人做出谢谢的唇形，千疏白终是忍不住晕眩，晕了过去。
千疏白睁眼的瞬间就听见了穆清的声音，“你好点了吗？……对不起。”
“不用自责，我现在已经好了。”摸索到穆清放在床边的手，覆了上去，握紧。
“你应该没事吧？有受伤吗？”千疏白问了穆清一句。
“我当然没事！只是你……你……为什么那么做？”
“诶？啊，这是我的职责啊。”
守护你，是我一直一直在做的事情啊。
千疏白的目光迷离，那只握着穆清的手下意识地握紧。
穆清看着千疏白微笑的侧脸，还有那缠着绷带的额头，心下苦涩一片。
他不明白她那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难道对每一个护理的人，她都能够这样不顾自己的生命救护吗？
“不要。”低沉的声音从穆清低垂着的嘴边溢出。
他低着头，眼睛以下全部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不要？不要什么？千疏白将疑惑问出了口。
“没什么。只是我认为自己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为了别人不顾自己的生命什么的，太愚蠢了！”
穆清抬起头，脸上布满愤怒。
千疏白微微笑着，拍拍穆清的手背，“可是，穆清不是别人啊。”
阳光下，她那双黯淡的眼眸似有流光晃过，一瞬间点亮了。跳跃在她鼻尖的光晕跃下至唇边。那一抹笑容在阳光下耀眼异常，美妙不可方物。
犯规啊这是……穆清别过脸，耳尖悄悄染上的绯红没有人发觉。
捏了捏衣领，穆清局促地开口，“我会担心的。”
那声轻不可闻的话语还未消散在空气中，就被千疏白捕捉到了。
她唇边的弧度加深了几许，“不会了。不会再让穆清担心了。”
转头看去，千疏白脸上晕开的纯粹美好的笑意照亮了整个房间。穆清捂住发烫的脸，嘴边也泛起了小小的弧度。
窗帘被风吹得扬起，鼓起的大大的弧度遮掩住了一室的温暖。
和千疏白相处的日子过得很快，三个月转瞬即逝。
穆清的母亲也从国外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穆清可以去国外治疗了，且复原的几率有50%。母亲这次回来就是打算将穆清接去国外，那里的一切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穆清过去了。
他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千疏白，就沿着两人平时走过的小道，去千疏白经常待的地方找她。
他看见，千疏白一个人坐在花坛旁边，捂着眼睛，努力仰着脖子。
泪水却不受控制的顺着指缝留下，淌过脖子，隐没在衣领深处消失不见。
穆清顿住了想要上前的脚步，那份欣喜也压抑在心中慢慢消散。
转身想要离去，却被千疏白叫住了。
千疏白听到了脚步声，慌忙将眼泪擦干，才转头，试探地发问,“是穆清吗？”
穆清见千疏白发现了自己，只好应了一声。
“过来陪我坐坐吧？”千疏白邀请道。
穆清依言在千疏白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还是千疏白开了口，“你要去国外了吧？恭喜你，你会站起来的！”
千疏白唇边泛起微笑，置于腿侧的手却紧攥着。
穆清也只是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
“小清，你在这里啊！”穆清的母亲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看到穆清惊喜地叫道。
她又看见了一边的千疏白，“小千也在这里啊！哈哈你们两个在干嘛？偷偷约会吗？真会挑地方，让我好找。”
“没……没有啦，阿姨！”千疏白慌忙摆手。
穆清的母亲见千疏白慌乱的还不住偷瞄儿子的样子，笑了开来。
又见穆清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嘴角的笑容加深。
“好啦好啦，不逗你们了。”穆清母亲笑着，转头看向千疏白，“小千，不如这次你和我们一起去吧？说不定那里可以治好你的眼睛的。至于钱的问题，你叔叔说不用操心。”
千疏白捂着自己的眼睛，唇边泛起苦涩的弧度，“我的眼睛，不会有希望的……”
穆清一愣，眼睛？她的眼睛怎么了吗？
“眼睛怎么了吗？”穆清看向自己的母亲。
“咦，小千没说吗？她的眼睛看不到。”
“看不到……吗？”
穆清想起在着三个月千疏白的悉心照料，一点都看不出她的眼睛看不见。
抛下惊讶，穆清抓住千疏白覆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攥紧。
“是你说的，不要放弃希望。试一下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不试的话又怎知结果呢？”
“没用的……”千疏白收拢手指，咬唇苦笑。这双眼睛是之前车祸受伤的，医生说伤到了视网膜，损害严重，没有一丝一毫恢复的可能。
即使她可以用灵力治好，可是自己却不想。因为父母是为了保护自己死去的，本来死去的应该是自己的，却……她不想恢复视力，这是对自己的惩罚，就让自己一生都在黑暗中生活下去吧。这是她欠父母的。
“你不要总是这样！对被人的事情你就那么上心，对自己的事情却是无所谓。和我一起试一下不好吗？你不是说过我一定会站起来吗？那么为了印证，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站起来。”
原本就因为寻找泽漆而一直没有自杀去找父母的千疏白被穆清的话打动了。她无所谓自己是否恢复，只要陪着穆清，只要穆清好好的好了。
穆清看见千疏白转向自己的方向，手握紧了自己手。
唇边泛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对着他微微展颜，“好啊。我们一起。”
恍惚间想起了那株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那是一模一样的对着自己的阳光，展开的燃尽一切的灿烂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情不知所起
